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古代,除了朝鲜,谁最想成为中国的附属国呢?日本、缅甸、越南还是泰国? 答案显然不在列举的范围之内。 最想成为中华附庸的是琉球——一个直到现在还充满争议的地方。 众所周知,琉球是个群岛,离他较近的,除了中国大陆便是中国台湾与日本了。以琉球的实力讲,显然开罪不起任何一方。那琉球诚心想加入中国的“朝贡圈”是否是因为想得到天朝武力的庇佑吗? 答案再次被否定。琉球加入中国“朝贡圈”其实是双方“互相拥抱”的结果。两国各取所需,互为促进。但这一切都被日本的“插足”而终断了…… (1) 事情还要从琉球怎么融入的朝贡群体讲起。 在现代社会,滨海小城或者海中岛屿都是旅游度假胜地,所以他们可以依靠旅游业来赚钱。但这前提是有着较为便捷的交通。在古代,连铁皮船都造不出的时代,各国人民要想到琉球去旅游可谓是天方夜谭。而琉球物产“林木朴樕不茂密,厥田沙砾,不肥饶,是以五谷虽生,而不见其繁硕也”,属实是个不折不扣的“至小至贫”小国。 据记载,琉球百姓大部分人都住茅屋,哪怕是“富室贵家”,也“仅有瓦屋二三间”;至于吃饭,要想一日三餐都困难,若要吃肉,那几乎是痴心妄想。 所以,在没有“海洋领地”意识前,如此偏远的蕞尔小国实际上完全是安全的。琉球人之所以费尽心思想要加入朝贡,主要还是想通过“上贡”得到天朝上国所赐金银,然后通过这笔钱在东南亚、日本买粮食、肉类,改善自己生活。 但很可惜,天朝对这个小国并不感兴趣。 琉球首次在汉语典籍中留下记载,要追溯到隋朝时期。隋大业三年(公元607年),隋炀帝杨广好大喜功,一心想要彰显国威、探访异域,便派遣将军朱宽“入海求访异俗”。朱宽领命后率众出海,最终抵达了流求国。 这里的“流求”,正是后来我们所熟知的“琉球”。然而,由于当时语言不通,朱宽一行与当地人交流困难,最终只能“掠一人而返”。数年之后,隋炀帝决定动用武力,派遣军队“浮海击之”。隋军一路势如破竹,攻至流求国都,不仅焚毁了其宫室,还虏掠了数千男女百姓,满载战利品而归。此后,中原王朝与琉球的联系便一度中断。 此后数百年间,中原王朝的历代帝王似乎都对琉球这个小国提不起兴趣。直至《元史·瑠求传》中才这样记载道:“瑠求,在外夷最小而险者也。汉、唐以来,史所不载,近代诸蕃市舶不闻至其国。”由此可见,琉球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处于中原王朝视野之外。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大明王朝建立才出现转机。 众所周知,朱元璋花了很大力气招徕各国进贡,营造万国来朝的氛围,以便向国内臣民彰显自己统治的合法性。这其中就包含琉球。洪武五年,朱元璋派出的使节抵达琉球。琉球一见到天朝使臣,全国都沸腾了。 建文年间,朱棣起兵靖难。朱允炆为了所谓的“国际风向”,自然对琉球的“声援”也十分看重。然而朱允炆垮台后,琉球立刻转而拥抱朱棣。朱棣为了彰显自己的胸怀,又厚赏第一个主动投靠的琉球。如此几经折腾,琉球的地位便越来越高,以至于常年仅次于朝鲜。所以,对明朝来讲,其实很大程度上对琉球是政治上的需求。 崇祯十七年,朱由检煤山自缢后,清兵入关。然而明朝士大夫在南京拥立了朱由崧,成立弘光政权。恰好,琉球使者在这一年抵达福建,他们再一次表明态度,支持南明政府,又得到一笔赏赐。但没过几年,南明政权便日薄西山,当清军接手福建后,琉球使者竟然拿出一份支持清廷的诏书,名正言顺成为了清朝附庸。 为何琉球总是能在关键时刻正确站队呢? 其实,琉球本就不在乎谁愿意接纳他,他只是想换取钱财。所以他每次都是拿着空白文书登岸的。他也不在乎谁入主中原,而是,只要谁统治福建,他们的文书就填什么。 所以,琉球、大明正是在这样的考量下“相互拥抱”的。不过,在国与国的交往中,有时候,各有所取,反而他们的关系还更为稳定。 但很可惜,琉球的好日子并没有过上多少天,就被日本抢走了。从此,它便进入了漫长的双属时代。 (2) 自明建文帝在位时起,日本也加入了对明朝的朝贡体系,借朝贡贸易之机,日本人无需耗费太多心力,便赚得盆满钵满。然而,在众多前来朝贡的国家使团里,日本人的态度最为傲慢不羁,行事也最难管束。 嘉靖二年,日本国内两个地方诸侯为了争夺朝贡贸易带来的丰厚利润,竟各自派出使团前往中国。