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变 了 ![]() 情感小说 ![]() ![]() 跌落神坛的爱情只剩下故事 青梅竹马里笃定的缘 与皮囊修正后一起发酸 忠诚里容不下古龙香水 在时间的碾压下 有趣的灵魂套上枷锁 就算是苟延残喘…… 结果,还是那个结果 只因为,她变了! ——题记 他叫钟城,是一名小说家,常以新奇故事抓人眼球。颜悦和他自幼相识相好,八岁的时候,他们就拉过勾,说好长大后一定要结婚。他们做了十四年的男女朋友,终于在法定年龄领取了结婚证书。 钟城以写作为生,卧室里那张小方桌就是他的天下。每当失去灵感的时候,他总会盯着窗外熙攘的人群和疾驰而过的车辆。他写:楼下的早餐店5点开门,6点看到从店门口喷出白色的蒸汽;6点半吃早餐的人开始陆陆续续进入;7点钟,学生和上班的人群在马路上穿行;8点,车流开始密集。写下这些文字后,他又将其一键清除。他恨自己流水账式的记录,恨自己卷入生活的琐碎,恨自己写不出有价值的东西。他到底要写什么?他双手抱着头左右摇晃,希望摇出一个灵光乍泄。 突然,窗外一阵车辆的鸣笛声呼啸而过,颜悦的眼皮微微颤动,但没有睁眼,只翻了个身继续睡去。她在就近的一家美容院上班,9点上班,自然可以睡饱了再起。颜悦每次起床,钟城都快写了上千字。她每天起床后,总是习惯性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再拂了拂自己蓬松的卷发,然后走到窗边的书桌前,先瞥一眼钟城的稿子,再将头探出窗外感受一番清晨的新鲜空气。 她是一个把美看得很重要的人。为了美,她规律作息;为了保持身材,她拒绝自己喜欢吃的甜食。不像钟城,原本挺爽朗干练的小伙,偏要干写作这行。一天到晚写稿,睡觉时间极不规律,许多时候熬夜熬得整个人憔悴不堪。有时候灵感来了,凌晨就起来码字;有时候天亮了才睡觉。他越来越不修边幅,对吃穿更是丝毫不讲究。 但这并不影响钟城的审美,他只是不在乎自己的外在,对他人的美依然会报以欣赏的眼光。比如,他会将小说里的女主写得仙气飘飘;现实里,他也喜欢颜悦每天精心打扮,给他赏心悦目的感觉。有时候,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仿佛都是一种享受。就像有时看着颜悦在一旁化妆,不知不觉就被她的美貌打断了思路,手指僵在键盘上空。他常常看着她洗脸、敷面膜、戴美瞳,以及上粉底、画眼影、修容、打高光、描眼线、贴假睫毛……这些动作在一个男人眼里显得复杂又多余。他不觉得一个女人多敷几张面膜会有什么区别,总觉得她无需如此为自己的皮囊大费周章,但他尊重她的爱美之心。 颜悦好不容易化好了妆,又从衣柜里拿出两条裙子,在镜子面前来回比对,犹豫着不知穿哪件好。每次这个时候,她都会把问题抛给钟城。钟城总是笑笑:“美人,你就是穿块破布都遮挡不住你的美。”颜悦俏皮地冲他笑着:“别开玩笑,认真帮我选。”钟城望着她水淋淋的大眼睛,感觉似有波光流转。他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衣服,随便挑了一件说:“你穿这个好。”颜悦说不上有多相信钟城的眼光,但只要是他选的,她总是喜欢。 直到8点40左右,颜悦就会背着个精致的小包走下楼,穿过马路,再向右走200米就到美容店了。在店里,她除了售卖产品,还帮客人洗脸护肤。因为她皮肤娇好,许多客人都很信赖她,让她推荐好的产品。因此,每个月的业绩评分,她总是最高的。她不仅得到老板的赏识,还有同事鼓动她:“你还不如自己开家美容店,这样更挣钱。”颜悦何尝不想自己干?可是一想到现实条件,实在不敢有那念头。 嫁给钟城,父母并不赞成。不仅因为他家条件普通,连新房都是两人付的首付。钟城父母年迈,不拖累他们已是万幸。更主要的是,娘家父母觉得女儿嫁的人不靠谱,每天“不务正业”写小说,窝在家里没出息,甚至嘲讽没听说过写小说能发达。 颜悦非常明白父母的担忧,毕竟谁都希望女儿嫁个稳定可靠的男人。但在这一点上,她坚定地站在钟城这边。她觉得自己的男人有才,这种才华是多少钱都买不到的。他能为她写52篇情诗,为她单独出作品集,这是独一份的宠爱,比什么都重要。所以,即便所有亲朋好友都不看好他,她仍坚定地选择他,愿意与他在一起。 以前,她始终是他稿子的第一个读者,亲眼看着他写稿、改稿、发稿,他的辛苦与喜悦她通通看在眼里。只是后来,她在美容院上班很是上心,便很少再去看他的稿子。 在店里,因为她身材相貌娇好,加之学过几年美容,专业技能也过硬,很快就成了店里的红人。