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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周书·泰誓

 zqbxi 2025-05-09 发布于江西

周书·泰誓上

       惟十有一年,武王伐殷。一月戊午,师渡孟津,作《泰誓》三篇。

       惟十有三年春,大会于孟津。

       王曰:“嗟!我友邦冢君越我御事庶士,明听誓。惟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亶[dǎn]聪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今商王受,弗敬上天,降灾下民。沈湎冒色,敢行暴虐,罪人以族,官人以世,惟宫室、台榭、陂池、侈服,以残害于尔万姓。焚炙zhì忠良,刳剔孕妇。皇天震怒,命我文考,肃将天威,大勋未集。肆予小子发,以尔友邦冢君,观政于商。惟受罔有悛心,乃夷居,弗事上帝神祗,遗厥先宗庙弗祀。牺牲粢zī盛,既于凶盗。乃曰:'吾有民有命!’罔惩其侮。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师,惟其克相上帝,宠绥四方。有罪无罪,予曷敢有越厥志?同力,度德;同德,度义。受有臣亿万,惟亿万心;予有臣三千,惟一心。商罪贯盈,天命诛之。予弗顺天,厥罪惟钧。予小子夙夜祗惧,受命文考,类于上帝,宜于冢土,以尔有众,厎dǐ天之罚。天矜于民,民之所欲,天必従之。尔尚弼予一人,永清四海,时哉弗可失!”

周书·泰誓中

       惟戊午,王次于河朔,群后以师毕会。王乃徇师而誓曰:“呜呼!西土有众,咸听朕言。我闻吉人为善,惟日不足。凶人为不善,亦惟日不足。今商王受,力行无度,播弃犁老,昵比罪人。淫酗肆虐,臣下化之,朋家作仇,胁权相灭。无辜吁天,秽德彰闻。惟天惠民,惟辟奉天。有夏桀弗克若天,流毒下国。天乃佑命成汤,降黜夏命。惟受罪浮于桀。剥丧元良,贼虐谏辅。谓己有天命,谓敬不足行,谓祭无益,谓暴无伤。厥监惟不远,在彼夏王。天其以予乂民,朕梦协朕卜,袭于休祥,戎商必克。受有亿兆夷人,离心离德。予有乱臣十人,同心同德。虽有周亲,不如仁人。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百姓有过,在予一人,今朕必往。我武维扬,侵于之疆,取彼凶残。我伐用张,于汤有光。勖xù哉夫子!罔或无畏,宁执非敌。百姓懔懔lǐn,若崩厥角。呜呼!乃一德一心,立定厥功,惟克永世。” 

周书·泰誓下

        时厥明,王乃大巡六师,明誓众士。  

  王曰:“呜呼!我西土君子。天有显道,厥类惟彰。今商王受,狎侮五常,荒怠弗敬。自绝于天,结怨于民。斫朝涉之胫,剖贤人之心,作威杀戮,毒痡四海。崇信奸回,放黜师保,屏弃典刑,囚奴正士,郊社不修,宗庙不享,作奇技淫巧以悦妇人。上帝弗顺,祝降时丧。尔其孜孜,奉予一人,恭行天罚。古人有言曰:'抚我则后,虐我则仇。’独夫受洪惟作威,乃汝世仇。树德务滋,除恶务本,肆予小子诞以尔众士,殄歼乃仇。尔众士其尚迪果毅,以登乃辟。功多有厚赏,不迪有显戮。呜呼!惟我文考若日月之照临,光于四方,显于西土。惟我有周诞受多方。予克受,非予武,惟朕文考无罪;受克予,非朕文考有罪,惟予小子无良。” 

译文

  周受命后十一年,武王伐殷。一月戊午,大军渡过孟津,作《泰誓》三篇。十三年正月二十八日,盟军会集在孟津渡口。

  武王说:“听我说,来自友邦的国君和战士们,听清我们的誓言:天地是万物的父母,人类是万物的灵长,只有聪明睿智的人才能被上天选择,做人民的父母。今天的商王纣(),不敬上天,给人民带来灾害。他沉湎于酒色,行事暴虐,一个人犯罪,要株连所有族人,官职都被某些家族世代把持(看来古已有之,至今未绝),大量兴修宫殿、台榭、水池,制造奢侈的服饰,残害你们这些百姓。他把忠良之士架在火上烤,剖开孕妇的肚子,皇天因此震怒,授予我父亲(文王)使命,来彰显上天的威严,但可惜大功未成。今天,我这个鲁莽的年轻人——姬发,要和你们这些友邦的君主,一起到商王那里去看看他们的政治。让我们看看这位纣王是否有悔改之心。他以前不服事上帝,不祭祀自己的祖先,随意处置祭品,他自负地认为'我已经拥有人民和天命’。如果他今天还是这样,我们不必让他继续羞辱我们。上天保护人民,因此才设立君主,做人民的导师,这是希望他们能够效法上帝的品德,满足四方的利益。如果商王无罪,我怎敢有讨伐君主的僭越之心?力量相同的时候,利益一致的人更有力量,利益一致的时候,拥有道义的人更有力量。纣王虽然有亿万臣民,但他们是亿万颗心,我虽然只有三千追随者,我们是一颗心。商王已经恶贯满盈,是上天派遣我们去诛杀他。如果我们不顺从天意,我们是有罪的。我这个鲁莽的年轻人已经心怀恐惧地反复思考,这是我父亲的遗命,这也是上天的使命,这是有利于我们家园的事业,因此,我最终决定带领你们,完成上天要我们进行的讨伐。上天是怜悯人民的,人民都渴望的,上天一定会听从。今天请你们帮助我,完成这个四海永清的事业,时机已到,决不要错过!”