这两拨使团在宁波相遇后,矛盾瞬间激化,不仅相互大打出手、残忍杀戮,甚至在返程途中,还一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原本肩负朝贡使命的“使团”,摇身一变成了明火执仗的“倭寇”。明朝政府不得不紧急调兵遣将进行镇压,备倭都指挥刘锦、千户张镗等众多明朝将士,在这场冲突中牺牲。此事在浙江一带引发轩然大波,史称“争贡之役”。 明朝朝廷对此事极为震怒,果断宣布断绝与日本的一切贸易往来。 对于日本而言,失去对明朝的朝贡贸易资格,损失可谓惨重。他们眼睁睁看着其他国家借与明朝贸易大发横财,自己却只能干瞪眼,实在心有不甘。一番思量后,日本人把目光投向了当时国际贸易开展得有声有色的琉球。 他们盘算着,要通过一种隐秘而特殊的方式,继续与明朝开展贸易。万历三十七年(公元1609年),日本萨摩藩以琉球对日本“不恭敬”为借口,悍然出兵入侵琉球。 琉球才多少人? 面对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萨摩军队,他们根本无力抵抗,很快便兵败如山倒,国王尚宁也不幸被俘,随后被押往日本江户。 令人意外的是,尚宁抵达日本后,竟受到了德川幕府的盛情款待。幕府将军德川秀忠亲自设宴,在宴席上,他信誓旦旦地承诺,不仅会放尚宁回国继续执掌琉球国政,还会保证尚氏一族世世代代稳坐琉球王位。 不过,日本人的慷慨承诺并非毫无条件。在尚宁被放归之前,萨摩藩强迫他与日本签订了一份条约,要求琉球承认自古以来便是萨州岛津氏的附庸。 除了上述文书外,萨摩藩还强迫琉球签订了十五条规章,即所谓《掟十五条》。这其中,最重要的几条则包含:1.除萨摩之令外,不得向中国购物;2.按日本所定缴纳年贡和公物;3.未经三司官不得任用官员;4.不可从琉球向他国派遣商船。 文件一经签署便意味着琉球失去了部分自主权。 在政治层面,琉球被日本强行定位为其二级附属国,也就是沦为萨摩藩的附属,史书记载为“被定置附于萨州”。1636年,日本幕府颁布新规,明确要求琉球国王在致日本的官方文书中,不得再使用“中山王”这一尊贵称号,必须改用“琉球国司”这一称谓。这一规定,正式确立了日本人眼中“幕府将军—萨摩藩主—琉球国司”的三级主从隶属架构。 按日本方面的说法,从这时起,琉球便步入了所谓的“两属”时代——既向中国称臣纳贡,又不得不臣服于日本。 (3) 事实也的确如此,琉球在保持对中国的朝贡关系时,每年还需多次派遣使团前往萨摩藩,最多的时候,一年竟达九次之多。从这频繁的往来中不难看出,日本与琉球的关系,在形式上借鉴了中国的朝贡体系。但与中国宽松的朝贡关系不同,日本通过颁布《掟十五条》,妄图对琉球实施更为直接、严苛的管控。 长期以来,中国对琉球的内政秉持着高度尊重的态度,从不轻易干涉其内部事务。然而,倘若《掟十五条》的各项要求得以全面落实,琉球的内政将全方位受到日本的深刻影响。在人事安排方面,日本的萨摩藩拥有决定琉球王位继承人的权力,还能任免摄政三司官等重要官职。为进一步控制琉球,萨摩藩要求琉球王子以及三司官之子必须前往萨摩藩充当人质。此外,萨摩藩在琉球设立了“萨摩假屋”这一机构,负责该机构的日本官员被称作“琉球在番奉行”。这位“在番奉行”的主要职责,便是传达萨摩藩的各项命令,并严密监督琉球王府的政务执行情况。 在经济领域,日本更是对琉球强行征收贡赋。万历三十九年(公元1611年),萨摩藩单方面规定了琉球每年必须向其缴纳的赋税额度,如:六千石的贡米、芭蕉布三千石(段)、琉球上等布六千段、下等布一万段、唐芋一千三百斤、绵子三贯、棕榈绳一百捆、牛皮两百张、黑网一百条、席三千八百张…… 然而,就在所有人以为琉球将走向殖民时,日本人却给琉球立下了一条奇怪的规矩:琉球在国际上,尤其是面对中国时,必须装出一副独立自主国家的模样。 萨摩藩规定得极为严苛,琉球人在与中国的交往过程中,哪怕是一丝一毫,都不得透露自己正遭受日本影响和控制的事实。不仅如此,萨摩藩还明令禁止琉球人模仿日本的发型和服饰样式,生怕这些细节露出马脚。除此之外,萨摩藩还特别要求,当中国册封使团抵达琉球时,琉球人绝不能使用日本货币进行交易。总之,只要中国人来到琉球,琉球方面就得想尽办法,不能让中国人察觉到任何与日本有关的蛛丝马迹。 日本人之所以如此煞费苦心地伪装,是因为他们控制琉球,主要目的就是借琉球来开展对华贸易。日本妄图将琉球从朝贡贸易中获取的巨额利润据为己有,而这一切只有在琉球依旧保持独立国家表象的前提下,才有可能顺利实现。 尽管日本想尽办法极力掩盖它对琉球的侵略行径,但终究是纸包不住火。几年之后,日本侵入琉球的消息,还是传到了明朝军事部门的耳朵里。 