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1988年,一个老人一句话,撬动了中美之间一道沉重的门。 没人知道她怎么走的,没人注意她怎么回的,事情过去多年,水静才提起那年春天,李先念问了她一句,“去洛杉矶做什么?” ![]() 南昌省委大院,信封堆满桌子她住在南昌,省委大院东侧的老楼,三层,带阁楼,墙上爬满藤,窗户老旧,冬天透风,夏天闷热。 房间里没有电视,只有一张桌子、一把藤椅、一台收音机,桌上摊着一沓信,每封信她都看过不止三遍。 ![]() 水静的生活很规律,早上六点起床,擦窗,烧水,看报纸,中午吃一碗稀饭,晚上喝点粥,吃完饭就写信,不是给别人,是写给自己。 她把信写好,封起来,不寄,就放在木盒里,每封信封面都写一个名字——“阿芸”。 阿芸是她女儿,在美国麻省理工学院读博士。 她已经三年没见过她,女儿每月寄一封信回来,内容总是一样:课程紧、研究忙、天气冷、别担心,她想看一眼女儿的脸,听一声真话。 1988年初,她决定出国去看她,不是旅游,不是探亲,只是去看看。 ![]() 可问题马上来了。 她先去找了省外办,材料填了整整八张纸,从户口到婚姻,从政治面貌到退休批文,全都得交。 接待她的年轻人翻了几页表,问:“你丈夫叫什么?” “杨尚奎。” “原省委书记?”. “是。”那人点点头,神情变了。 “这种情况,原则上不建议个人出境,家属背景复杂,审批要到北京,程序长。” “我只是去看我女儿。” “知道,但我们是按规矩办。” ![]() 她回家后什么也没说,开始准备第二套材料,她复印了女儿的邀请信、研讨会通告、甚至还附了女儿在MIT实验室的照片。 她把照片贴在申请表最后一页,写了七百字的附言,语气平静,没有提丈夫的职务,只说:“一个母亲,想看看女儿。” 两周过去了,没有任何回复。 她又去了一次外办,这次换了个中年干部接待,那人看完材料,低声说:“这种事很难批,你别怪我们。” 她点头说谢谢,拎着包走出去,门口一位年轻人低声说:“你要不找北京的关系试试?或者找老同志写个介绍信。” 她回到家,关上门,开始翻抽屉。 老杨走了两年,照片挂在墙上,边框裂了一条缝,她坐在椅子上盯着照片看,眼神空。 她不想托人情,不想找熟人,她知道,老杨不喜欢这些,他总说,“办事靠制度,不靠人情。” 可现在,制度不给她机会,她只想见自己的女儿,连这个机会都要靠关系。 她去北京了一趟,住在朋友家,早上六点去国家信访办外面的邮局寄材料,她站在人群里,等号,一站就是四十分钟。 轮到她时,她把材料一页页排好,递过去。 邮局的人看着她,问:“这些送哪儿?” 她说:“送外交部,再复印一份送外办。” 那人摇头:“不一定有人看。” 她说:“没关系,我寄。” ![]() 寄完之后,她坐在北京站前广场一个石墩上,手里攥着快递回执,不知去哪。 三月初,她回到南昌,楼下值班室的人说:“你家电话响了一上午。”她回拨过去,是省外办的干部。 “你这个材料,北京那边没通过,说你不符合个体出境标准,尤其还是离休干部家属。”她没说话,挂了电话。 她关了灯,坐在黑暗里,外面有人在院子里打牌,声音断断续续,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老杨还在,他肯定有办法。” 可老杨已经不在了,她只能靠自己。 ![]() 西湖边,一句闲话之后杭州的三月阴湿。 李先念和林佳楣住在西子宾馆,他们没通知任何人,只让秘书打电话给水静,“来杭州看看西湖。” 水静不想动,她刚从外办回家,鞋都还没脱,电话就来了。 ![]() “主席想见你。” “哪位主席?” “李先念。”她愣了一下,手抖了。 他们在西湖边走,林佳楣一直挽着她的胳膊,轻声问,“你瘦了。” 水静点头,“睡不好。” 李先念走在前头,慢慢转身,“听说你要去洛杉矶?” 