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穿衣经 作者:穆梅 ![]() 八岁后,家境突变,从此以后,我就很少有机会穿新的衣裙。那个时候我还可以穿着自己的衣裤,直到个子长高、穿不下了才去捡几位姐姐淘汰下来的穿。 我三位姐姐年龄依次递减两岁半,但是,个头却一般高。因此她们就不能新老大、旧老二、缝缝补补是老三了。在必须时 ,妈妈为她们仨一做就是相同的三件:花色、款式、大小,全部一模一样。 妈的审美观非常独特,做出来的新衣服也与众不同,让人看到后过目不忘。比如,她们曾经都拥有过一件淡棕色底、黑色大丽花纹的大襟袄,小圆角、掐腰。但凡见过的人,无不交口称赞。只是后来苦了我!几年后,她们同时淘汰了这件美衣,于我却成为了负担,因为,我必须天天重复这同款服装,其实我是经常换着轮流来的。但在外人看来,我却长期不换外衣。而且我也早都看腻了,我非常不喜欢那种大襟款,穿在身上像个小媳妇儿。 我读初一时,音乐老师问我:你是XXX的妹妹吗?其实,我和大姐长得完全不像,音乐老师和大姐都是江西师院的校友,就是看见了我穿着那件特别的、掐腰小圆角、大花纹的棉袄,她认出了那件眼熟的衣服。 这种情况熬至高一,我实在不能再让人误会我的“不换外衣”,灵机一动,我问家里要了一角钱,去店里买了一包靛青颜料,我把她们所有淘汰给我、其中磨损得比较严重的那一套衣裤,放在一个旧铁锅里,加入染料和适量的水,放在煤炉上煮…… 哈哈,效果极好!在我工作后,偶遇一位同届他班男生,直夸我道:在学校里,你的着衣打扮很有个性哈,小小年龄,竟然一身黑,彰显出你的高挑和白皙。我不好意思告诉他实情,只好一笑了之。 我想起我初中同班同学珠,她的一件棉袄罩衫差不多一年四季都扒在身上,到最后,那件外衣完全就像一片纸,似乎一捅就要分崩离析了。现在她悄悄告诉我,她的衣橱里挂满了名牌服装。 因为太阳的暴晒和汗水的腌渍,我在农村当知青时,用化纤布料做的衬衣三个月就要打补丁,特别是肩部。记忆里到最后抽调进入单位时,几乎没有了不打补丁的衣裤。 我从19岁下乡至22岁上调,这三年是我人生中最好的青春年华,我却天天打着赤脚、全身破衣烂衫。好在那时大家都这样,我也没有感到什么特别的委屈。反而因为这个样子,和当了民办教师的几位女知青相比,老乡们更加同情我,所以一旦有了上调的指标,全体老表一致要求,名额给我。 进了矿山,有工作服、解放鞋发放,我每个月要给母亲十元钱的生活费,所以便很少为自己买衣服扮靓。 当我成家时,我买了两块布料,请会做衣服的三姐为我精心设计,制作了一条朝鲜领的白衬衣、一件粉红色小圆领的短袖衬衫,裤子就用原来的铁灰色的确良长裤,所以在我们分发喜糖时,众人纷纷议论我是最最朴素的新娘。 我这最最朴素的新娘,在结婚时用自己的积蓄购买了一件羊毛衫和一件棉袄,这些新衣一直穿到十年后我调进上海后,还继续在身。我的东西都非常耐用,很多衣物多年后依旧不会磨损,别人都不信,这些竟是二十多年前购买的。因为我长期要付为父母亲请的保姆费用,所以,我也非常自律,我不会轻易为自己添新衣。 丈夫1993年底从国外做访问学者归国,看见我和女儿身上都是旧款衣装,颇有微词:你最大的本事就是把自己的女儿打扮成叫花子!我还来不及回复他,已经懂事的女儿怼她的爹:“你没有看见妈妈自己也穿着大姨她们的旧衣服吗?”“我们有得穿已经蛮好唻。”她的父亲听了脸上红红的,不做声了。 2001年,我提前退休去深圳,照顾已经在那里工作了一年的先生。深圳有很多富人,那些富婆均珠光宝气,一个个不知要如何装扮自己才好。她们手上的戒指动不动就是多少克拉的鸽子蛋,我依然以一贯朴素无华的作风示人。有一天,我因为遛狗耽误了时间,进入合唱团排练室时,指挥和声乐指导老师都已经就坐了。一位上海藉男歌友大声说:“哎,听说你的先生是大律师耶,你怎么穿得像他家的清洁工一样啊?”大家哄堂大笑。我生气了,红着脸悻悻地说:“关侬啥事体啊?” 不过,情况到了2015年,情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母亲心灵手巧的基因在我身上大爆发。我无师自通,开始了钩编、设计制作和洇染衣裙。在《新华时光》里,曾经有我的一篇拙作:《我用手工制作,撑起了退休生活的日常》,里边有很多我的手工制品,我将它们命名为《穆梅》牌。我的洇染工艺完全是自创,起源应是小时候那包靛青染料吧? 现在我的衣橱满满,基本上都是《穆梅》牌。除此之外,我为丈夫的母亲、我的三位姐姐和我的女儿、邻居、老同事都制作过衣裙,受到了极大的欢迎和赞美。我的深圳邻居秋去法国观光旅游时回来,我问她:“你这位时髦精,在法国带了什么好东西,拿出来看看吧?”她调皮的说:“你给我洇染的连衫裙在法国街头引人注目呢,我还需要花那么多的欧元去买什么法国名牌吗?《穆梅》牌一文不要,也不比那些衣服逊色多少呢!”呵呵呵,这样的甜言蜜语一下子击中了我的要害,撅倒!我继续成为她的“御用”裁缝。 想起毛伟人的那句名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果然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啊!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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