这一消息传入大明朝野,瞬间引发轩然大波。朝廷上下围绕是否救援琉球、是否限制朝贡贸易、是否加强海防等关键问题,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争论。 万历四十年八月初六日,兵部官员向朝廷上疏,一针见血地指出,日本侵入琉球,其真实动机就是打着琉球的名义向中国朝贡,从而谋取暴利。他们建议,应当由福建军方派遣人员渡海前往琉球,实地侦察当地情况。倘若琉球国王依旧能够实际掌控这个国家,那么中琉之间的传统关系还可以继续维持;但要是日本人已经完全控制了琉球,那么福建和浙江东部沿海地区就必须提高警惕,对日和对琉的方针策略,都要做出相应调整。 但明朝自始至终海洋意识都较为淡薄,再加上经过万历三大征后,国力被严重消耗,早已是强弩之末,实际上已经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爱莫能助的境地了。 最终朝廷模糊地回复道:“琉球情形叵测,宜绝之便。但彼名为进贡,而我遽阻回,则彼得为辞,恐非柔远之体。请谕彼国新经残破,当厚自缮聚,候十年之后,物力稍充,然后复修贡职未晚。见今贡物,著巡抚衙门查,系倭产者,悉携归国,系出若国者,姑准收解。其来贡国人,照旧给赏,即便回国,不必入朝,以省跋涉劳苦。” (4) 表面上,中国采取的这一举措,似乎是体谅琉球刚刚历经战祸,民生凋敝、百废待兴,特意允许它休养生息、恢复元气。但实际上,这背后有着更为深远的战略考量——中国意在限制日本借助琉球在朝贡贸易中谋取暴利的机会,从源头上遏制日本对贸易利润的觊觎。 天启三年(公元1623年),彼时魏忠贤权倾朝野,把控着大明王朝的朝政大权。在琉球(实际上背后是日本在推动)的反复恳求下,明朝最终决定调整琉球的朝贡期限,将原本十年一贡改为五年一贡。这一改变,看似是明朝对琉球“苦衷”的妥协,实则是在复杂局势下的权宜之计。 到了崇祯二年(公元1629年),大明王朝已步入风雨飘摇的末路。国内农民起义此起彼伏,关外后金势力虎视眈眈,内忧外患之下,末代皇帝崇祯帝已无暇在朝贡国之间精挑细选、设置诸多限制。为了在动荡的国际局势中争取更多支持,他毅然同意恢复琉球两年一贡的旧制。这一决定,让日本人欣喜若狂。他们苦心谋划的、以琉球为跳板开展中日贸易的计划,终于得以全面铺开。 然而,琉球在这场复杂的国际博弈中,扮演的绝非单纯的“棋子”角色。它不仅是日本操控下的傀儡,还充当着日本安插在中国的间谍。在朝贡过程中,琉球肩负着一项重要且隐秘的任务——为日本收集中国的各类情报。每次琉球遣使来到中国后,都会秘密派出报事官前往日本。在日本人眼中,这些报事官有着一个特殊的称呼——“唐之首尾御使者”。他们带着从中国获取的情报回到萨摩藩,萨摩藩再将这些情报层层上报至江户幕府。 从1609年日本萨摩藩入侵琉球,到甲午战争爆发,在这长达两百多年的时间里,琉球王国始终处于一种微妙且复杂的境地:一方面,它不得不向萨摩藩“遣使贡物”,接受日本的统治与控制;另一方面,它又向明、清两朝请封,维持着与中原王朝的宗藩关系。日本史学界将琉球的这段特殊历史时期,称为“两属时代”。 或许有人会觉得不可思议,两百多年,大明、大清为何始终发现不了这种“双属”现象。 其实,道理很简单,无论大明还是大清,二者对海洋领域都比较淡漠,一个不能为天朝提供利益的蕞尔小国,有什么必要对他投入太多精力呢? 何况,明朝前期要应付蒙古人,后期要应付女真人,清廷前期要在中亚立威,后期又在国际浪潮下疲于奔命。两朝即便听到什么风声,也不愿花大精力为琉球出头。等到日本强行将琉球划为冲绳县,睁眼看世界的人们才开始惊呼“天下骤变”。 单从理论上讲,琉球与中国确实有着不可分割的渊源。毕竟,日本两百多年来都是偷偷摸摸“控制”着琉球。仅此一点便可说明,它自己也明白对琉球的争夺是不合理的。只不过是钻了空子才将琉球收入囊中。文化归属上,琉球人至今也没有完全认可日本文化。 以现代地理观点来看,钓鱼岛隔冲绳海槽与琉球群岛相望,钓鱼岛及其附属岛屿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无论从历史还是从法理的角度来看,钓鱼岛及其附属岛屿都是中国的固有领土,中国对其拥有无可争辩的主权。 (本文主要参考张宏杰《朝贡圈》、张廷玉《明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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