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月的天,在街上走,常常能碰见卖栀子花的。 ![]() 乡下妇人,篾篮子提着,里面躺着一朵一朵的稠白。为保新鲜,那每朵花上,都喷了水。绿枝横陈,花朵雀跃其上,水灵鲜活,仿佛就要从篮子里蹦出来,由不得你不心动。 每遇见,我心里总是一喜。我喜欢这卖花的妇人。我想象着她的家,小楼初砌,抑或就几间简陋的小瓦房,房前长着一两棵栀子。她养鸡养羊,还要伺候一田的庄稼,日子里,有着太多的辛苦劳碌。可是,却有花在房前开着,香着。 是哪朵花,先绊住她匆忙的脚步的?她每日都有了新的期待,走过花树旁,也总要停一停。哦,一朵开了。哦,又一朵开了。她站着,一任笑容慢慢爬上她的脸,她就那么,独自欢喜着。终得满树的花开,撑不住那香了。她不舍得浪费,一枝一枝,细心地采下来,提到街上来卖。也不当大价钱,一块钱能买好几朵呢。她卖的,是花,又不是花。她卖的,是她的欢喜。她也不叫卖,只静静坐那儿,花香自会替她招徕客人。 我买一枝栀子带回,放水碗里也好,插瓶子里也好,清水供养着,就够了。过后,我忙着自己的事,把花的事给忘了。一抬头,有花香扑过来,猛烈地亲我一口。我一愣神,笑了,记起自己买过花带回的。 有一回,我放在水碗里的栀子,花开过后,萎了。我扔了那萎了的花,忘了倒水碗中的水。那水碗,也就一直搁在那儿。我每回进厨房,总闻见一阵香。四处去搜,竟是灶角旁那养过栀子的水碗,散发的香。这让我惊喜了好些日子。 去福建的一个小城有事。小城看上去有些旧,不繁华,不气派。我在街上随便遛着,不喜,亦不忧。突然看见有卖荷的,一乡下农人,担着一担的荷和莲蓬,晃晃悠悠走在大街上。我看着他走过一棵梧桐树,再走过一棵梧桐树。阳光的碎影,在他的身上,在那些花上,水波样晃动。那画面,让我倾倒。我瞬间对那个小城,无比好感起来。一担的花,让一个城变得温婉。 我问他买了一枝荷。他说,插水里,能开好长时间呢。黑瘦的脸上,笑露出洁白的牙。我点头,微笑。擎着这枝荷坐火车,几千里路带回,它居然还是鲜活的。后来,它在我书桌上的玻璃瓶里,开了月余之久。 去广州。拥挤的街头,嘈杂的闹市口,热气蒸腾。不喜,我想着还是速速撤离吧。突然瞥见一遮雨篷下,有山里汉子倚墙而坐,面前搁着的红塑料桶里,插着一束一束野姜花。卖花的汉子说,山上的,刚采的。身旁满满的热气,就那样迅速退去,眼前只剩下一朵一朵莹白的姜花,带着山野的气息,拂着清香。不少路过的人,都停下来买。那一刻,卖花的,买花的,俱美好。 一个爱花的人,他的内心,一定是善良的柔软的,有着对生命的热爱。是的,热爱。生活给予你的,或许不都是风调雨顺一马平川,有坎坷,有挫折,有困苦,甚至不堪。可不管你活得多么不如意,也别忘了,买一枝花回家,供养灵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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