  戊午,武王驻扎于黄河北岸,各路诸侯会师于此。武王巡视军队,然后誓师:“西方来的勇士们啊,都听我说:我听说善良的人做善事,没有停止的时候,凶恶的人做不善的事,也不会自动停止。今天的商王纣,滥用暴力没有节制,不听长者的劝告,与那些有罪的人混在一起,淫酗暴虐。他的大臣们也跟着他学着做恶,原来的朋友变成仇敌,相互争夺权力,试图消灭对方。现在有那么多无辜的人抱怨他,上天应该已经知道了他肮脏的品德。上天是热爱人民的,人民因此应该敬奉上天。以前夏王桀不学习上天的品德,为害天下的国家,于是上天赋予商的祖先汤以使命,废黜夏所承受的天命。今天纣的罪恶超过了夏桀,他伤害那些善良的人,虐待那些忠诚的人,认为自己有天命在身,认为行事无需礼仪,认为祭祀不会带来利益,认为自己的暴虐不是对人民的伤害,夏王桀的下场,就是他的未来。现在上天赋予我拯救人民的义务,我已经用不同的方式占卜,我们必能战胜商人。纣虽然有亿兆人民,但离心离德,我只有十个能干的大臣,但我们同心同德。一个人亲戚再多,也不如有众多的仁人相助。上天将用我们人民的眼睛去看,上天将用我们人民的耳朵去听。如果我们今天所做的事是错误的,责任由我一个人承担。我今天一定要进行这场讨伐,我们一定要展现我们的勇敢,攻入他们的疆土,战胜这些凶残的人。我们正义的讨伐对于商汤来说也是一种光荣。努力啊,勇士们!展现你们的勇敢,把你们的力量用于和敌人搏斗。人民正在痛苦中等待我们去拯救。努力啊,一心一德,完成这个伟大的功业,这是永世的光荣!”

  天明之后,武王正式巡视大军,明誓众士。

       武王说:“听我说,西方来的君子:上天自有原则,我们的行为必须彰显这些原则。今天的商王纣,对上天之道轻慢不敬,这是他自绝于天,自己结怨于人民。他切开一个过河人的腿,剖出贤臣比干的心,用杀戮建立威严,荼毒四海。他相信那些奸邪的人,放黜良师益友,把法律和制度抛在一边,囚禁正直的人,不祭祀上天,不祭祀祖先,用奇技淫巧取悦妇人。上帝感到不满意,就会终止一个人的权力。你们这些努力认真的人,都来听我指挥,让我们恭敬地完成上天要我们进行的讨伐。古人说:'爱护我们的人,就是我们的领袖,虐待我们的人,就是我们的仇敌。’ 现在商王纣这个独夫只知道作威作福,他就是你们的仇敌。我听说'树立德行,务求广茂,除去罪恶,务求彻底’,因此,我这个鲁莽的年轻人与你们这些战士共同宣誓,迁灭我们共同的仇敌。你们这些战士,应该在敌人面前表现出果敢和强毅,以回报你们的君主。杀敌有功则有厚赏,不努力杀敌就会受到惩罚。呜呼!我父亲的德行像日月一样照亮大地,彰显于西方,我们周国因此受到大家的爱戴。如果我战胜了纣,这不是凭借武力,这是因为我父亲不敢得罪于上天和人民。如果我被纣打败,这不是我父亲的错,这只是我这个年轻人无良。”

【题解】

      《周书》:《尚书》叙三代故事,分为虞、夏、商、周之书,自《泰誓》至《秦誓》,凡三十二篇。谓之《周书》。周:朝代名。姬姓,武王灭商,以周为有天下之号,都镐(今陕西长安县西南)。奄有中国黄河、扬子江两流域及河北西部之地。传至幽王,为犬戎所灭,是为西周。幽王子平王,迁都洛阳,传至赧王,为秦所灭,是为东周。凡三十八主,八百六十七年。

     《泰誓》:《尚书·周书》篇名,分上、中、下三篇。武王大会诸侯于孟津,作誓言以告天下。泰:大也,与“太”通。(太:大之极也,甚也,古通“大”。)誓:约束也,集将士而戒之曰誓。

       周文王的事迹多传说,而史籍亦多附会之言,从《诗经》、《史记》、《汉书》、《后汉书》等史料的记载中可见一斑。一方面可考的资料流传有限,另一方面则因年代久远,一些历史事实往往显得扑朔迷离。而记载周武王的事迹则较详尽,除以上资料以外,《尚书》的《泰誓》三篇当为最早、最权威的文字了。《泰誓》是了解三代历史,尤其商周历史不可或缺的史料。一个审时度势,开天辟地的明君形象跃然纸上。而文王、武王作为历史符号,也曾激励过后世无数君主励精图治、开疆拓土。尤其周武王在继往开来、祖国统一的大业中曾为后人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不知道是不是历史的巧合,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几个朝代取天下的路径都是自西向东的,譬如,周朝、秦朝、唐朝、中华人民共和国!

【注释】

惟十有一年:指文王受命十一年。《尚书正义》“周自虞芮质厥成,诸侯并附,以为受命之年。至九年而文王卒,武王三年服毕,观兵孟津,以卜诸侯伐纣之心。”

武王:周武王,文王子,名发。时商纣暴虐,武王率诸侯东征,战于牧野,败纣师,灭殷,即帝位,都镐。伐:征伐也。殷:殷商,契封于商,汤以为有天下之号。自汤以后五迁无定,至盘庚复迁于殷,即汤所都之亳。改国号为殷,故兼称殷商。

一月戊午:十三年正月二十八日。

明听:仔细地听。《尔雅》“明明斤斤,察也。”誓:谓誓言,约束之言也。

亶(dǎn):信也。聪明:本意为耳聪目明。聪明一词尚有哲学意义,指一个人在除去了心灵染污之后的睿智与明达,是智慧的流露。《尚书·皋陶谟》“天聪明,自我民聪明。”谓天子之聪颖、智慧是因为体察民情、了解民意不迷惘的结果。《孟子》“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言上天之视听也。

夷居:安逸如故。谓不思进取,仍然过着糜烂腐朽的生活。夷,安也。(《左传》“怀与安,实败名。”)居,处也。

作之君,作之师(作君作师):言天佑助下民,为立君以政之,为立师以教之。

有罪无罪:有道之君罪己,无道之君罪人。罪己者以有道兴,罪人者以无道亡。《左传》“臧文仲曰:禹汤罪己,其兴也浡焉;桀纣罪人,其亡也忽焉。”

