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枫林晚书店络石花瀑 五月一日夜，我一个人在小区塑胶跑道散步消食。 微风拂面，不冷不热，最是舒服。鼻尖忽然飘来一股若有若无的甜香。我细细品味，有点熟悉，却记不起来是什么花香。  络石花朵是一个小风车造型 正思忖着，拐过一个弯，来到高楼小院边，味道越来越浓了。忽然醒悟，原来是络石开花了。 早就注意到，两户邻居一楼小院种了络石。他们或牵一绳，或斜一杆，引导络石攀墙走壁，在廊间拱门之上挂起了几帘绿色的幽梦。这股好闻的味道，就是从那里吹度过来的络石花香。  络石 络石，一种古老的中华本草植物。汉代《神农本草经》将其列为上品，叙其功效曰：“味苦温，治风热，死肌，痈伤，口干舌焦，痈肿不消，喉舌肿，水浆不下”，末了还说：“久服轻身，明目，润泽，好颜色，不老延年”。 前半句所言，已被现代医学验证有效。中国植物志记载：“根、茎、叶、果实供药用，有祛风活络、利关节、止血、止痛消肿、清热解毒之效能。”但后半句就有点过了，该经之中，有此神效的植物比比皆是，大家看看即可，当真不得，否则要出人命。 从现代植物学来说，络石为夹竹桃科络石属常绿藤本。而夹竹桃科出毒物，这是众所周知的，络石亦然，其折断后流出的白色乳汁就有毒，对心脏有毒害作用。在此，要提醒那些爱美的姑娘们，千万别把花朵衔在嘴里拍照，危险。   络石四季常绿，初夏花开，远观壮丽，细看精致，芬芳宜人，抛却毒性不谈，的确是一种非常不错的园林植物。其花五瓣，形似小风车，花心还有一抹动人的黄绿色，故被很多人称为“风车茉莉”或“万字茉莉”。 这些年，宁波城栽种络石花的人越来越多了。  四月二十六日，我应宁波文史馆之邀，在月湖金汇小镇屠氏别业分享草木之美，课后带读者们实地欣赏周边草木时，就看到多丛络石藤，从这片青砖黛瓦的老宅不同角落倾泻下来，有些已开花，有些尚且含苞。 其中最大一丛，在拗花巷枫林晚书店北面墙上。一大片络石绕着一块黑板，密密匝匝占据了半个墙面。往上，半包二楼一扇窗户；往左，攀到墙角拐弯之处；往右，爬到正门之上，从门框上垂下几根绿条，在风中轻轻摇曳。  这片络石花期稍晚，其碧叶之间，已高高低低冒出了无数含着苞的白色小花棒，苞顶尖尖，十分可爱。花期约在一周以后，“五一”期间正好看花。 小区里的络石花香正好提醒了我。五月五日，我带着相机，去枫林晚书店故地重游。那片络石果然已花繁如雪了，花间蜜蜂飞舞，嗡嗡嘤嘤，热闹非凡！在花墙下抬起头，但见无数小白花组成的洪流，从蓝色天空里泼洒下来，令人震撼！  来此打卡拍照的姑娘们络绎不绝，有的在花墙之前拗个造型，有的从花窗之间探出身来，有的就在书店门口随意一站，人花相映，笑脸盈盈，怎么拍都好看。 我见缝插针拍了些风光照，要想等到无人之时再拍，实在有点不容易，拍了一个多小时，才算留下了一些满意的视频和图片记录。 中间那块黑板上，粉笔写着东坡名作《蝶恋花·春景》，内容算不上切题，但题目还算应景。在宁波，如此古色古香的场景，如此花量巨大的植株，着实不多见，再加上枫林晚本身就是宁波民营书店的常青树，此地成为网红打卡地，实属自然而然。 唐代药学家苏恭解释络石之名：“俗名耐冬。以其包络石木而生，故名络石”。 就生境来说，苏恭观察非常准确，风车茉莉不但络石，而且攀木。“耐冬”之名，主要指其经冬不凋之特性。 蒲松龄《聊斋志异》有一篇题为《香玉》的小说，讲述牡丹、络石花妖和一个书生之间的爱情故事，其中所用名字就是“耐冬”。    