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爱文/蓝飞燕 阳台上的芭蕉树被风吹得簌簌作响，我不禁想起了奶奶。芭蕉叶片脉络间褐色的斑点，像极了当年奶奶肩头被扁担压出的勒痕。那是1999年的初夏，奶奶用红塑料绳扎紧两个蛇皮袋，一个袋子里是新碾的大米，塞了满满一袋；另一个袋子里，芭蕉挨挤着探出青涩的尖。她的碎花布袋里还装了十几个土煮蛋，她攒了一个月。那是她第一次进城，鸡叫三遍后，她扛着两个沉重的蛇皮袋，在邻居大婶的带领下摸黑离开家。乡村土路上，两个农妇挑着重物气喘吁吁地小跑。六里长的土路安静极了，只有她们急促的脚步声。头班车喷着长长的黑烟，按着喇叭驶来了，前排已坐满人，因为每天进城的班车只有三趟，所以大家都赶早不赶晚。我后来才知道，奶奶上了车，坐在最后一排，嘴里含着姜片预防晕车。米袋横在她的膝头，班车颠簸，她用皴裂的双手紧紧地抱着土鸡蛋，生怕它们被磕破。在邻居大婶的帮助下，她一路询问，最后终于来到我居住的地方，满头大汗地敲门，喊我的名字。我打开门的那瞬间，十分惊讶，有些激动地问：“奶奶你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托人提前告诉我。”不等奶奶回答，大婶连忙说：“她很久没见你了，但是她不识字、不认路，也听不懂城里人讲话，不敢自己一个人来。”我听后眼眶一下就红了，很是心疼。“城里米金贵哩，我们自己种的米好吃，还有家里的芭蕉也熟了，你最爱吃了……”奶奶一边从袋子里掏东西，一边对我说。我无法想象瘦弱的奶奶是如何一个人扛着这么多东西，独自爬上了五层楼，更无法想象奶奶这一路上的情形。我本想多留奶奶待一会儿，没想到吃过午饭后，她就着急和大婶赶最后一趟班车回家。临走前，她打开布钱包，往我书包里塞了5张10元的纸币，叮嘱我：“平时在学校里饿了就买个面包吃；周末去买点书，认真读书，将来才有出息。”我硬往她的包里塞她最爱吃的软糖，可她死活不肯带走，说：“留着自个儿吃，你要长个头。”看着奶奶离开的背影，我仿佛看到了班车载奶奶回家时卷起的尘土中，她头上的碎花头巾随风飘动……去年，我整理旧物时发现那时背过的书包安然放在柜子里。我早已明白，当年奶奶扛来的不只是那袋浸透汗水的米，更是她从土地里种出的对我的爱，是不识字、没出过远门的奶奶对孙女最殷切的期望。如今，我有时在地铁站里看见扛编织袋的妇女时，总会凝望很久。她们的鞋底或许也沾着奶奶当年走过的路上的泥土，她们肩头鼓胀的袋子里或许也装着对孩子的爱。奶奶用最纯朴的方式丈量爱的里程，虽然她已离世多年，但她的爱常在我心里激起一层又一层的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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