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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雕英雄榜:南狂孟大宇 | 昆吾刀与摇滚乐

 藏玉APP 2025-05-08

近些年,一群美术专业毕业的有志青年以破竹之势涌入玉雕圈——他们带着扎实的美术功底、先锋的艺术思维,为这门千年手艺注入澎湃活力。在接触过的青年创作者中,孟大宇尤为令我侧目:他既是科班雕塑专业的“叛逆者”,又是玉雕行业里的“野生派”。

2021年,我与孟大宇开始合作,彼时他的创作尚显青涩,但作品中那股蓬勃的“雕塑感”和天马行空的巧思,让我看到了传统玉雕中少见的生命力。从那时起,我们合作近五年,见证他从一位迷茫的年轻人,成长为玉雕圈备受瞩目的“新锐力量”。

成长:从雕塑到玉雕的跨界探索

孟大宇的艺术之路始于四川美术学院雕塑系。八年的学院训练赋予他扎实的造型功底,但真正改变他命运的,却是一次偶然的玉雕体验。当时,他的一位大学老师开办了玉雕工作室,邀请他和同学参观,孟大宇出于好奇尝试用玉石创作,没想到竟在行业展会上崭露头角。“第一次去河南南阳镇平玉石市场,满市场的玉料让我大开眼界,像发现了新大陆。”他回忆道。

毕业后,他尝试过游戏建模、景观雕塑,一度为生计奔波。但从小对传统文化的热爱,以及对玉文化“万年历史”的敬畏,最终让他选择扎根玉雕行业。2018年,他正式入行;2020年,他毅然离开生活多年的重庆,孤身前往苏州——这座玉雕技艺与市场并重的太湖边城,成了他真正的“战场”。

初到苏州的日子并不容易。陌生的环境、高昂的玉料成本、对工艺的生疏,让他一度陷入困顿。但他始终相信:“玉文化在中国存在了万年,总会有出路。”没有拜师学艺的他,选择以雕塑思维破局:用泥塑的加法思维驾驭玉雕的减法工艺,用西方雕塑的力量感对话东方玉雕的含蓄美。

破局:“传统新做”的玉雕哲学

在孟大宇看来,玉雕不是简单的“复刻传统”,而是“用现代语言讲述古老故事”。他将自己的创作理念概括为“传统新做”——题材取自传统,表达却充满当代性。

因材施艺:玉料是创作的起点

“玉雕是材料的艺术,必须先尊重玉料本身。”孟大宇常说这句话。他的新作《魔童闹海》便是一次“材料与灵感”的完美碰撞。一块碧玉料上天然的黑白分色,被他巧妙转化为哪吒与三龙激战的场景:白色僵皮巧化为劈波斩浪的蜿蜒龙躯,黑色俏色勾勒出獠牙毕现的狰狞龙首,绿色玉肉雕琢成怒涛翻卷的千层雪浪。这种对“俏色巧雕”的极致运用,既保留了传统技法,又融入了现代视觉语言。

这件作品的灵感不仅来自神话传说,更源于孟大宇对摇滚乐的热爱。他坦言:“哪吒的'我命由我不由天’,简直是最摇滚的精神!”他崇拜的痛仰乐队,其标志正是哪吒自刎的形象——从早期的叛逆到后期的和解,这种转变深深触动了他。在《魔童闹海》中,他用玉雕凝固了哪吒与命运抗争的瞬间:“玉的坚硬与哪吒的倔强,本质上是一回事。”

雕塑基因:让传统题材“活”起来

孟大宇的雕塑功底,为传统玉雕注入了鲜活的“筋骨”。在学院里反复锤炼的解剖结构、空间体量感,让他对人物与器物的塑造跳出了平面化的桎梏。他曾坦言:“传统玉雕里许多佛像、仕女,像被框在模板里。我想让它们'站起来’,像真正的雕塑一样呼吸。”这种突破在作品《一醉方休》中尤为显著——青玉上的糖色沁斑被他雕成钟馗狂放的须发,粗粝的刻痕模仿泥塑刀触,醉酒后仰的动势打破了玉雕常见的端肃感,仿佛下一秒这位捉鬼天师就要从玉石中跃出。