有时候,遇上个有钱的阔太太还点名让她上门护肤。一来二去,见多了有钱人的生活。那些名车名表名戒,一连串闪闪发亮的东西就渐渐晃进了她的心里。 没事的时候,同事们围坐在一起,聊天话题也绕不开颜悦。兰兰说:“悦悦姐,这张脸就是吃美容饭的,若是能用上高档护肤品,那就是锦上添花。”林林也跟着起哄:“咱悦悦姐呀,若是能嫁个有钱的老板,保管当个美若天仙的阔太太养着。”说者无心,听者渐渐入了心。 之后,她每天对着镜子的时间比关注钟城还多,也常常自言自语。一会儿念叨这鼻子要是再挺一点就好了,一会儿又说这眼皮要是再双一点就好了,还有这唇若是再红一点就更完美了。 当然,她对美也是肯下血本,花钱根本不含糊。往往下个月的工资,这个月就提前预支了。隆鼻、割双眼皮、漂唇,也不会和钟城商量,总是做了再说。这个时候,衣柜里的衣服在她眼里怎么看都廉价,她便一鼓作气全部扔掉,全换上了名牌新款。 钟城看到颜悦变成这样,不止一次好言相劝,可颜悦一句:“又没花你的钱,你管得着吗?我才不会像以前那样天真,总是亏待自己。”此话一出让钟城瞬间哑口无言,原来曾经和他一起过的朴素日子,对她来说是一种亏待。 他没有和她大吵大闹,只是不想再说什么,觉得多说什么都无意义。自那以后,他写他的字,她化她的妆,在同一个房间里互不打扰。 也许颜悦觉察到了钟城的异样,他不抽烟,身上却有烟味。有一天半夜醒来,见他坐在那张小方桌旁,先是敲击了几行字,又停下来掏出一包烟。他的确不太会抽,有好几次都呛出眼泪,但他硬要继续抽。 第二天晨起,趁他离开,她想打开电脑看他都写了什么,才发现他的稿子被加密了。她试了自己的生日和他的生日,通通打不开。到了晚上下班回家,她试探性地问他:“最近都在写什么?”突然这样问,让钟城有些诧异。好久了,她的心思都放在梳妆台上的那些瓶瓶罐罐上。但他还是在脑中搜索了一下,说:“我在写一个关于老鼠的故事。”“你真无聊,写那么恶心的东西。”她露出嫌弃的神情。 钟城再次打开那个加密的文档,写下: 她在镜子前描眉画眼的时间越来越长。这个时候我就想起以前,她那双明媚动人的桃花眼没有经过任何修饰,大而深邃的眼眸似有波光,睫毛的阴影在光线下灵动有神;卷发黑而浓密,就那么温柔地垂在双肩。那时候只是淡淡的妆感,却是纯纯的美感。如今她每天上班都是全妆,浓妆艳抹把她本来的样子都遮蔽了。真的有这个必要吗?真实的皮囊难道不好吗?非要遮盖一层假面。 她的衣服多到衣柜都装不下了。以前,我好像根本不在意这些,只要她喜欢就好,也相信她自有分寸。可是如今,我真的觉得她越来越肤浅,越来越过分了。她追求名牌包包、名牌服饰,每个月都成了月光族,还常常在我面前说某某某老公又给她买了名表名包,那羡慕的样子溢于言表。看到她这个样子,我突然就沉默了,不仅因为我囊中羞涩,还因为我觉得她真的不似从前了。 以前,我的稿费还完房贷后维持生活,她的钱都存起来,生活感觉还有奔头。现在却有些入不敷出了。她盲目地追求外在的一切,像是被什么抓走了心魂一样。都说“女为悦己者容”,我从来都希望她做本真的自己就好,即使她不用刻意打扮,我也觉得她美。可是,她现在真不知道是在取悦谁? 我只有一早一晚才能看到她一眼,其余放假的时间,她都要跟同事一起出去。有一次夜里12点她还不回家,我打了无数次电话,到处找她。结果凌晨1点,她才醉醺醺地被一个男人送回家,身上还沾有古龙香水的味道。隔日,我问她当晚和谁在一起,她比我气势还凶:“要你管,我还没有一点自由了?”然后摔门而出。 我与她天天睡在一起,却已经同床异梦。到底是我变了,还是她变了?以前,我总觉得她虽爱美,但绝不物质。有时候,我甚至还有种感觉,就是遇到她就像捡到宝一样。记得那时我问过她:“如果我有一天见山是山,见水是水,江郎才尽写不出故事了,没钱生活了怎么办?”“那我养你呀!”她没有丝毫犹豫,一脸真诚地回答。“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可能我们也老了,我们就远离城市,去一个偏远清幽、依山傍水的村落修一座简单的房子,一起种粮食蔬菜,一起看日出日落。”她继续补充道。我还记得她那一刻的眼里笑意很迷人,因为里面有憧憬期待的星星在闪烁。 曾经,她总会认真看我笔下的文字,有时还能提出可贵的意见。有时,她看到我把女主人公写得太美丽,还会吃醋地问:“如果是她和我,你会选择哪个?”有时候,她会揪着女主人公不放,非要问问女主人公内心是否与她一样优质。这常常使我一度陷入无法回答的局面,同时也很恼怒她的求知欲。但是现在想来,那个时候的她最是可爱。 我很爱她,直到此刻我在写这些文字的时候,都不曾怀疑过这份爱。因此,我不愿让我们的生活陷入这种境地,可是我们好像真的疏远了。