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华师者,上世纪十至三十年代民国时期之华中师范学院也,乃相对于五十至八十年代共和国时期之新华师而言。旧华师,是由武昌傅家坡博文书院师范部派生出来的,在二十年代颇为著名,曾为国内外中英文媒介广泛报道。(详见本公众号笔者有关华师拙文数篇。)而新华师,据说是从武昌小东门内昙华林的文华书院大学部衍生出来的,从头到尾似与旧华师毫不相干。新旧两华师究竟是什么关系?在所及当今国内的相关史料上,对于旧华师的最后记录止于1928年在傅家坡校址上省立乡村师范学校的创办(查时华师校长贾浦明文字记录为租期十八个月)。那么,在此期间及其后,旧华师都去哪儿啦?既没有宣布停办,又没有宣告倒闭,难道这所在武昌成功办学二十余年的正规师范教育机构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消失了?旧华师的去向问题,成为本案的关键所在。经反复考查百余年来的原始文献,终于在纷繁复杂的外文教会史料中逐步发现了旧新华师本末源流关系的史证。一.武昌协和师范学校(Wuchang Union Normal School,教会史缩称 WUNS):1906年英国循道会于武昌大东门外傅家坡博文书院(后市十五中)校内主导创办的以博文师范部(Normal Department,Wesley College,始于1903年武昌芝麻岭)为主体的教会联盟师范教育机构,1917年迁入紧邻博文的独立新址(后市二师),1923年正式更名为华中师范学院。二.华中师范学院(Central China Teachers College,教会史缩称 CCTC):1923年由英国循道会主导的教会联盟师范教育机构武昌协和师范学校更名,1926年从武昌大东门外傅家坡迁入小东门内昙华林华中大学停办后的校址,1929年留名并入在原址上重建的华中学院,1953年由以从1946年复名的华中大学为基础改建的华中高等师范学院恢复原名为华中师范学院,1956年迁往广埠屯桂子山新址(今华中师范大学校址)。三.华中大学(Central China University,教会史缩称 CCU):1924年美国圣公会于武昌小东门内昙华林文华书院校内主导的试办期限三年的教会联盟综合教育机构,1926年试行期满停办,其校址由华中师范学院接收迁入,1946年由从1929年原址重建的华中学院(旧华师为其一部)恢复原名为华中大学。1951年改建为公立华中大学,1952年改建恢复为师范教育机构更名为华中高等师范学院,1953年恢复原名为华中师范学院(CCTC)。四.华中学院(Central China College,教会史缩称 CCC):1929年由美国圣公会于武昌小东门内昙华林主导重建停办中的华中大学改组重建,并以昙华林原址上的华中师范学院留名并入的教会联盟综合教育机构,并正式由华中大学更校名为华中学院(中文媒介通称华中大学),抗战时期迁往广西和云南,胜利后迁回昙华林校址,1946年复名为华中大学。综上所述,原来旧华师是去这里了 ——华中大学停办时迁入了华大原址,然后华中学院开办后并入了华院新校。这是1926年美国《宣教精神》5月号刊登的昙华林华中师范学院校内的翟雅阁照片。翟雅阁就是前文华大学后华中大学的“翟雅各纪念体育馆”。这张照片是当时华师教授蒲洛克(A. A. Bullock)在该杂志上发表关于华师的文章中的插图,其英文说明意为:“华中师范学院 — 中国最大的教会男子师范学校,也是最老的,且在大约四十万平方英里一亿七千万人口中唯一的。” 这张照片及其说明表明,旧华师在华中大学停办时迁入了华大原址。这是1928年底至1929年初,参与办校的教会联盟在华中大学重建筹备中的一个会议纪要节选。英文意为:关于华中大学校址,“如果文华中学迁出,那么现址(昙华林)是足够的;如果文华中学不能迁走,那么最佳选择就是博文中学与华中师范学院两校总和的地址(傅家坡)。” 那么关于华中师范学院去向,“华中师范学院已被计划为这所大学的组成部分。如果计划完成,华中师院将培训中学教师。” 这段文字对华师的去向进行了定位,明确指明华师将被“纳入”(incorporated)重建的华大(旋即定名为华中学院),甚至计划以华师博文两校连接的校园作为重建华大(华院)的校址。英文短语 “incorporated in” 意即作为大型机构或机构集团中的成员单位,而在这里也就是表示华师将成为华院的组成部分。这则文字表明,旧华师在华中学院开办后并入了华院新校。这是1936年上海英文版《1936年中国基督教动态手册》发表的华中地区教育机构名录中的“华中师范学院”条目,和1936年香港英文版《1936年中国名录与纪事》中“华中师范学院”条目。前者英文意为:“华中师范学院(现为华中学院一部分)” 当时旧华师并入华院已七年之久,但在1936年的这个名录中仍然专款注释在列。而后者,把华中学院和华中师范学院前后分列,在对华院机构人事详细介绍后仅列华师校名而已,应有隶属又相对独立的意义。而且,在美国《基督教在中国:美国的图书档案研究索引》中,长老会传教会档案所存有关华师的原始档案时间跨度为1923年至1933年;同样,在香港历年《中国名录与纪事》中,华师与华院并列直至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这些文字史料表明,旧华师并入华院后在相当长的时期内名义尚存。显然,它们是两块牌子一套班子。有人也许要问,为什么在1924年华师没有参与华大的创办?答案是因为当时由美国圣公会主导的华大只是教会联盟期限三年的试验阶段,不仅以英国循道会主导的华师没有参与,就连圣公会自家的文华大学招牌也保留着自身独立。在武昌圣公会孟良佐(A. A. Gilman)副主教辞职文华大学校长就任华中大学校长的同时,舒美生(A. M. Sherman)继任了文华大学校长职务。在此期间,华中大学与文华大学在昙华林两校并存。1924年11月1日华大举行试办开张典礼,英国循道会派出武昌博文书院创校(1885年)元老巴修理(W. T. A. Barber,又名巴心田),率华中师范学院院长贾浦明(B. B. Chapman)及参任华大校董的饶永康(H. B. Rattenbury)出席了仪式,巴修理还发表了重要讲话。(还有武昌文华大学校长舒美生及武昌中华大学校长陈时也都出席了华大开张典礼。)三年试办结束,有成功经验,也有失败教训。直到1929年美国圣公会再行主导重建华院时,文华大学成为主体,旧华师作为从属正式并入。由此可见,新旧华师的关系归根结底,就是一脉相承的关系。从师范到师范就是这脉的始末。说新华师源于文华,大抵是因为它前身的历史是由文华的主人、主导华大华院在昙华林办学的美国圣公会写的,当然以自个儿为中心。(圣公会在先后两次主导开办华大华院时,甚至一再要求以文华大学为校名。)但华大毕竟是教会联盟教育机构,不是圣公会只此一家别无分店的产业;而不只校名,校址的决定也并非武昌昙华林的文华而别无选择:不仅武昌傅家坡的博文(连同旧华师)仍为优选,就连汉口韩家墩的博学书院也在预选之中。华大在昙华林文华试行三年后期满停办,计划重建时花落谁家校园依然是一个重要议题。文华并非唯一选项。虽然在史实面前从来没有“如果”,但不妨假设一下,倘若当时重建的华大(华院)校址首选果是傅家坡而非昙华林,那是不是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宣称新华师源于博文了呢?其实不管华大华院在哪儿,只要知道旧华师去了哪儿,新旧华师的源流关系就脉络清晰了。华师之根,与其说是种在昙华林里文华院,不如说是埋在傅家坡上博文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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