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 庄稼人种地,只要能种的全部种上。哪个时间段种什么,不早一天不晚一天,哪怕是起早贪黑也要种上。有的农作物迟种一天,到时候结果时差距很大。所以节气管着呢。 五月,小南瓜下来了,这种小南瓜有的人叫西葫芦,有的人叫小卡瓜。去地掐一个回家尝尝鲜,嫩嫩的一掐一股水。摘西葫芦不叫“摘”,叫“掐”。我喜欢这个“掐”字,是谁第一个想到“掐”字,无法考证。反正一代一代就这么延续下来了。“掐”听上去很疼,但又干脆利索。西葫芦根部与秧子之间如果不快速掐下,很容易扯碎秧子。所以一个“掐”搞定。刚开始一次掐一两个,回家做小南瓜面条。饭场上都是小南瓜捞面条。随着一天一天过去,小南瓜长大,掐的就多了。天天炒小南瓜,百吃不厌。春天菜不多,所以小南瓜的出现无疑成了大家口中的好菜。 到了秋天,又是新的南瓜出现,这一批南瓜叫黑南瓜,老南瓜。颜色多样,大小不同。这种南瓜特别能长。这种南瓜不说掐,而是说摘。去地拿着大的编织袋或者大篮子,推着小推车。这种南瓜能放 ,院子窗台上,南墙根,或者屋里。到处都是老南瓜。早晚煮南瓜,中午炒南瓜。甜的绵的都有。红橙黄绿青蓝紫都有。农家小院儿被南瓜占据。一进院子,首先看到的就是南瓜。有的南瓜上面两种颜色,像一幅画。南瓜籽留下晒干,来年种。 庄稼人冬天有萝卜白菜。春天有菠菜,夏天有西葫芦。秋天有豆角南瓜。如果这些菜年年能收成好,那么吃上面就不用愁。扁豆角和老南瓜还能切片晒干,春天吃。老南瓜切片后叫“南瓜脸儿”。晒棚是当时的流行,晒棚也叫老天棚。专门用来晒东西。 俺娘怀我弟弟时,那一年秋天的老南瓜特别多,摘都摘不完。不光是我们家,街坊四邻都是。家庭妇女们天天去地摘南瓜。一趟一趟往家推。那一年估计收南瓜。那是1990年的秋天。 我和妹妹在院子里负责把南瓜抬到窗台上,窗台成了风景。抬到南墙根,南墙根成了风景。 有时候切老南瓜时舍不得。因为那个颜色太好看了。瓷丁丁的老南瓜,不管煮,炒,都好吃。到了中午,在油水不多的年代,也能听到刺啦一声响,那是倒南瓜时,油发出的声音。当时都用油骨朵儿。那是自制的油骨朵儿,用一根筷子,筷子一头缠上棉花。用棉花那一头去粘粘油,去锅里抹一下。缺衣少食也少油。但是饭菜依旧香。这叫饿了香。同时也说明饭菜,五谷,自带甜香。 一个老南瓜能吃好几顿。吃完这个南瓜,再选一个南瓜。根据南瓜的摘回时间来选择吃哪个。不管先吃哪个后吃哪个,一院子的南瓜都要吃完。这就是主要菜。这是生活,这是日子,这是三餐。 也有收成不好的时候,南瓜并没有那么多。但也够吃。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农作物也是,适合在豫北生长的农作物,它们也会铆足了劲儿的生长。 摘老南瓜时会有惊喜,到地里,把瓜秧扒开,你会看到一个大到惊人的南瓜,至于它为什么会长那么大,谁也不知道,只能说是品种不同。只能这样解释。同一片地,品种一样的,个头也有区别。这就很难解释了。无需去解释那么多。长得大的多吃几顿,长得小的一顿吃完。没什么。 如果是一个特别好的老南瓜,个头又大时,就会几家分着吃,都尝尝这个与众不同的老南瓜到底是什么味道。如果都说好吃,那来年一定种它。那么这个老南瓜的籽儿就成了香饽饽,必须另外放好。南瓜多,南瓜籽也不会少。除了当种子外,剩下的全部卖掉。街上经常有来收蒲公英,花椒,花椒籽儿,桃核,杏核,花籽,油饼,山楂片,猪耳朵穗儿,韭菜籽儿,红薯渣,黄豆,金叶草,软枝,黄芩,陈谷,南瓜籽儿……。卖掉南瓜籽儿也是一份收入,不管卖了几毛钱 ,在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当时,几毛钱就是一笔很大的财富。 豫北人习惯煮,炒。山西人喜欢蒸着吃。十里不同天,百里不同俗。吃法都不一样。 南瓜也可以做成馅儿,用盐杀杀水分。加韭菜粉条做成素馅儿。吃饺子或者包子。 东西就这些东西,但在巧妇们手中可以做成五花八门。 甚至有人拿南瓜拌面,蒸成仡佬。就和槐花仡佬一样,只是槐花变成了南瓜。想怎么吃就怎么吃。都是通过自己的劳动和汗水换来的。 她们弯腰在田间,她们推车上山坡。她们挥镰收割,她们抡起镢头锄头,再放下,如此循环。她们从不叫苦,从不喊累。她们只是在午间稍稍歇歇,下午继续。 她们夫唱妇随,心往一处使。为了小家,为了收成。她们努力了。 在岁月的长河中,总有一些镜头,一些细节,让你难以忘怀。或者说是记忆犹新。从不想起,也不会忘记。比如1990年那个秋天,包括之后的每一个秋天,摘老南瓜的情景。村外不远处就是地。穿过公路,杨树叶呼啦呼啦响,鸟雀啾啾叫着。庄稼人行色匆匆。都在朝着一个方向去。目标都一样。 那种付出之后的满载而归,庄稼人个个露出了笑容。 乡间的小路上,有哞哞的牛叫声。有鞭子声。有小推车的吱吱呀呀声,有大人间的互相问候声,有小孩的嬉笑声。各种声音,声声入耳。声声那样动听。 有时候老南瓜从小推车上掉下,停下,搬起老南瓜搁好,继续推着走。这个时候小推车的咯吱咯吱声越发大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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