尚:庶几。希望之辞。弼:辅也。

永清:长清也。永,久远也。《尚书·大禹谟》“万世永赖”。清,澂水之貌。《诗》“浏其清矣”。四海:犹言天下。《尔雅》“九夷、八狄、七戎、六蛮,谓之四海。”古谓中国四境皆有海环之,故称中国为海内,外国为海外。

群后:诸侯也。犹言群辟。《尚书·周官》“六服群辟,罔不承德。”师:军之通称。《诗》“六师及之”。毕:尽也。会:诸侯相见曰会,会盟也。(会盟:古者诸侯之交际,以维持和平者也,春秋时盛行之。《左传》“有事而会,不协而盟。”)

惟日不足:天天都耽心做得不够。日,每日曰日。《大学》“又日新”。不足,不充足,不满。《老子》“为学日益,为道日损。”

播弃:舍弃也。播,放也,弃也。犁老:老人面色黧黑,故称犁老。

昵比:昵近朋比。罪人:有罪之人也。《尚书·金縢》“罪人斯得”。

朋家:《尚书·益稷》“朋淫于家”。群聚而为荒淫之事也。朋,朋友也。同门曰朋,同志曰友。家:居也。仇:仇敌也。《诗》“反以我为仇”。

胁权:以权力相迫也。胁,以威力逼人也。相灭:尽灭也。相互仇杀以致灭绝。相,共也,交互也。灭,尽也,绝其类也。

无辜吁天:言无罪而吁告于天也。吁,呼也。

辟:君也。天子诸侯通称辟。《诗》“皇王维辟”。奉天:受命于天也。奉,受也。如奉命、奉天承运。《野获编》“太祖奉天二字,千古独见。故祖训中云,皇帝所执大圭上镂'奉天法祖’四字,臣下诰敕命中,必首云奉天承运皇帝。”

剥丧元良:谓以割剥之刑残害大善之臣,取比干之心以视之。元良,大善之人也。《尚书·太甲下》“一人元良,万邦以贞。”元,善也。《易》“元者善之长也”。良,善也。

贼:杀害也。虐:苛酷残暴也。谏辅:争臣也。(争臣:争,谏诤也。《孝经》“昔者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诸侯有争臣五人,虽无道不失其国;大夫有争臣三人,虽无道不失其家;士有争友,则身不离于令名;父有争子,则身不陷于不义。”)谏,正也,谓以直言正人之非也。《孟子》“君有过则谏”。辅,官名,师、保、疑、丞,谓之“四辅”。后世通称宰相曰辅。

大巡:声势浩大地检阅军队。巡,行示也。谓巡行其地而誓令之也。六师:谓天子之六军也。(六军:《周礼》“凡制军,万有二千五百人为军,王六军,大国三军,次国二军,小国一军。”)《诗》“六师及之”。

明誓:犹言“徇誓”。明:犹察也。(徇:巡也,行示也。)誓:约束也,集将士而戒之曰誓。

商纣:殷帝辛,帝乙之子,嗣立。焚炙忠良,刳剔孕妇,暴虐无道,故天下谓残忍捐义为纣。狎(xiá)侮:戏弄、慢易。狎,戏也,有玩弄之意。侮,慢易也。《尚书·说命中》“无启宠纳侮”。五常:《礼》“合生气之和,道五常之行。”《史记注》“郑玄曰:生气,阴阳也。五常,五行也。”《尚书·甘誓》“有扈氏威侮五行”。(五行: 谓水、火、金、木、土,分行四时,各有其德。“五行”是中国古代哲学思想的核心内容之一,有极其精妙的关系与丰富的内涵。历代帝王,以五行之德,为王者受命之运。可谓中华民族的标志性符号,堪称民族之图腾。)

.斮(zhuó):斩也。亦作“剒”。朝(zhāo)涉:(寒冬)早晨渡水。涉,徒行渡水。胫(jìng):足茎也,自膝至踵曰胫,俗谓小腿。

剖:判也,中分曰剖。贤人:比干也。商纣无道,比干谏之。纣曰“吾闻圣人之心有七窍”。因剖比干视其心。《庄子》“子胥沈江,比干剖心。”《殷本纪》“微子既去,比干曰:'为人臣者,不得不以死争。’乃强谏。纣怒曰:'吾闻圣人心有七窍’。遂剖比干,观其心。”贤,多才也,有善行也。

祝:断也。《公羊传》“子路死,孔子曰'天祝予’。”降:降灾。时:是也。丧:亡也。谓断丧殷商之国运也。

四言

情生天地,天生万物,万物情生,真情至母,天地所生,惟人为贵,至情至诚,至诚聪明,

则为大君,作民父母.今商王受,弗敬上天,降灾下民,沉湎嗜酒,冒乱女色,敢行暴虐,

罪人以族,官人以世,焚炙忠良,刳剔孕妇.皇天震怒,命我文王,肃将天威,大勋未集.

武王继父,友邦冢君,观政于商,罔有悛心,弗事上帝,不祀神祗,遗废宗庙,纣之大恶.

牺牲粢盛,凶人尽盗,天命有民,罔惩其侮.天地真情,情佑下民,立君以政,立师以教,

克相上帝,宠绥四方,敬天爱民,非夺非杀,有罪无罪,能愛能惡.同力度德,同德度义,

揆度优劣,胜负可见.纣臣亿万,惟亿万心;予臣三千,三千一心,商罪贯盈,天命诛之.

予弗顺天,厥罪惟钧.夙夜祗惧,受命文王,祭告上帝,宜祀冢土,以尔有众,厎天之罚.

天矜于民,民者邦本,民之所欲,天必从之.尔尚弼予,永清四海,时弗可失,失不再来.

吉人为善,惟日不足.凶人为恶,亦惟不足.商王受纣,力行无度,播弃犁老,昵比罪人.

淫酗肆虐,臣下化之,朋家作仇,胁权相灭.无辜吁天,秽德彰闻.惟天惠民,惟君奉天.

有夏桀恶,弗克若天,流毒下国.天命成汤,降黜夏命,纣罪浮桀,剥丧元良,贼虐谏辅,

谓有天命,敬不足行,谓祭无益,谓暴无伤.鉴惟不远,在彼夏王.天地真情,我情真诚,

诚以乂民,梦协朕卜,袭于休祥,戎商必克.纣有亿人,离心离德;予十乱臣,同心同德.

