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的悲剧——妇人之仁侯景兵败的消息传到建康后,坊间纷纷传言他已全军覆没、大势已去,朝野上下一时忧心忡忡。 ![]() 然而,在众人惶恐之际,也并非没有清醒之人。侍中兼太子詹事何敬容便是其中之一。作为太子身边的重臣,他地位显赫,肩负着辅佐未来君主的重要职责,是梁武帝萧衍为太子精心安排的托孤之臣。 当时年逾八旬的萧衍仍在位,其子长期处于储君状态,迟迟未能顺利继位,内心煎熬可想而知。某日,太子对何敬容说道:“我听说侯景并未战死,传言可能有误。” 何敬容却淡然回应:“倘若侯景早亡,反而是朝廷之福。”太子听后不解,连忙追问缘由。 何敬容解释道:侯景本就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若让他苟延残喘,将来必定成为祸乱国家的隐患。 在南梁政坛中,何敬容堪称少数具有远见的大臣之一。他对太子及上层贵族热衷玄学空谈的风气深感忧虑,曾直言不讳地指出:西晋正是因为沉溺清谈、不理实务,才导致胡人入侵、中原沦陷。如今太子依旧沉迷于此,恐怕江南日后也将面临深远危机。 ![]() 侯景在寿阳站稳脚跟后,开始掀起祸乱江南的波澜。起初,他还故作姿态,向梁武帝萧衍上表谢罪,假意请求自降爵位以示“悔过”。对此,萧衍表现得颇为宽容,不仅没有追究,还下诏表示不予准许,态度俨然一副宽宏大量的君主模样。 不仅如此,这位年迈的皇帝竟还对侯景心生怜悯,认为他刚经历战败,不忍将其调离他地任职,反而加官进爵,任命他为南豫州牧。 其实,若真将这颗不安定的种子调离寿阳,或许日后不至于坐大成势。然而,留在寿阳的侯景如同猛虎归山,逐渐积蓄力量,隐患日益加深。 最初,双方尚能维持表面和平。既然侯景名义上已归顺称臣,便理直气壮地向朝廷请求物资支援。而萧衍则像一位慈祥慷慨的富家长者,源源不断地予以供给。侯景也毫不客气,频繁派人前来索要,萧衍几乎是有求必应。 ![]() 这种反常的恩宠引起了南梁一些有识之士的警觉,朝中不少大臣激烈反对继续支持侯景,认为此举无异于养虎遗患。然而,萧衍却固执己见,坚持沿用以往对待北方投奔者的宽厚政策。殊不知,这种仁慈施于贺拔胜之类的忠义之士尚可收获回报,但若用来豢养豺狼,终将招致灭顶之灾。 高澄在侯景兵败后,从容指挥东魏军队收复河南失地,平定内乱,局势渐稳。他开始将目光投向更远的天下大势。此时,东魏最大的威胁依然是邻近的西魏。 尽管高澄性格中有粗鄙不堪的一面,但在治国理政上却展现出不俗的能力。他善于把握政治与军事局势,用人亦能知人善任、珍惜人才,这在当时乱世中实属难得。 高澄有意与南梁修好,而手中恰好握有一张牌——兵败被俘的萧渊明。这位皇族子弟虽临阵溃逃、丢下十万将士于不顾,但在梁武帝萧衍眼中仍是至亲骨肉,倍受宠爱。 ![]() 于是,高澄命萧渊明写信给萧衍,表达讲和之意。萧衍见信后竟感动落泪,情绪激动之下答应议和,加上宠臣朱异等人附和,讲和似乎已成定局。 然而,司农卿傅岐却冷静指出疑点:“如今是东魏大胜,战胜之国主动求和,岂非另有图谋?必是离间之计。”此言一针见血。若真讲和,对高澄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他深知侯景其人——这个残缺而多疑的羯族将领,性情乖戾、心术不正,将其留在南梁,无异于埋下一颗定时炸弹,迟早会引发祸乱。 