一句话,不带情绪,水静当时心口像撞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 “听说的。” 李先念点了根烟,抽了一口,说,“行程定了吗?” 水静说:“签证还没下来,申请了快两个月。” 没人说话了,只听到湖边柳枝在风里响,李先念盯着水静,“她一个人在国外,不容易。” 水静没点头,林佳楣走过去,轻声说:“我们想帮你。” ![]() 当天夜里,李先念让秘书查了一份名单。 深圳市长李灏带队访美,行程洛杉矶起步,正好三月下旬出发,他打了一个电话,安排了随团名单的调整,“加一个,名字我写给你。” 第二天中午,林佳楣亲自陪水静去深圳,火车上水静问:“真的能走?” 林佳楣笑了下,“你以为我们请你来杭州,是喝西湖水的吗?” ![]() 旧金山入境,洛杉矶街头的一通电话她没有走正常渠道。 不是领馆批的签证,也不是旅行社安排的机票,她的名字出现在深圳市外办代表团的随行名单里,和几个经济顾问、文化联络员并列。 护照是新办的,临时件,封皮颜色比别人的浅,旧金山机场入关那天,移民官翻了她的护照两遍。 ![]() “你不是外交官。” “我是代表团家属。” “随团?”她点头,“深圳代表团。” 移民官看了她两眼,敲了章。“下次别一个人来。”她没回话,只扶紧了手里的小箱子。 洛杉矶,她女儿早等在出口,她女儿拿着车钥匙说:“我们快走,马领事的人等在停车场。” “谁?” “马毓真。” 一辆黑色雪佛兰停在接机通道,车窗摇下,一个年轻人拿着牌子:“水女士。” 她上车坐后座,前排没人说话,车稳得像水面,到了酒店,她女儿小声说:“这个安排,不是我联系的。” 水静没问,她知道是谁动了手。 当晚,她收到马毓真的来电,很短。“我们接到通知,会全程照顾您的行程,请安心。” 水静只回了一句:“谢谢。”对方顿了顿,“李主席关心您。” 那十天,她哪也没走远。 ![]() 马毓真 酒店、研讨会、女儿宿舍,三点一线,外面是春假的美国街头,嘈杂、张扬、不认识她。 她不出门,怕麻烦别人,马毓真的秘书每天打两次电话确认位置,没人催她回国,但也没人告诉她能留下多久。 她在麻省理工那场会议上坐了整整五小时,听不懂,只拍了几张女儿发言时的照片。 她女儿问她:“值得吗?这么折腾一趟。” 水静说:“值。” ![]() 落地北京,一句“应该的”飞机在首都机场降落那天,天气灰蒙,云压得低。 她回国没人接,也没人送,航站楼旧,行李转盘吱吱响。她拖着箱子出了关,门口站着一个穿藏青色外套的男人,拎着一袋橘子。 是李先念的秘书。 ![]() 李先念 没说欢迎,也没问旅途,他递过橘子,“主席在杭州等你。” 杭州宾馆里,李先念坐在茶几旁,手里翻一本《求是》杂志,茶水热着,他没喝。 水静进门,放下包,没说话,李先念抬头,“女儿怎么样?” “很好。” “会讲中文吗?” “讲得比我还正。” 他点头,“你回来看上去安心了。” 林佳楣递给她一条围巾,“别着凉,你去得值。”水静低头,不说话。 ![]() 李先念望着窗外,忽然说:“老杨是我的老大哥,他不在了,我们照顾你,是应该的。” 1988年的春天过去了,没有人记录下这件事。 外办档案没有提这趟出访的特殊随行人员,深圳代表团的报道,也没有提她的名字。 马毓真后来的工作总结里,只有一句“完成一例特殊照应任务”。 水静回到南昌,又开始写信,只是信件的内容变了,她不再念旧,不再提老杨,信里全是她女儿的事。 “她现在自己做课题了。” “她说可能会留下工作。” “她叫我下次别坐团的飞机,太慢。” 她没有再见过李先念。 ![]() 两年后,她搬离了省委大院,去了一处离江边更远的新楼,没人认识她,她在客厅挂了女儿的照片,底下放着那年去美国时穿的蓝色风衣。 她后来常说:“那一趟,我是被人托着走出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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