石上、树上、山上的络石 在宁波山间，络石也是常见之物。它们有时包络巨石而生，有时从崖壁垂下花瀑，有时在丹霞红色山体上铺开一大片，但更多是从老树主干攀援而上而又从其枝间垂悬而下，是立夏前后的当令花旦之一。 我山野所见过的最盛大络石花瀑，在东四明山脚下的雪岙村。这是一个美丽的村子，洁净澄澈的清源溪穿村而过，溪边多大枫杨树，延绵一两公里。 雪岙是去物种丰富的南坑、铜坑二村的必经之路，每年都要路过好几回。有时也专程去看溪边枫杨树上的槲寄生。近年在宁波唯一一次遇见橙腹叶鹎夫妇，也在这里。 雪岙村枫杨树上络石花 二零二零年五月四日路过雪岙时，正逢络石盛大绽放。那些披满络石花的大树，主要集中在村卫生室附近的五六棵枫杨树上。 溪边不同地段枫杨树上寄生的植物，似乎都不一样，上游树上大多长满了圆盖阴石蕨，而一丛一丛的槲寄生，主要挂在下游树上，络石所缠绕之树，则在村中溪边。它们各据一方生态位，各自安生。 路边车来车往，不便观察。而此时，偌大的清源溪只有一条细流在石缝间流淌，河床大多干涸裸露，可以随意行走。我们下到溪中，抬头观察这些络石花。 这几棵枫杨树，自下而上，从主干到分枝，均密密麻麻爬满了络石。藤条紧紧包着大树，叶间密密开着白花，树和藤紧紧相连，简直分不清哪是藤哪是树。 站在树下，一阵阵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令人沉醉。抬头仰望，一条条花瀑从枝间垂挂下来，微风吹过，花枝摇曳，满眼都是波涛起伏的白色花海，如此壮观景象，真是大自然的奇迹！ 宁波几种常见攀援植物中，常春油麻藤和葛藤比较霸道，它们均为强阳性藤本，不到最高处决不罢休，有时甚至整个树冠都被其覆盖。一些倒霉的树木一旦被这两位缠上，则处境艰难，光合作用不能正常开展，等待它们的最后命运，只能枯死。 相对而言，络石还算比较节制，毕竟它们是喜阴植物，在散射光充足、树荫覆盖率高的环境中，即可生长良好。所以，它们大多攀缘在树干、树枝，很少爬到树冠上面去。一定程度上来说，它们只是借地生长，故房东和租客能各自发展，相安无事。 与巨大的花量相比，络石结果的比例似乎不高。从观察来看，一大丛植株中间，往往只能见到稀稀疏疏几个果实，有点广种薄收的感觉。 不过，其蓇葖果的样子长得挺有意思，八字造型，两两双生。秋天时候，果皮会从中间裂开，露出一兜带着白色绢毛的种子，只待一阵寒风吹来，络石的孩子们即可乘着降落伞四处闯荡去了。 在宁波山里，还有一种不太常见的紫花络石，喜欢生长在沟谷边上，花期在五月底六月初。可惜，去野外探访了好几次，都没有遇见开花植株。 曾见到林海伦老师拍到的图片，花朵依然是小风车造型，花瓣肉乎乎的，颜色紫红，在夏日山间很有识别度。 紫花络石花、叶、果/林海伦摄 如果紫花络石能够驯化成园林品种，在风车成阵的白色花海中间，能够适当点缀一些紫红花朵，红红与白白，互相映衬，一定绝美。 期待能够早日遇见开花的紫花络石，更期待能够早日见到园林运用的它们。 作者简介：小山，科普作家，甬派、宁波图书馆等机构专栏嘉宾。业余时间致力于发现身边触手可及的草木之美，挖掘寻常草木的文化内涵。参编《认识中国植物》（华东册、海岛册），著有《甬城草木记》、《草木清欢》、《山野寻芳：浙东草木游记》等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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