侯景截获了梁武帝萧衍派出的使臣,他本就敏感多疑的心顿时警觉起来,立刻上奏质问萧衍:“臣与高氏早已势同水火,仰赖陛下威德,才有望报仇雪恨。如今陛下却要与高氏议和,那微臣该何去何从?” ![]() 侯景对萧衍与高澄之间的和谈深感不安,担心自己成为三方博弈中的弃子。而对萧衍而言,侯景不过是个投奔南方的北朝将领,与贺跋胜等人并无二致。可惜这次,萧衍严重误判了形势。 萧衍试图安抚侯景,声称绝无舍弃之意,并解释讲和的用意,还信誓旦旦地说:“朕身为天下之主,岂能失信于人!”但侯景并不买账,心中忧虑更深。 为了改变萧衍的决定,侯景不惜重金贿赂朱异,请他从中斡旋。然而朱异收钱不办事,他最懂萧衍心思,知道大势已定,无力回天,他选择站在皇帝一边,继续唱赞歌。 在战与和的问题上,朱异的态度基本代表了萧衍的真实想法。他曾附和道:“侯景不过是个败军之将,只要派个使者前去传令,就能束手就擒。”如此轻敌之言,恰恰暴露了他们对侯景的严重低估。 ![]() 侯景虽然身处困境,但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他灵机一动,想出了一条妙计:派人假扮成东魏的使者,携带伪造的国书前往南梁。由于侯景及其手下对东魏的情况了如指掌,这位假冒的使臣很快便赢得了梁武帝萧衍的信任。 南梁君臣果然上当,立刻写好回信,让“使者”带回,信中承诺:“只要贞阳侯萧渊明早上到达,侯景晚上就会被遣返。” 侯景得知这一消息后,气愤至极。他本就对所谓的忠君观念不以为然,如今更是觉得自己被彻底出卖。他怒骂道:“我早就知道这老头(指萧衍)心肠薄!” 此时,侯景身边最得力的谋士王伟也意识到形势危急。此人曾是高澄的幕僚,后来因故反目,文笔犀利、手段老辣。他清楚地知道,如果侯景失败,自己也难逃一死。 于是,王伟劝说侯景:“现在坐以待毙是死,起兵造反也是死,不如干脆一搏!”侯景本来就满腔怒火,听罢此言,更加坚定了再次反叛的决心。 ![]()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侯景便开始积极筹划,着手准备起兵。他首先下令征召辖区内所有适龄男子入伍为兵士,并为了稳固军心、增强凝聚力,将手下女子以及四处掳掠来的女性分配给士兵们作妻妾或奴婢。他深知将士们的心理,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誓死效忠,为自己卖命。 其次,为了稳住南梁朝廷,麻痹萧衍君臣的警惕之心,侯景不断向朝廷提出各种要求,借以试探虚实。他以各种名义请求朝廷拨发军帐、兵器等物资,而萧衍却始终宽纵有加,几乎有求必应,从未加以拒绝。 后来,侯景进一步提出要迎娶王、谢两大家族的女儿为妻。然而,在当时门第观念极重的社会背景下,侯景出身羯人,地位低下,自然难以被接受。 萧衍虽未直接拒绝,但委婉表示可以考虑朱、张等次一等大族的女子。此举令侯景深感羞辱,愤怒之下放言:“我将来定要将江南的儿女配给奴仆!” ![]() 此后,侯景又要求朝廷发放万匹锦缎作为军服材料。原本萧衍有意满足,幸亏大臣朱异劝谏,认为不妥,最终改发青布万匹。即便如此,数量也极为可观。随后,侯景又请求调拨工匠和精良武器,萧衍竟依旧毫不迟疑地予以答应,可谓宠信至极。 事情已迫在眉睫,侯景锋芒毕露,叛乱一触即发,反意昭然若揭。