 清晨的桃园安静的出奇。我左右张望，没有发现大哥和大嫂的踪迹。疑惑之际，两只小鸟扑剌剌从树丛中飞起，越向天空，又迅速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钻进桃园的深处。还没看清它们的身影，耳边只留下清脆的娇鸣。看来是我的突然造访搅了它们的美梦吧。两只小鸟像是两个贪睡的孩子，表达完不满又躲到别处呼呼大睡。 这么早，大哥大嫂去哪了呢？顺着林间小路我走向桃园深处。侥幸躲过倒春寒的青杏，从茂密的枝叶间探出头来。杏叶是玲珑的心形，簇生，此时也是碧绿的颜色，比之两周前的嫩绿色，似乎稳重了许多。一簇簇杏叶间露出的一颗颗毛绒绒的小脑袋，鹌鹑蛋大小的样子，便是青杏。它们圆鼓鼓的模样，紧贴着枝干生长。走近还会发现，它们小脸蛋的一侧，竟然泛起微微的红晕，像是见到我害羞了一样。见了它可爱的模样，说不定你会齿间生津，产生望梅止渴效应。其实这时的青杏一点都不酸。如果你像我一样忍不住从地上捡起一颗，咬一口，便会发现除了口感的脆和口味的微涩，没有其他味道。  桃花已谢，枝头还残留着少许枯萎的残花。小桃奴顶着残花，冒出头来。桃奴是老家的方言，指的是刚刚长出的小桃子。“奴”这个字用的相当精妙。此时的小桃子，只有花生米大小，淡绿色，通体覆盖一层绒毛，一副可怜吧唧的模样，可不就是个“奴”嘛。但“桃奴”这个词叫出口来，又有几分可爱的意趣。我的一名中学同学，因为身材矮小，但娇小可人，被大家在背后戏称为“小桃奴”。那个年代，几乎每个同学都有属于自己的外号或小名。外号即绰号。多年之后，同学见面，往往只记得外号或小名，早把正式的名字忘掉了。 在桃园南头，看到了大哥。他正在清理几株小树下面的杂草。小树只有拇指粗细，是今年刚栽下的新品种，身子骨尚且单薄。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野菜和野草联合起来欺负小树。它们的攻势很猛，很快就会把小树吞没。疯狂的杂草把小树包围，抢夺头顶的阳光和脚下土壤中的营养。此时的小树还需要人的帮助，就像年幼的孩子需要父母呵护一样。大哥弯腰弓背，站在草丛中。野菜和野草已有半人高，茁壮且葳蕤。他把小树周围的杂草连根拔起，再把草根上粘连的泥土抖落，然后将它们扔到一堆。每棵小树周围的直径一米多长圆圈内，干干净净，寸草不生，以保证它们能够获得充足的阳光。 大嫂在不远处疏果。疏果，顾名思义就是疏散果实，即人为摘除幼果。疏果的目的有三：一是减轻果树负担。去除病果、小果、畸形果、位置不好和密度过大的幼果，为果树减轻负担。果树和人一样，负担过重则会精疲力竭。二是提升果品质量。去除部分果实后，留下的果实能够得到更多营养，从而个头更大、味道更甜、颜色更好，果品质量得到提升。这点也和人一样，学习也好、工作也好、生活也好，都不是越多越好。在很多情况下，少即是多。三是避免大小年现象。缺乏有效管理的果树都会出现大小年现象，今年产量特别高，明年产量特别低。疏掉一部分果实，目的就在于均衡发展，不让今年的产量过高，从而避免明年的产量过低。总的来说，疏果就是做减法，其中蕴含着深刻的人生哲理。  疏果是个技术话。哪些果该去除，哪些果要留下，里面的门道很多。我之所知，非常有限。有的果实，品相很好，看着很有前途，也会被疏掉，只因为长得位置不对。而有的果实，模样一般，好像不值得留下，但还是被保留，只因为它的存在能起到平衡枝条的作用。看着散落于树下被大嫂无情摘下失去长大机会的小桃奴，我心里想，它们会不会觉得委屈？或许吧，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不要说小桃奴了，人不也是如此吗，你之所以被淘汰，可能并不是自己的原因。 疏果还是熬人的活。看似不累，不就是随手一捻嘛，轻而易举就能完成，实则非常不容易。仰着头、攀着树枝，眼睛看着，心里盘算着，手上摘着，一直保持这一姿势，树下一站，就是几个小时。没干过这活儿的人，很难体会这难受的滋味。不信你就试试，仰着头，啥也不干，超过十分钟准保你头晕眼花。 大哥这边弯腰拔草，大嫂那边仰头疏果，两个人都不说话，一门心思干自己的活儿。偌大的桃园，只有风吹树叶发出声沙沙声，间或听见一两声干净的鸟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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