纣有至亲,周有仁人.天视民视,天听民听,至听至情,真情为民.百姓有过,在予一人.

武王伐纣,我武维扬,侵于之疆,取彼凶残,我伐用张,于汤有光.正义之师,将士无畏,

宁执非敌,壮志至义,义重情深,百姓懔懔,若崩厥角,情真意切.一德一心,一心真心,

真心至诚,立定厥功,功成名就,惟克永世.戊午明日,王巡六师,明誓众士:天有显道,

厥类惟彰,至彰至明,至明至常,至常至情,君义臣忠,夫和妇睦,兄友弟恭,父慈子孝,

五伦五常,人之常行,天之常道,真情常在.商王受纣,狎侮五常,荒怠弗敬,自绝于天,

结怨于民,斫朝涉胫,剖贤人心,作威杀戮,毒痡四海,崇信奸回,放黜师保,屏弃典刑,

囚奴正士,罪大恶极,郊社不修,宗庙不享,奇技淫巧,以悦妇人.上帝弗顺,祝降时丧,

孜孜奉予,恭行天罚.抚我则君,虐我则仇,独夫纣受,恶威汝仇.树德务滋,除恶务本,

肆予小子,诞尔众士,殄歼乃仇,尚迪果毅,以登乃辟,功赏罪戮.惟我文王,牧民以诚,

诚通天地,日月照临,光于四方,显于西土.惟我有周,诞受多方,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克纣非我,文王之功,至诚自诚,自佑天佑;纣受克我,非文王罪,惟予无良,无诚所致.

注解

       王曰:“嗟!我友邦冢君,越我御事庶士,明听誓。冢,大。御,治也。友诸侯,亲之。称大君,尊之。下及我治事众士,大小无不皆明听誓。 

  [疏]传“冢大”至“听誓”○正义曰:“冢,大”,《释诂》文。侍御是治理之事,故通训“御”为治也。同志为“友”,天子友诸侯,亲之也。《牧誓》传曰:“言志同灭纣。”令总呼国君皆为大君,尊之也。“下及治事众士”,谓国君以外卿大夫及士诸掌事者。“大小无不皆明听誓”,自士以上皆总戒之也。

     惟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生之谓父母。灵,神也。天地所生,惟人为贵。 

  [疏]传“生之”至“为贵”○正义曰:万物皆天地生之,故谓天地为父母也。《老子》云:“神得一以灵。”“灵”、“神”是一,故“灵”为神也。《礼运》云:“人者天地之心,五行之端也,食味别声被色而生者也。”言人能兼此气性,馀物则不能然。故《孝经》云:“天地之性人为贵。”此经之意,天地是万物之父母,言天地之意,欲养万物也。人是万物之最灵,言其尤宜长养也。纣违天地之心而残害人物,故言此以数之,与下句为首引也。

  亶聪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人诚聪明,则为大君,而为众民父母。○亶,丁但反。今商王受,弗敬上天,降灾下民。沉湎冒色,敢行暴虐,沉湎嗜酒,冒乱女色,敢行酷暴,虐杀无辜。○湎,面善反。冒,莫报反,注下同。嗜,市志反,《切韵》常利反。酷,苦毒反。 

  [疏]传“沉湎”至“无辜”○正义曰:人被酒困,若沈于水,酒变其色,湎然齐同,故“沉湎”为嗜酒之状。“冒”训贪也,乱女色,荒也。“酷”解经之“暴”,“杀”辞经之“虐”,皆果敢为之。案《说文》云:“酷,酒厚味也。”酒味之厚必严烈,人之暴虐与酒严烈同,故谓之“酷”。

  罪人以族,官人以世,一人有罪,刑及父母兄弟妻子,言淫滥。官人不以贤才,而以父兄,所以政乱。 

  [疏]传“一人”至“政乱”○正义曰:秦政酷虐,有三族之刑,谓非止犯者之身,乃更上及其父,下及其子。经言“罪人以族”,故以三族解之。父母,前世也;兄弟及妻,当世也;子孙,后世也。一人有罪,刑及三族,言淫滥也。古者臣有大功,乃得继世在位。而纣之官人,不以贤才,而以父兄,已滥受宠,子弟顽愚亦用,不堪其职,所以政乱。“官人以世”,惟当用其子耳,而传兼言“兄”者,以纣为恶,或当因兄用弟,故以“兄”协句耳。

  惟宫室、台榭、陂池、侈服,以残害于尔万姓。土高曰台,有木曰榭,泽障曰陂,停水曰池,侈谓服饰过制。言匮民财力为奢丽。○榭,《尔雅》云:“有木曰榭。”本又作谢。陂,彼皮反。障,之亮反。匮,其愧反。 

  [疏]传“土高”至“奢丽”○正义曰:《释宫》云:“宫谓之室,室谓之宫。”李巡曰:“所以古今通语,明实同而两名。”此传不解“宫室”,义当然也。《释宫》又云:“阇谓之台。有木者谓之榭。”李巡曰:“台积土为之,所以观望也。台上有屋谓之榭。”又云:“无室曰榭,四方而高曰台。”孙炎曰:“榭但有堂也。”郭璞曰:“榭即今之堂堭也。”然则榭是台上之屋,歇前无室,今之厅是也。《诗》云:“彼泽之陂。”《毛传》云:“陂,泽障也。”障泽之水,使不流溢谓之“陂”,停水不流谓之“池”。“侈”亦奢也,谓依服采饰过于制度,言匮竭民之财力为奢丽也。顾氏亦云:“华侈服饰。”二刘以为宫室之上而加侈服。据孔传云“服饰过制”,即谓人之服饰,二刘之说非也。《殷本纪》云:“纣厚赋税以实鹿台之钱,而盈钜桥之粟。益收狗马奇物,充牣宫室。益广沙丘苑台,多聚野兽飞鸟置其中。大聚乐戏于沙丘,以酒为池,悬肉为林,使男女裸相逐其间。”说纣奢侈之事,书传多矣。