鄱阳王萧范多次向朝廷紧急奏报,但当时朝中一切军政要务都经由朱异转达给梁武帝萧衍。年迈的皇帝懒于政事,竟将军国大权尽数交付于这样一个奸佞之臣,如此行径,不招致败亡,简直天理难容。 朱异对此却不以为意,回应萧范道:“侯景势单力薄,寄人篱下,如同婴儿仰赖乳哺才能生存,凭此情形,他怎敢谋反!”竟然糊涂至此! 而这种看法,竟然代表了当时朝廷主流的声音——众人都认为侯景不过是个投降而来的小人物,掀不起什么风浪。 ![]() 然而此时,侯景早已开始暗中行动。他自知力量尚有不足,便派人秘密联络驻守淮上的将领羊鸦仁,希望双方联手起兵。羊鸦仁本是梁朝将领,与朝廷并无根本矛盾,自然不愿参与叛乱。 羊鸦仁果断将侯景派来的使者逮捕,并连人带信一同押送至建康。梁武帝萧衍对这件事的处理却令人费解:他下令将使者投入建康大牢,不久后却又将其释放遣返。到此处令人不禁疑惑:这是萧衍对侯景仍心存幻想?还是真的愚蠢地施以“仁慈”?恐怕他是想借此举向侯景传达善意,试图平息风波。殊不知,这样的做法不仅未能阻止危机,反而助长了局势的恶化。 事情已经到了摊牌的地步,侯景也不再伪装,彻底暴露出豺狼本性,竟然要求梁武帝萧衍杀掉羊鸦仁。这种无理要求若真得逞,简直天理难容。 ![]() 侯景还上表质问萧衍,为何与东魏议和,并打算抛弃自己。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自己理亏,萧衍并未表现出帝王应有的震怒。这位信佛的皇帝做出的反应更是令人瞠目结舌——他竟用极其温和的语气回复道:“就好比一户贫穷人家,养了五六个门客都能相安无事,而朕只有一位客人(指侯景),却惹出这么多怨言,这确实是朕的过错。” 不仅如此,萧衍还加倍赏赐侯景锦缎钱财,使者往来络绎不绝。读到此处,恐怕没人不会怀疑这位皇帝是不是老糊涂了,甚至怀疑他的智商是否出了问题。 侯景见状更加肆无忌惮,对萧衍颐指气使。但他心里其实也没底,毕竟造反不是小事。为了增加胜算,他决定在萧氏宗室中寻找一个内应。 最终,他把目光锁定在萧正德身上。此人品行卑劣,是萧衍的亲侄子。当年萧衍未称帝时没有儿子,便将萧正德过继为嗣子。待到萧衍登基后,原以为自己能当太子的萧正德却因萧衍亲生儿子萧统的出生而美梦破灭,从此心怀不满,一直耿耿于怀。 ![]() 萧正德因内心愤懑,一怒之下投奔北朝,但并未受到重视,仕途失意,最终只得厚着脸皮重返南梁。出人意料的是,萧衍竟不但没有追究,还封他为临贺王。然而萧正德野心未泯,暗中豢养死士,囤积粮食与物资,伺机而动,妄图在国家动荡时浑水摸鱼。有这样一位居心叵测之人潜伏在身边,萧衍最终走向败亡也就不难理解了。 当他一听说侯景的使者前来密谋起兵反叛,顿时欣喜若狂。两个背信弃义、反复无常的小人一拍即合,侯景见时机已然成熟,便正式开启了他在江南肆虐横行的道路。 侯景对古都的烧杀淫掠局势已然明朗,侯景虽身有残疾,但一声令下,江南顿时烽火四起。由于朱异等权臣早已失去民心,侯景便以“清君侧、除奸佞”为名,正式起兵,师出有名。 ![]() 梁武帝萧衍听闻侯景反叛,竟不以为意地笑道:“他能成什么大事!我随便派个人就能把他打得满地找牙。”如此轻敌与昏聩,实在令人叹息。 尽管口出狂言,萧衍还是迅速调兵遣将,命令邵陵王萧伦统领四路大军围剿侯景。这场战争看似毫无悬念,侯景的军队面对南梁这个庞然大物,即便准备充分,也感到难以招架,甚至随时可能被围歼,形势危急。侯景忧心忡忡,急忙召来谋士王伟商议对策。 