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翠翠的爱情故事

翠翠的爱情故事

翠翠的爱情是沱江上的一支谣，是山涧里未采的虎耳草，是白塔坍塌后依然矗立在岁月褶皱里的等待。她的故事，像湘西的雾，朦胧地漫过山峦，又在晨曦中化作露珠，凝成茶峒人唇边欲言又止的叹息。

那年端午的龙舟鼓声还在青石板上回响，十四岁的翠翠在码头的人群里遇见傩送。少年将河灯的影子投在她的竹篾背篓上，一句“大鱼会咬你”的玩笑，惊醒了山涧里沉睡的蝴蝶。她转身时耳垂上的银坠子晃碎了月光，却把少年的歌声晃成了心底隐秘的潮声。后来她才懂得，有些相遇是命运用丝线绣在时光里的纹样，拆不得，改不得，只能在每个星子坠落的夜晚，独自数着掌心的纹路。

祖父的渡船摇碎过多少春秋，却摇不散翠翠眉间愈结愈深的云雾。当傩送的歌声乘着月光浮上崖壁，她终于在梦中采到了悬崖边的虎耳草——那株象征爱情的植物叶片舒展，像极了少年欲说还休的眼波。可命运的唢呐总在最美时转调，天保的船沉在了茨滩的漩涡里，顺顺家的门槛突然高过了白塔尖，而老船夫在雷雨夜阖眼前，终究没能替孙女握住那只温热的手。

如今的翠翠仍守着渡口，黄狗蜷在褪色的船篷下打盹。她常望着沱江对岸新修的白塔怔怔出神，那塔影倒映在水中，恍惚间总重叠着两张相似的面容。有时她会轻声哼起当年未听全的山歌，最后一个颤音总坠进江心，惊起一尾红鲤跃出水面，仿佛傩送曾许诺过的“明天”被鱼衔在口中，始终不肯交付。

茶峒的桃花年复一年地落进流水，磨坊里碾米声依旧，只是再无人说起车路与马路的古老风俗。翠翠的发辫间依然簪着端午摘的艾草，她说要等草枯了才肯换，可那抹青翠像是被时光施了咒，永远鲜活在渡船的木纹里。偶尔有外乡人问起白塔的故事，她便指着江心微笑：“你看那水纹，都是没唱完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