  焚炙忠良,刳剔孕妇。忠良无罪焚炙之,怀子之妇刳剔视之。言暴虐。○刳,口胡反。剔,他历反。孕,以证反,徐养证反。 

  [疏]传“忠良”至“暴虐”○正义曰:“焚炙”俱烧也,“刳剔”谓割剥也。《说文》云:“刳,刲也。”今人去肉至骨谓之“剔去”,是则亦《剔》之义也。武王以此数纣之恶,必有忠良被炙,孕妇被刳,不知其姓名为谁也。《殷本纪》云,纣为长夜之饮。时诸侯或叛,妲己以为罚轻,纣欲重刑,乃为熨斗,以火烧之然,使人举辄烂其手,不能胜。纣怒,乃更为铜柱,以膏涂之,亦加于炭火之上,使有罪者缘之,足滑跌坠入中。纣与妲己以为大乐,名曰炮烙之刑。是纣焚炙之事也。后文王献洛西之地,赤壤之田方千里,请纣除炮烙之刑,纣许之。皇甫谧作《帝王世纪》亦云然。谧又云:“纣剖比干妻,以视其胎。”即引此为“刳剔孕妇”也。

  皇天震怒,命我文考,肃将天威,大勋未集。言天怒纣之恶,命文王敬行天罚,功业未成而崩。肆予小子发,以尔友邦冢君,观政于商。父业未就之故,故我与诸侯观纣政之善恶。谓十一年自孟津还时。惟受罔有悛心,乃夷居弗事上帝神祗,遗厥先宗庙弗祀。悛,改也,言纣纵恶无改心,平居无故废天地百神宗庙之祀。慢之甚。○悛,七全反。 

  [疏]传“悛改”至“之甚”○正义曰:《左传》称“长恶不悛”,“悛”是退前创改之义,故为改也。观政于商,计当恐怖,言纣纵恶无改悔之心,平居无故不事神祗,是纣之大恶。“上帝”,举其尊者,谓诸神悉皆不事,故传言“百神”以该之。“不事”亦是“不祀”,别言“遗厥先宗庙弗祀”,遗弃祖父,言其慢之甚也。

  牺牲粢盛,既于凶盗。凶人尽盗食之,而纣不罪。○粢音咨,黍稷曰粢。盛音成,在器曰盛。乃曰:'吾有民有命。’罔惩其侮。纣言:“吾所以有兆民,有天命。”故群臣畏罪不争,无能止其慢心。○惩,直承反。争,争斗之争。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师。言天佑助下民,为立君以政之,为立师以教之。○为,于伪反。惟其克相上帝,宠绥四方。当能助天宠安天下。○相,息亮反。有罪无罪,予曷敢有越厥志?越,远也。言己志欲为民除恶,是与否,不敢远其志。○否,方有反。 

  [疏]“天佑”至“厥志”○正义曰:已上数纣之罪,此言伐纣之意。上天佑助下民,不欲使之遭害,故命我为之君上,使临政之;为之师保,使教诲之。为人君为人师者,天意如此,不可违天。我今惟其当能佑助上,天宠安四方之民,使民免于患难。今纣暴虐,无君师之道,故今我往伐之。不知伐罪之事,为有罪也?为无罪也?不问有罪无罪,志在必伐,我何敢有远其本志而不伐之?○传“言天”至“教之”○正义曰:众民不能自治,立君以治之。立君治民,乃是天意,言天佑助下民为立君也。治民之谓“君”,教民之谓“师”,君既治之,师又教之,故言“作之君,作之师”,“师”谓君与民为师,非谓别置师也。○传“当能”至“天下”○正义曰:天爱下民,为立君立师者,当能佑助天意,宠安天下,不夺民之财力,不妄非理刑杀,是助天宠爱民也。○传“越远”至“其志”○正义曰:“越”者,逾越超远之义,故为远也。武王伐纣,内实为民除害,外则以臣伐君,故疑其有罪与无罪。“言己志欲为民除害,无问是之与否,不敢远其志”,言己本志欲伐,何敢远本志,舍而不伐也?

  “同力度德,同德度义。力钧则有德者胜,德钧则秉义者强。揆度优劣,胜负可见。○度,徒洛反,下注同。 

  [疏]传“力钧”至“可见”○正义曰:“德”者得也,自得于心。“义”者宜也,动合自宜。但德在于身,故言“有德”;义施于行,故言秉执。武王志在养民,动为除害,有君人之明德,执利民之大义,与纣无者为敌,虽未交兵,揆度优劣,胜负可见。示以必胜之道,令士众勉力而战也。

  受有臣亿万,惟亿万心。人执异心,不和谐。○亿,十万曰亿。予有臣三千,惟一心。三千一心,言欲同。商罪贯盈,天命诛之。予弗顺天,厥罪惟钧。纣之为恶,一以贯之,恶贯已满,天毕其命。今不诛纣,则为逆天,与纣同罪。○贯,古乱反。 

  [疏]传“纣之”至“同罪”○正义曰:纣之为恶,如物在绳索之贯,一以贯之,其恶贯已满矣。物极则反,天下欲毕其命,故上天命我诛之。今我不诛纣,则是逆天之命,无恤民之心,是我与纣同罪矣。犹如《律》“故纵者与同罪”也。

  予小子夙夜祗惧,受命文考,类于上帝,宜于冢土,以尔有众,厎天之罚。祭社曰宜。冢土,社也。言我畏天之威,告文王庙,以事类告天祭社,用汝众致天罚于纣。○类,师祭名。冢,中勇反。厎,之履反。 

  [疏]传“祭社”至“于纣”○正义曰:《释天》引《诗》云:“乃立冢土,戎丑攸行。”即云:“起大事,动大众,必先有事乎社而后出,谓之宜。”孙炎曰:“宜,求见福佑也。”是“祭社曰宜”。“冢”训大也,社是土神,故“冢土,社也”。《毛诗传》云:“冢土,大社也。”“受命文考”是告庙以行,故为“告文王庙”也。《毛诗》云:“天子将出,类乎上帝,宜乎社,造乎祢。”此“受命文考”即是“造乎祢”也。《王制》以神尊卑为次,故先言“帝”、“社”,后言“祢”,此以庙是己亲,若言家内私义,然后告天,故先言“受命文考”,而后言“类于上帝”。《舜典》“类于上帝”传云:“告天及五帝。”此“以事类告天”,亦当如彼也。罚纣是天之意,故“用汝众致天罚于纣”也。