事已至此,唯有背水一战。王伟果然足智多谋,献策道:“敌军势必要重兵包围寿阳,我们不如放弃淮南,直取建康,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更何况建康城内有萧正德作为内应,一旦里应外合,拿下建康不在话下。” 侯景之乱之所以对南梁造成如此致命打击,关键在于王伟所献的毒计,其狠辣之处直指要害,堪称一击致命。 ![]() 侯景的成功,一半源于他自身的枭雄之才,另一半则离不开王伟这位冷静睿智的谋士。侯景对王伟言听计从,随即命其小舅子王显贵留守寿阳城,自己则率领精锐悄然出城,对外宣称外出狩猎,以掩人耳目。这支军队果然凶悍异常,迅速攻下谯城(今安徽滁州)、历阳(今安徽和县)。 在攻克历阳的过程中,侯景意外收获了一条至关重要的建议。历阳太守庄铁投降后,主动献策,表示:“国家长期太平,百姓早已不习战事,听闻大王起兵,朝野震动。眼下正是乘胜追击的最佳时机,若能迅速挥师建康,可不战而胜。一旦朝廷缓过神来,做好防备,即便大王拥有百万雄兵,也难以渡江而上。”此计虽与王伟的谋划不谋而合,但更为具体且分析精准。 庄铁甚至亲自担任向导,带领侯景军队直指建康。一旦攻占采石,便可直逼建康城下,局势顿时岌岌可危。 ![]() 南梁老将羊侃,这位曾在寒山之战中唯一率领完整部队撤退的将领,敏锐地察觉到了采石的战略价值与潜在危机。他立即向梁武帝萧衍上奏,建议紧急派遣两千精兵驻守采石,并敦促萧伦迅速进攻侯景的老巢寿阳。此计直击侯景的软肋——一旦实施成功,不仅能遏制侯景对江南的觊觎,更会令其陷入“进无可进、退无可归”的绝境,其乌合之众也将随之土崩瓦解。 如此高瞻远瞩的谋划堪称救国良策,然而目光短浅的权臣朱异却极力反对,毫无根据地断言:“侯景绝无渡江之意。”而萧衍竟对此深信不疑。朱异一语误国,萧衍一时昏聩,终致身死国灭。 羊侃悲叹:“大势已去矣!” 本就悬殊的实力在这一系列错误决策下悄然逆转,侯景大军如利刃般直插南梁心脏。与此同时,叛臣萧正德竟暗中准备数十艘巨船,以运送芦苇为掩护,偷偷接应侯景军队渡江,彻底撕开了通往南梁灭亡的最后一道防线。 ![]() 侯景选择与萧正德结盟可谓极具眼光,这位老王爷的倒戈对萧梁政权造成了毁灭性的冲击。 当时采石仍驻守着部分梁军,由大将王质统领。采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若采取坚守待援的策略,侯景恐怕难以突破。 然而就在此关键时刻,朝廷却突然下令换防,这道命令最终成了致命的转折点。提出换防建议的是陈庆之之子陈昕,他颇具战略远见,继羊侃之后再次强调采石的战略地位。他向梁武帝萧衍上奏陈述利害,终于说服了这位年迈的君主。萧衍随即任命他为云旗将军,接替王质镇守采石。 王质本就深感责任重大,接到调令后立即率部撤离。但就在他离开而陈昕尚未抵达之际,采石防务出现真空。 ![]() 侯景一直密切关注着局势,见此良机岂能放过?当即率八千精兵迅速占领采石。此时侯景轻骑简从,仅带数匹战马便成功夺取这一战略要地。事态发展至此,实在令人唏嘘,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扫清障碍的侯景大军顺利渡江,建康城顿时陷入恐慌。太子萧纲亲自披挂上阵指挥守城,却又荒唐地命内奸萧正德把守宣阳门,此举无异于自毁长城。