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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路过羊群,便想和春日私奔

 雨萌小站 2025-05-13 发布于辽宁

May.

13.2025

周末带孩子去三寰牧场露营了。春风温柔之际,车子驶离柏油路的那一刻,窗外的景色陡然鲜活了起来。柏油路的尽头仿佛是一道无形的界限,跨过去,便是另一个世界了。

旷野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姿态扑入眼帘。草色不是城里修剪得整整齐齐的那种绿,而是深浅不一、杂乱无章的绿,夹杂着枯黄的旧草和刚冒头的嫩芽。远山如黛,在天际线上起伏,线条柔和得像是被春风抚摸过无数遍。偶尔有几株野树,枝干扭曲着向天空伸展,姿态倔强而孤独。

我们停下车,摇下车窗。风立刻灌进来,带着青草的气息,还有泥土的腥味,某种野花的甜香,混合成一种难以名状的味道。这味道让我想起小时候和爸爸放风筝的时候,想起那些早已模糊的乡间记忆。肺叶不由自主地扩张,像是要装下整片原野的空气。

我们支起露营帐篷,孩子第一时间钻了进去,我隔着一道绿光看他,小脸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色的绒毛。

我独自走向草坡高处,鞋子踩在草地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惊起几只蚂蚱,它们跳开时翅膀振动的“沙沙”声清晰可闻。记得在奶奶家楼下,我也曾是称霸一方的捕虫高手,每次用脚拨开一片青草,蚂蚱就四处奔逃,那时的乐趣有种收获的喜悦。

站在坡顶,视野豁然开朗。草浪随风起伏,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山脚。羊群散落其间,像是一把随意撒落的珍珠。它们有时移动得很慢,低头吃草时几乎静止,只有耳朵不时抖动一下,证明那是个活物;有时也会急速地奔走,远远望去,完全看不到它们抬腿迈步的动作,就像是几朵小云平移在旷野中似的。

我找了一处草厚的地方躺下。草尖搔着脸颊,痒痒的。阳光透过眼皮,将整个世界染成温暖的红色。耳边是风声,草叶摩擦声,远处羊群偶尔的“咩咩”声。这些声音非但不吵,反而让寂静显得更加深邃。

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正在发生某种奇妙的变化。城市里那种时刻紧绷的感觉正在消退,肌肉一点点松弛下来,连呼吸都变得深长。我想起办公室里永远嗡嗡作响的空调,地铁里拥挤的人潮,楼下食堂施工的钻地声。那些声音像是某种无形的绳索,将人捆得喘不过气。

一只蚂蚁爬上了我的手背。我静静看着它小心翼翼地探索这片陌生领域。它的触角轻轻抖动着,六条腿交替前进,在阳光下几乎透明。在城里,我大概会下意识地把它弹开。但此刻,我却觉得与这小生命有种奇妙的亲近感。我们都是这广袤天地间微不足道的存在。

远处传来孩子的呼唤声。我坐起身,看见他正骑着小车朝我奔来。孩子的笑声在旷野中传得很远,清澈得像是山涧里的泉水。我朝他挥手,突然意识到自己脸上挂着笑容——那种发自内心的,不需要任何理由的笑容。

午后,我们跟着羊群移动。羊是一种奇怪的生物,看似温顺,却总与人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它们吃草时专注得近乎虔诚,下巴有规律地左右磨动,眼睛半闭着,偶尔甩动短尾巴驱赶蝇虫。我试着模仿它们的姿态,弯腰揪下一把青草。草茎断处渗出清冽的汁液,沾在手指上,散发出略带苦涩的清香。

那一刻,我抱着孩子坐在山坡上,春风拂面,我忽然理解了羊群的满足感。阳光,青草,清风,这些最简单的东西,竟能带来如此纯粹的快乐。现代人追求那么多复杂的东西,却很少真正快乐过。

夕阳西下时,我们收拾行装准备返程。孩子已经玩累了,靠在我怀里昏昏欲睡。我最后一次环顾这片旷野。暮色中的草原显得更加辽阔,远处的羊群变成了移动的小白点。风渐渐凉了,带着露水的气息。

回家的路上,霓虹灯逐渐取代了星光,车流声淹没了虫鸣。停车后,我们搬着行李走进电梯,我突然想起那只爬上手背的蚂蚁。此刻它大概已经回到巢穴,向同伴讲述今天的奇遇。而我们,也回到了各自的巢穴,继续扮演既定的角色。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眼前仍是那片起伏的绿浪。身体还记得青草的气味,风拂过皮肤的感觉。我知道明天醒来,这些记忆会变得模糊,就像每一个做过又忘记的梦。但此刻,在入睡前的朦胧中,我允许自己想象另一种可能:如果留在那片旷野,生活会是什么模样?

窗外,城市的灯光依然明亮,如同永不熄灭的火焰。而我的梦里,只有无边的绿色,和吹过旷野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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