  天矜于民,民之所欲,天必从之。矜,怜也。言天除恶树善与民同。○从,才容反。尔尚弼予一人,永清四海。秽恶除,则四海长清。时哉弗可失!”言今我伐纣,正是天人合同之时,不可违失。

        惟戊午,王次于河朔。次,止也。戊午渡河而誓,既誓而止于河之北。 

  [疏]传“次止”至“之北”○正义曰:“次”是止舍之名,《谷梁传》亦云:“次,止也。”序云“一月戊午,师渡孟津”,则师以戊午日渡也。此戊午日次于河朔,则是师渡之日次止也。上篇是渡河而誓,未及止舍而先誓之,此“次于河朔”者,是“既誓而止于河之北”也。庄三年《左传》例云:“凡师一宿为舍,再宿为信,过宿为次。”此“次”直取止舍之义,非《春秋》三日之例也。何则?商郊去河四百馀里,戊午渡河,甲子杀纣,相去才六日耳。是今日次讫又誓,明日誓讫即行,不容三日止于河旁也。

  群后以师毕会,诸侯尽会次也。王乃徇师而誓。曰:“呜呼!西土有众,咸听朕言。徇,循也。武王在西,故称西土。○徇,似俊反,《字诂》云:“徇,巡也。” 

  [疏]传“徇循”至“西土”○正义曰:《说文》云:“徇,疾也。循,行也。”“徇”是疾行之意,故以“徇”为循也。下篇“大巡六师”,义亦然也。此誓总戒众军,武王国在西偏,此师皆从西而来,故称“西土”。

  我闻吉人为善,惟日不足。凶人为不善,亦惟日不足。言吉人竭日以为善,凶人亦竭日以行恶。○竭,苦曷反,又苦盖反。今商王受,力行无度,行无法度,竭日不足,故曰力行。播弃黎老,昵比罪人。鲐背之耇称黎老,布弃不礼敬。昵近罪人,谓天下逋逃之小人。○黎,力私反,又力兮反。昵,女乙反。比,毗志反。鲐,他来反,又音怡,鱼名。逋,布吴反。 

  [疏]传“鲐背”至“小人”○正义曰:《释诂》云:“鲐背、耇、老,寿也。”舍人曰:“鲐背,老人气衰,皮肤消瘠,背若鲐鱼也。”孙炎曰:“耇,面冻梨色似浮垢也。”然则老人背皮似鲐,面色似梨,故“鲐背之耇”称“梨老”。传以“播”为布。布者,遍也,言遍弃之,不礼敬也。“昵,近”,《释诂》文。孙炎曰:“昵,亲近也。”《牧誓》数纣之罪云:“四方之多罪逋逃,是崇是长,是信是使。”知纣所亲近罪人,“谓天下逋逃之小人”也。

  淫酗肆虐,臣下化之,过酗纵虐,以酒成恶,臣下化之。言罪同。○酗,况付反。 

  [疏]传“过酗”至“罪同”○正义曰:“酗”是酒怒,“淫酗”共文,则“淫”非女色,故以“淫”为过,言饮酒过多也。“肆”是放纵之意,酒过则酗,纵情为虐。以酒成此暴虐之恶,臣下化而为之,由纣恶而臣亦恶,言君臣之罪同也。

  朋家作仇,胁权相灭。无辜吁天,秽德彰闻。臣下朋党,自为仇怨,胁上权命,以相诛灭。吁,呼也。民皆呼天告冤无辜,纣之秽德彰闻天地。言罪恶深。○胁,虚业反。吁音喻。秽,于废反。 

  [疏]“朋家”至“彰闻”○正义曰:小人好忿,天性之常,化纣淫酗,怨怒无已。臣下朋党,共为一家,与前人并作仇敌,胁上权命,以相灭亡。无罪之人,怨嗟呼天,纣之秽恶之德,彰闻天地。言其罪恶深也。○传“臣下”至“恶深”○正义曰:“胁上”谓纣既昏迷,朝无纲纪,奸宄之臣,胁于在下,假用在上之权命,胁之更相诛灭也。

  “惟天惠民,惟辟奉天。言君天下者当奉天以爱民。○辟,必亦反。有夏桀,弗克若天,流毒下国。桀不能顺天,流毒虐于下国万民。言凶害。天乃佑命成汤,降黜夏命。言天助汤命,使下退桀命。惟受罪浮于桀。浮,过。 

  [疏]传“浮过”○正义曰:物在水上谓之浮,“浮”者高之意,故为过也。桀罪已大,纣又过之,言纣恶之甚,故下句说其过桀之状。案《夏本纪》及《帝王世纪》云:“诸侯叛桀,关龙逢引皇图而谏,桀杀之。伊尹谏桀,桀曰:'天之有日,如吾之有民,日亡吾乃亡矣。’”是桀亦“贼虐谏辅,谓己有天命”。而云过于桀者,《殷本纪》云:“纣剖比干观其心”,桀杀龙逢,无剖心之事;又桀惟比之于日,纣乃诈命于天;又纣有炮烙之刑,又有刳胎斫胫之事,而桀皆无之,是纣罪过于桀也。

  剥丧元良,贼虐谏辅。剥,伤害也。贼,杀也。元,善之长。良,善。以谏辅纣,纣反杀之。○丧,息浪反。长,丁丈反。 

  [疏]传“剥伤”至“杀之”○正义曰:《说文》云:“剥,裂也,一曰剥,割也。”裂与割俱是伤害之义也。杀人谓之“贼”,故“贼”为杀也。“元者,善之长”,《易》文言文。“良”之为善,书传通训也。“元良”俱善而双举之者,言其剥丧善中之善,为害大也。“以谏辅纣,纣反杀之”,即比干是也。上篇言“焚炙忠良”,与此经相类而复言此者,以杀害人为恶之大,故重陈之也。