原本凭借坚城固守待援,侯景孤军深入必难持久,但正是这一连串出人意料的决策失误,反而给了侯景天赐良机。 侯景率军围困建康后,深知以自己的力量对抗庞大的南梁政权,必须依靠智取。于是他派亲信徐思玉入城面见梁武帝萧衍。 徐思玉进城后,要求单独与萧衍对话。中书舍人高善保顿时警觉,担心这是个陷阱,万一劫持了年迈的皇帝该如何是好?他连忙劝阻:“徐思玉来自贼军之中,真假难辨,怎能让他独自在殿上?” ![]() 然而,一旁的朱异却出言讥讽:“徐思玉难道是刺客不成?”这句话愚蠢至极,仿佛之前那句“侯景怎敢渡江”一样可笑。可悲的是,萧衍竟对此深信不疑。 徐思玉毫不客气地直指问题核心,当众对萧衍说:“侯景是因为痛恨朱异等人蒙蔽圣听、把持朝政,才不得不带兵入京,清除奸佞。”此言一出,朱异羞愧难当,甚至感到性命堪忧。 既然侯景声称自己并非谋反,而是“清君侧”,萧衍便派出中书舍人贺季和主书郭宝亮随徐思玉前往板桥,前去慰问侯景,试图以温和的方式劝退这支叛军。 到了板桥,侯景表面恭敬地面向北接受诏令,似乎还保留着对朝廷的一丝尊重。贺季见状,胆子也壮了几分,便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如今此举,究竟意欲何为?” 没想到侯景竟脱口而出:“我要当天子!”这番赤裸裸的回答,撕下了所有伪装。 ![]() 一旁的谋士王伟大惊失色,赶紧抢过话头打圆场:“侯将军此次兴兵,实因朱异等人祸乱朝纲,特来铲除奸臣。”而侯景也意识到自己一时嘴快泄露了真心话,索性将贺季扣押,只让郭宝亮返回京城。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指望侯景这种心性如豺狼的人去做好事,无异于痴人说梦。建康城内早已陷入混乱,百姓们争相涌入城中,以为能躲避灾难,殊不知城内才是真正的险地。士兵们也乱作一团,纷纷涌向武器库抢夺精良的兵器,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谁手上有铁器、有血性,谁才能活下去。 此时城中唯一还能倚仗的,就是老将羊侃了。好在太子萧纲也清楚眼前的危机,果断将军事指挥权交给羊侃。这份临危授命的信任,在紧要关头往往能发挥关键作用。 侯景的大军已逼近朱雀门,眼前唯一的阻碍便是那座连接内外的浮桥。 ![]() 然而萧纲的安排却令人啼笑皆非——他派萧正德守宣阳门,又让东宫学士庾信镇守朱雀门。要知道庾信不过是文坛才子,战乱年代纸上谈兵的书生罢了,竟被委以如此重任,实在令人唏嘘。 眼下最该做的,当然是立刻拆毁浮桥,阻敌于外。萧纲也确实下令由庾信执行这项任务。可萧正德这个老糊涂却担心侯景无法过桥会影响“合作”,竟然劝太子说:“百姓看到拆桥必定惊慌,不如先稳住民心。” 而萧纲居然采纳了这般荒谬的建议,真是让人无语至极。 侯景军迅速逼近,庾信所率的士兵本就缺乏战斗经验,加之与主帅一样文弱胆怯,一见到如狼似虎的敌军,纷纷吓得躲进朱雀门内,不敢应战。 ![]() 而身为统帅的庾信更是“镇定”得离谱。他见上级萧纲正忙于别处事务,无暇顾及自己这边的战况,便索性放下军务,兴高采烈地啃起了甘蔗。正当他嚼得津津有味时,忽然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将他嘴里的甘蔗生生击落。这一惊非同小可,庾信顿时魂飞魄散,连兵器都顾不上拿,转身就逃。 