这种“活化”传统的能力,更体现在他对器皿的颠覆性重构上。在行业追求薄胎光素的潮流中,他却将器皿视为“有生命的容器”。在作品《上将军》中,他借鉴秦代兵马俑的甲胄元素,将青玉器皿吞头设计成将军肩甲的形制,盖钮借用将军头饰样式,器身线条刚劲如胸甲,整体宛如一位“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的古代将领。这种将器皿人格化的手法,颠覆了传统玉雕的静态审美。

留白之境:东方美学的现代表达

孟大宇对“留白”的痴迷,源于他对东方美学内核的深刻体悟。在他看来,玉雕的至高境界不是“雕满”,而是“不得不雕”——每一刀都需服务于玉料的天然美感。在作品《江海寄余生》中,碧玉料上的天然纹理被简化为水波与云霞,仅以寥寥数刀勾勒出一叶扁舟,留白处仿佛藏着苏东坡“小舟从此逝”的旷达诗意。

他将这种理念延伸到人物创作中,颠覆了行业对“工细为美”的执念。《布袋弥勒》里,弥勒的衣褶被简化为几道写意弧线,布袋则巧借玉料中猫眼凝作,仅用阴刻线勾勒出褶皱走向,那抹碧色随形流转,似蕴天地呼吸。“行业总爱把弥勒雕得圆润饱满,但真正的自在感应该来自'放下’。”他刻意保留玉料边缘的天然弧度,让弥勒仿佛倚靠在虚空之中。这种处理暗合道家“虚室生白”的哲学——留白不是空缺,而是气韵流动的通道。

突围:在传统与潮流之间找到平衡

孟大宇的创作从不迎合市场,却意外赢得了藏家的青睐。他的作品《六器》便是一次“向古致敬”的尝试。这套以古玉礼器为原型的创作,用哑光工艺还原了商周玉器的斑驳质感,又以现代极简线条重构器型,既神秘又充满当代装置艺术的气息。他的作品更像一座桥梁,连接着过去与未来。

这种平衡传统与现代的能力,源于他对多元文化的吸收。他热爱摇滚乐,常将耳机塞在刻刀旁,让鼓点和电吉他声淹没工作室的寂静。哪吒乐队的《闹海》被他循环播放了无数遍,歌词中“今朝我三头六臂,身后的莲花盛开”的意象,最终化作《魔童闹海》中莲枪与龙鳞的交锋。他甚至从摇滚乐的叛逆精神中找到创作共鸣:“玉雕不该是死气沉沉的,它需要一点'破坏性’。”

未来:玉雕圈的一匹“黑马”

如今,孟大宇在苏州的工作室逐渐步入正轨。他依然保持着高产低效的创作节奏——一件作品常需数月甚至一年打磨。但正是这种“慢工出细活”的坚持,让他的每件作品都充满思考的痕迹。

作为合作者,我常惊叹于他对玉料的敏感。一块被行业视为“瑕疵”的带水晶和田玉,他能化腐朽为神奇,雕出《女娲补天》中双手托举的七彩石;一段青玉边角料,经他之手竟成了《伯乐相马》中卧云的天马。这种“无中生有”的能力,正是玉雕师最难得的禀赋。

孟大宇身上始终带着一股年轻人的“不安分”。他会在深夜的工作室里突然迸发灵感,将玉料上的沁色雕成钟馗的狂放须发;也会因为观看足球比赛时,解说员一句“胜,不妄喜;败,不惶妥;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就花八个月雕出一尊青玉《上将军》。在他看来,玉雕和摇滚一样,都是对抗平庸的方式。这种骨子里的叛逆与激情,让他的作品始终充满锐气。

在机械复制时代,孟大宇的玉雕像一泓清泉,提醒我们手工艺的温度。他用自己的经历诠释了何为“守正创新”——既扎根传统,又敢于打破窠臼。或许这正是新一代玉雕师的责任:让千年玉文化,在当代焕发新的生机。

正如他热爱的摇滚乐所唱:“一直往南方开,一直往南方开……”孟大宇的创作之路,亦是一路破局、一路高歌。这位将“哪吒精神”刻进玉中的年轻人,正用刻刀书写属于自己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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