  谓己有天命,谓敬不足行,谓祭无益,谓暴无伤。言纣所以罪过于桀。○己音纪。厥监惟不远,在彼夏王。其视纣罪,与桀同辜。言必诛之。 

  [疏]传“其视”至“诛之”○正义曰:纣罪过于桀,而言“与桀同辜”者,罪不过死,合死之罪同,言必诛也。

  天其以予乂民,用我治民。当除恶。朕梦协朕卜,袭于休祥,戎商必克。言我梦与卜俱合于美善,以兵诛纣必克之占。 

  [疏]传“言我”至“之占”○正义曰:梦者事之祥,人之精爽先见者也。吉凶或有其验,圣王采而用之。我卜伐纣得吉,梦又战胜。《礼记》称“卜筮不相袭”,“袭”者,重合之义。训“戎”为兵。梦卜俱合于美,是“以兵诛纣必克之占”也。圣人逆知来物,不假梦卜,言此以强军人之意耳。《史记·周本纪》云:“武王伐纣,卜,龟兆不吉,群公皆惧,惟太公强之。”太公《六韬》云:“卜战,龟兆焦,筮又不吉,太公曰:'枯骨朽蓍,不逾人矣。’”彼言“不吉”者,《六韬》之书,后人所作,《史记》又采用《六韬》,好事者妄矜太公,非实事也。

  受有亿兆夷人,离心离德。平人,凡人也。虽多而执心用德不同。 

  [疏]传“平人”至“不同”○正义曰:昭二十四年《左传》此文,服虔、杜预以“夷人”为夷狄之人。即如彼言,惟云“亿兆夷人”,则受率其旅若林,即曾无华夏人矣?故传训“夷”为平,平人为凡人,言其智虑齐,识见同。人数虽多,执心用德不同。“心”谓谋虑,“德”谓用行,智识既齐,各欲申意,故“心德不同”也。

  予有乱臣十人,同心同德。我治理之臣虽少而心德同。○十人,周公旦、召公奭、太公望、毕公、荣公、太颠、闳夭、散宜生、南宫适及文母。治,直吏反。 

  [疏]传“我治”至“德同”○正义曰:《释诂》云:“乱,治也。”故谓我治理之臣有十人也。十人皆是上智,咸识周是殷非,故人数虽少而心能同。同佐武王,欲共灭纣也。《论语》引此云:“予有乱臣十人。”而孔子论之有一妇人焉,则十人之内其一是妇人,故先儒郑玄等皆以十人为文母、周公、太公、召公、毕公、荣公、太颠、宏夭、散宜生、南宫括也。

  虽有周亲,不如仁人。周,至也。言纣至亲虽多,不如周家之少仁人。 

  [疏]传“周至”至“仁人”○正义曰:《诗毛传》亦以“周”为至,相传为此训也。武王三分天下有其二,则纣党不多于周。但辞有激发,旨有抑扬,欲明多恶不如少善,故言“纣至亲虽多,不如周家之少仁人”也。

  “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言天因民以视听,民所恶者天诛之。○恶,乌路反,一音如字。百姓有过,在予一人。己能无恶于民,民之有过,在我教不至。 

  [疏]“百姓有过,在予一人”○正义曰:言此者,以上云民之所恶,天必诛之,己今有善,不为民之所恶,天必佑我。令教化百姓,若不教百姓,使有罪过,实在我一人之身。此“百姓”与下“百姓懔懔”,皆谓天下众民也。

  今朕必往,我武惟扬,侵于之疆,扬,举也。言我举武事,侵入纣郊疆伐之。○疆,居良反。取彼凶残,我伐用张,于汤有光。桀流毒天下,汤黜其命。纣行凶残之德,我以兵取之。伐恶之道张设,比于汤又有光明。 

  [疏]“今朕”至“有光”○正义曰:既与天下为任,则当为之除害,今我必往伐纣。我之武事惟于此举之,侵纣之疆境,取彼为凶残之恶者。若得取而杀之,是我伐凶恶之事用张设矣。汤惟放逐,我能擒取,是比于汤又益有光明。○传“扬举”至“伐之”○正义曰:《文王世子》论举贤之法云:“或以事举,或以言扬。”是“扬”、“举”义同,故“扬”为举也。于时犹在河朔,将欲行适商都,言我举武事,侵入纣之郊疆,往伐之也。《春秋》之例有:“钟鼓曰伐,无曰侵。”此实伐也,言“往侵”者,“侵”是入之意,非如《春秋》之例无钟鼓也。

  勖哉,夫子!罔或无畏,宁执非敌。勖,勉也。夫子谓将士。无敢有无畏之心,宁执非敌之志,伐之则克矣。○将,子匠反,下篇注同。 

  [疏]“勖哉”至“非敌”○正义曰:取得纣则功多于汤,宜勉力哉!“夫子”,将士等。呼将士令勉力也。以兵伐人,当临事而惧,汝将土等无敢有无畏轻敌之心,宁执守似前人之强,非己能敌之志以伐之,如是乃可克矣。○传“勖勉”至“克矣”○正义曰:“勖,勉”,《释诂》文。呼将士而誓之,知“夫子”是将士也。《老子》云:“祸莫大于轻敌。”故今将士“无敢有无畏之心”,令其必以前敌为可畏也。《论语》称:“子路曰:'子行三军则谁与?’孔子曰:'必也临事而惧。’”令军士等不欲发意轻前人,宁执非敌之志,恐彼强多,非我能敌,执此志以伐之,则当克矣。

  百姓懔懔,若崩厥角。言民畏纣之虐,危惧不安,若崩摧其角,无所容头。○懔,力甚反。 

  [疏]传“言民”至“容头”○正义曰:“懔懔”是怖惧之意,言民畏纣之虐,危惧不安,其志懔懔然。以畜兽为喻,民之怖惧若似畜兽崩摧其头角然,无所容头。顾氏云:“常如人之欲崩其角也,言容头无地。”隐三年《谷梁传》曰:“高曰崩,头角之称崩,体之高也。”