此时,萧纲派遣刚从采石归来的王质前去支援庾信。可还没等他们汇合,王质刚抵达领军府,就迎面撞上了来势汹汹的侯景大军,局势顿时更加危急。 而在城中,萧正德早已打定主意不再为萧纲卖命。他带着自己的部队与侯景军在建康城外交汇,老奸巨猾的两人如同臭味相投,迅速合兵一处,直扑宣阳门。 原来萧正德早有预谋,他命令手下将士穿外红内青的衣服,而侯景军则穿着梁武帝萧衍赏赐的青布衣。于是萧正德一声令下,部下齐刷刷将衣服反穿,瞬间变成清一色的“青衣”,与侯景军浑然一体,真假难辨,可见其用心之深、谋划之久。 ![]() 侯景率军围困台城,遍插黑色战旗,大军如蚁群般蜂拥攻城。幸得老将羊侃指挥守城,才一次次化解危机。侯景攻势凌厉,甚至动用火攻焚烧城门,但都被羊侃沉着应对、成功阻止。 眼见台城久攻不下,侯景担心拖延日久士气受挫,便再次露出残暴本性,开始在占领区大肆烧杀抢掠,并将东宫的宫女尽数掳掠,分发给士兵肆意凌辱。几十年来和平宁静的建康城,顿时陷入一片腥风血雨之中。 一场旷日持久的攻防战由此展开,双方主将分别为侯景与羊侃。侯景制造木驴车进攻,将士兵藏于车内企图靠近城墙。 守军以巨石砸击,将其一一摧毁。随后侯景又改进为尖顶木驴,难以被砸坏,羊侃则命人绑扎麻油火把,放火焚烧,最终再度瓦解敌军攻势。 ![]() 不甘失败的侯景再出新招,打造十余丈高的攻城高车,让士兵携弩箭登车从高处射杀城头守军。面对这一威胁,羊侃却从容不迫,笑道:“车高而基虚,靠近城墙必倒无疑,我们只需静观其败。”果不其然,高车尚未靠近,纷纷倒塌,侯景的计谋再次落空。 几番失利后,侯景决定改变策略,筑起长围切断台城与外界联系,企图困死守军。然而此时,侯景自身处境其实已十分危险——若南梁各地勤王之师四面云集,内外夹击,他恐怕将迅速走向覆灭。 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侯景遭遇了暂时的挫折。此时,萧衍身边的宠臣朱异开始大放异彩。这个目光短浅的小人,一旦遇到困难便束手无策,稍有优势便趾高气扬、不可一世。 然而,萧衍却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寄托在这种浅薄之人身上,而对羊侃这样忠勇能干的将领却始终未能给予足够的信任与支持。 ![]() 侯景俘获了羊侃的儿子羊鷟,企图以亲情为武器进行要挟。他将羊鷟押至台城下,逼迫其父投降。羊侃在城楼上远远望见儿子,非但没有心软,反而厉声怒斥:“我早就以为你已经死了,没想到你还活着!” 随即毫不犹豫地搭箭射向下方,吓得看押羊鷟的士兵慌忙后撤。 羊侃此举大义凛然,令人为之动容。在南梁风雨飘摇之际,尚有如此忠义之士,实属不幸中的万幸。 久攻台城不下,局势最危险的反倒不是困守城内的南梁君臣。所有人都清楚,一旦各地援军赶到,侯景将难以取胜。 真正让侯景忧心忡忡的是内部可能出现的变故。果然,不久之后就发生了一件小插曲,也从侧面反映出当时形势之紧张。 ![]() 当初力劝侯景“迅速进军建康”并亲自引路夺取采石的庄铁,此刻却胆怯起来。他谎称要回去接母亲来营中团聚,带着亲信悄悄逃回历阳。历阳守将田英和郭骆接到他的密信,信中声称侯景已在围城时战死。两人竟信以为真,惊恐万分之下弃守历阳,仓皇逃往寿阳老巢。庄铁见计得逞,便安心地带上了母亲,隐居于寻阳乡间。 公元548年12月,为了稳定军心、鼓舞士气,侯景决定拥立一位傀儡皇帝作为政治旗帜。