她不再关注我的文字,心思也被外面的浮华事物吸引走了。 为了缓和彼此的关系,我劝过她辞工,另找一份工作。没想到,她竟一气之下把茶杯摔得一地稀碎:“我现在干得好好的,你叫我辞工?辞工了,你来养我呀?”她眼神中充满质疑与怒火。“我还没叫你出去找工作呢!你一天在家写写写,写出了几个钱,连我打工都不如。你写的那一篇篇稿子,可有我随便背的一个包金贵?” 我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但这些话一股脑说出来的时候,又好像是积蓄已久的倾泻,让我招架不住。曾经无论多么气愤,她都不会说这样的话。她一直很顾及我的感受,即使有人有意针对我,她也是第一时间霸气回怼,令对方哑口无言。可是如今,我竟然怀疑她是本性暴露了。 她的话的确触动了我最敏感的神经,令我不禁拍案而起,连桌上的电脑都跟着震颤。当然,这双舞文弄墨的手断然不会伸向她,我只是想寻找一种痛觉让自己早点清醒。原来她早就看不上我了,只是我还蒙在鼓里。 矛盾激烈之处,她甚至把我之前为她写的52篇情诗手稿一下子撕得粉碎。这样还不解气,她甚至将我正修改的新作约10万字的电脑稿件全部删除。3个月以来的挑灯夜战,最终毁于一旦。她这样做对我来说,就像杀人诛心。稿子没了可以再写,可是心碎了又如何修复? 我打算把写下的东西加了一个密码,确实不想让她觉得我在记仇。我不想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因此破裂。然而我的心却说不了谎,我明明感觉到我们之间渐行渐远,即使沟通也无济于事。当她说出“你写的那一篇篇稿子,可有我随便背的一个包金贵”的时候,我就觉得我们好像回不去了。 写到这里,不知不觉又想到一个人。她是我的忠实读者,叫雨婷。我用她的生日作密码锁住了这个文档。其实,我没有特意去记住她的生日,只是她的网络昵称就是生日。 她经常在我作品的评论区留言,一来二去就对她印象深刻。我也说不清为什么她会给我眼前一亮的感觉。也许是她的出现,让我想起了颜悦,更确切地说是以前的颜悦。从她的语言中我能看出她不物质,重视精神世界。 她曾告诉我,她几乎看了我这几年以来的所有作品。她说仰慕我的才华,想知道我的一些新奇脑洞从何而来。她说看到我写的一个妻子死了,她的丈夫因为放不下她,与她的骨灰一起睡了十年,这份深情让她落泪。她说读到一个女人为了老公杀人入狱被判无期,却从未有过一刻后悔。一个因爱成囚徒的女人,在监狱里渐渐疯癫,但嘴里却有一句最动人的话:“若判我有期,若他不嫌弃我,等到刑满释放后我一定要再嫁给他一次。”她说每当读到我笔下的悲剧性,心里就像被呼呼灌着冷风。 她问过我为什么会这样写,但我一直没有跟她说。真要说明白,无异于对自己的心做一次解剖,已经痛过,真不想再痛一次。 她说无数次因我小说中的人物而动容,这确实让我有些沾沾自喜。人都是喜欢被夸赞的,在夸赞面前难免虚浮,确实很难忘记一个欣赏自己的人,我也一样。而我为什么会在与颜悦心有隔阂的时候突然想到她?也许是心在顷刻间真的空虚了。 当钟城写完这些,没过两天就把全文删除了。他当然知道颜悦试图打开这个加密文档,那么他便弄一个幌子给她看好了。于是,他在文档里即兴写了一个关于老鼠的故事,换了一个密码,这次密码是颜悦的生日。 都说怀疑一旦产生,罪名已然成立。颜悦其实一直怀疑那个加密的文档里藏着钟城不轨的心迹,于是每次趁他不在,就试图打开那个文档。奇怪的是,有一天她居然用自己的生日打开了。 颜悦打开一看,果然写的是老鼠。她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逐字逐句看到末尾,而是一目十行地扫过。她已经不在意那些语言、用词、细节。她只是想急切找到钟城的出轨之心,好理直气壮地说一句直戳他脊梁骨的话:我毁了你的作品怎么样,你就是活该。 而钟城一下子似乎陷入了婚姻生活的最低谷,整日坐在窗边的小方桌旁。打开电脑,那个空白的文档中久久未出现一个字。他试图唤醒那10万字的记忆,回忆着为她写过的52首情诗。这些曾出现又失去的东西,他确实还有能力复原。可是他和颜悦呢,还能回到当初吗? ![]() ![]() 本文作者:谢均琴,女,1987年出生于重庆。在现实世界努力寻找六便士,在理想世界将文字筑成心中的白月光。喜欢音乐,诗歌和散文,有文字发表于公众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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