  呜呼!乃一德一心,立定厥功,惟克永世。”汝同心立功,则能长世以安民。

       时厥明,王乃大巡六师,明誓众士。是其戊午明日,师出以律,三申令之,重难之义。众士,百夫长已上。○令,力政反。重,直用反。长,丁丈反。已音以。上,时掌反。 

  [疏]传“是其”至“已上”○正义曰:上篇未次而誓,故略言“大会”。中篇既次乃誓,为文稍详,故言“以师毕会”。此篇最在其后,为文亦详,故言“大巡六师”。巡绕周遍大其事,故称“大”也。“师”者,众也。天子之行,通以六师为言。于时诸侯尽会,其师不啻六也。“师出以律”,《易·师卦》初六爻辞也。“律”,法也。行师以法,即誓敕赏劝是也。礼成于三,故为三篇之誓。三度申重号令,为重慎艰难之义也。《孙子兵法》“三令五申之”,此誓三篇,亦为三令之事也。《牧誓》王所呼者,从上而下,至“百夫长”而止,知此“众士”是“百夫长已上”也。

  王曰:“呜呼!我西土君子,天有显道,厥类惟彰。言天有明道,其义类惟明,言王所宜法则。 

  [疏]传“言天”至“法则”○正义曰:《孝经》云:“则天之明。”昭二十五年《左传》云:“以象天明。”是治民之事,皆法天之道。天有尊卑之序,人有上下之节,三正五常,皆在于天,有其明道,此天之明道。“其义类惟明”,言明白可效,王者所宜法则之。将言商王不法天道,故先标二句于前。其下乃述商王违天之事,言其罪宜诛也。

  今商王受,狎侮五常,荒怠弗敬。轻狎五常之教,侮慢不行,大为怠惰,不敬天地神明。○惰,徒卧反。 

  [疏]传“轻狎”至“神明”○正义曰:郑玄《论语注》云:“狎,惯忽之。”言惯见而忽也,意与“侮”同,传因文重而分之。“五常”即五典,谓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五者人之常行,法天明道为之。轻狎五常之教,侮慢而不遵行之,是违天显也。训“荒”为大,大为怠惰。“不敬”谓“不敬天地神明”也。上篇云“不事上帝神祇”,知此“不敬天地神明”也。《礼》云:“毋不敬。”传举“天地”以言,明每事皆不敬也。

  自绝于天,结怨于民。不敬天,自绝之。酷虐民,结怨之。斫朝涉之胫,剖贤人之心,冬月见朝涉水者,谓其胫耐寒,斩而视之。比干忠谏,谓其心异于人,剖而观之。酷虐之甚。○斫,侧略反,又士略反。朝,陟遥反。胫,户定反。剖,普口反。耐,乃代反。 

  [疏]传“冬月”至“之甚”○正义曰:《释器》云:“鱼曰斫之。”樊光云:“斫,斫也。”《说文》云:“斫,斩也。”斩朝涉水之胫,必有所由,知冬月见朝涉水者,谓其胫耐寒,疑其骨髓有异,斩而视之。其事或当有所出也。《殷本纪》云:“微子既去,比干曰:'为人臣者,不得不以死争。’乃强谏。纣怒曰:'吾闻圣人心有七窍。’遂剖比干,观其心。”是纣谓比干心异于人,剖而观之。言酷虐之甚。

  作威杀戮,毒痡四海。痡,病也。言害所及远。○痡,徐音敷,又普吴反。 

  [疏]传“痡病”至“及远”○正义曰:“痡,病”,《释诂》文。纣之毒害,未必遍及夷狄,而云病四海者,言害所及者远也。

  崇信奸回,放黜师保,回,邪也。奸邪之人,反尊信之。可法以安者,反放退之。○邪,似嗟反。屏弃典刑,囚奴正士,屏弃常法而不顾,箕子正谏而以为囚奴。郊社不修,宗庙不享,作奇技淫巧以悦妇人。言纣废至尊之敬,营卑亵恶事,作过制技巧,以恣耳目之欲。○技,其绮反。亵,息列反。 

  [疏]“郊社”至“妇人”○正义曰:“不修”谓不扫治也。“不享”谓不祭祀也。与上篇“不祀上帝神祇,遗厥先宗庙不祀”,其事一也,重言之耳。“奇技”谓奇异技能,“淫巧”谓过度工巧,二者本同,但“技”据人身,“巧”指器物为异耳。

  上帝弗顺,祝降时丧。祝,断也。天恶纣逆道,断绝其命,故下是丧亡之诛。○丧,苏浪反。断,丁管反。恶,乌路反。 

  [疏]传“祝断”○正义曰:哀十四年《公羊传》云:“子路死,子曰:'天祝予!’”何休云:“祝,断也。”是相传训也。  

  尔其孜孜,奉予一人,恭行天罚。孜孜,劝勉不怠。○孜音兹。 

  “古人有言曰:'抚我则后,虐我则雠。’武王述古言以明义,言非惟今纣恶。独夫受,洪惟作威,乃汝世雠。言独夫,失君道也。大作威杀无辜,乃是汝累世之雠。明不可不诛。树德务滋,除恶务本,立德务滋长,去恶务除本。言纣为天下恶本。肆予小子,诞以尔众士殄歼乃雠。言欲行除恶之义,绝尽纣。○殄,徒典反。纤,子廉反。尔众士其尚迪果毅,以登乃辟。迪,进也。杀敌为果,致果为毅。登,成也,成汝君之功。○毅,牛既反。 

  [疏]传“迪进”至“之功”○正义曰:“迪,进”、“登,成”皆《释诂》文。“杀敌为果,致果为毅”,宣二年《左传》文。“果”谓果敢,“毅”谓强决。能杀敌人谓之为“果”,言能果敢以除贼。致此果敢是各为“毅”,言能强决以立功。皆言其心不犹豫也。军法以杀敌为上,故劝令果毅成功也。

  功多有厚赏,不迪有显戮。赏以劝之,戮以威之。呜呼!惟我文考,若日月之照临,光于四方,显于西土。称父以感众也。言其明德充塞四方,明着岐周。惟我有周,诞受多方。言文王德大,故受众方之国,三分天下而有其二。予克受,非予武,惟朕文考无罪。推功于父,言文王无罪于天下,故天佑之,人尽其用。受克予,非朕文考有罪,惟予小子无良。”若纣克我,非我父罪,我之无善之致。 

  [疏]传“若纣”至“之致”○正义曰:言克受乃是文王之功,若受克予非是文王之罪。而言“非我父罪,我之无善之致”者,其意言胜非我功,败非父咎,崇孝罪己,以求众心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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