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暮色漫过窗台时,总见她在厨房揉面。 掌心碾过 flour 的纹路,像极了那年抱着我穿过麦浪的姿势—— 麦芒在风里簌簌发抖,她的衣襟盛着半亩月光,把啼哭的我裹成一枚饱满的麦穗。 她的指纹是会生长的年轮。 春天在缝补的针脚里抽芽, 夏天在晾晒的被单上织网, 秋天把跌落的夕阳揉进腌菜坛, 冬天用皲裂的掌纹焐热我冻红的指尖。 某个深夜我惊醒,看见她对着镜子拔白头发, 银线般的发丝坠在脚边,碎成我未说完的半句话。 她的沉默里藏着最深的海。 我叛逆时摔门而去,她把叹息泡进洗碗水, 泡沫漫过指节,又悄悄沥干成次日早餐的温粥。 直到我在产房外听见新生儿的啼哭, 才忽然读懂她眼角的褶皱—— 那是无数个无眠之夜叠成的星图, 每一道都刻着「别怕,有我」。 如今她总在阳台侍弄多肉, 指尖抚过叶片的弧度,像抚摸襁褓里的婴儿。 我接过她递来的青瓷杯, 茶水里漂着几粒桂花, 忽然想起她年轻时的旗袍领口, 也曾别过这样的芬芳。 原来岁月从不是偷走美人的贼, 它只是把少女的明眸, 酿成了母亲望向游子时, 那汪永不干涸的泉。 她教会我最动人的哲学: 爱不是喧嚣的告白, 是砧板上切了半生的土豆丝, 是衣柜里永远多出来的那件毛衣, 是我每次转身时, 都在背后静静盛开的目光。 当我终于读懂她的沉默, 才发现每一道皱纹里, 都藏着宇宙最初的温柔—— 像恒星守护行星, 像春泥拥抱花瓣, 像月光永远追着潮汐奔跑, 永不停歇,永不褪色。 暮色又一次漫上来时, 我握住她粗糙的手掌, 掌心的纹路正在我的掌心跳动, 原来所谓母女, 本就是同一根系长出的两棵树, 她把年轮里的星光, 都酿成了我枝桠上, 永不凋零的春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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