他选择了萧正德,并与之结盟,以图巩固自己的势力。 萧正德也清楚,自己能否坐稳皇位,完全取决于侯景能否在台城之战中取胜。为此,他不仅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侯景为妾,还倾尽家财资助军需。从这一点来看,他在危急关头表现出了相当的决断力,避免了因吝啬而沦为后世笑柄。 ![]() 与此同时,侯景加紧进攻台城,手段愈发残暴。他将俘虏的梁军士兵残忍杀害,甚至对无辜百姓也不放过,驱赶他们填山筑垒,哭喊声震动天地。百姓在他眼中如同牲畜,成为他恐吓守军的心理武器。 为了进一步瓦解守军斗志,侯景想出了一招攻心计。他俘获了朱异的一名家奴,立刻封其为仪同三司,并承诺将朱异的全部家产赏赐给他,还让他穿上锦袍、骑上骏马,在城下炫耀示众。此举果然奏效,朱异平日作恶多端,早已不得人心,如今成了叛军攻击的目标,城内不少士兵因此动摇,纷纷逃出投降,极大地打击了守军士气。 此时,各地勤王军队陆续出发前来救援。其中一个重要人物崭露头角——荆州刺史、梁武帝第七子湘东王萧绎。 虽然此人并非完人,但在诸皇子中颇具才干,具备独当一面的能力。后来他成功登基,成为南梁的重要统治者之一。 ![]() 侯景最为忌惮的,便是各地勤王军队的联合围剿。面对台城久攻不下的局面,他焦急万分,于是采纳谋士王伟的建议,决定采取心理战术进行突破。 在侯景成功渡江的过程中起到关键作用的陈昕——名将陈庆之之子——此时已被侯景俘获。侯景原本企图拉拢陈昕为己所用,希望借助他的威名统军作战,可惜陈昕对南梁忠心不二,始终不肯归顺。无奈之下,侯景只得将其囚禁。而在囚禁期间,陈昕并未放弃,他趁机劝说看守自己的将领范桃棒反正归降。 范桃棒本就对侯景的前途缺乏信心,不愿陪着一同走向灭亡,被陈昕一番劝说后,终于下定决心:杀掉侯景,投降朝廷,并由陈昕先行返回建康报信。 ![]() 陈昕回到台城面见梁武帝萧衍,陈述了范桃棒的计划。萧衍大为欣喜,当即下令刻制银券作为信物,准备封范桃棒为河南王,以示诚意。然而此事却在太子萧纲那里遭遇阻力。这位太子虽为人谨慎稳重,却缺乏决断之才,对范桃棒的投降意图充满疑虑,担心其为诈降之计。一旦中计,台城将危在旦夕。 尽管这种担忧并非全无道理,但当范桃棒主动提出愿脱去铠甲、单身乞降时,朝廷仍迟迟不敢接纳,最终错失良机,也加速了台城的陷落与侯景之乱的蔓延。 朱异一直期盼能找到铲除侯景的有效策略,这一次他也依然坚定地站在萧衍一边。然而当他向太子进言时,却未获采纳。 由于此时城防大权掌握在太子萧纲手中,朱异只能无奈感慨:“一旦失去机会,国家命运就彻底完了!”这是这位老臣难得做出的正确判断,可惜最终未能奏效。 ![]() 不久后,侯景察觉了范桃棒的背叛行径,立即下令将其处决。陈昕倒是忠义可嘉,仍执意前往接应范桃棒,但不幸落入侯景设下的圈套,英勇就义。 与他的父亲相比,陈昕在谋略上的确逊色不少。 此时,城外终于出现了萧纲所期待的勤王援军。侯景最担心的内外夹击局面已然形成,形势似乎正朝着对他极为不利的方向发展。然而奇怪的是,侯景的好运仿佛仍未耗尽,战局依旧扑朔迷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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