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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亮，室外一片黑暗，暗得像一堵厚厚的高高的围墙。 校长圈缩着身子坐着，双手抱着脑袋，不停地抓耳挠腮。他在等待，煎熬地等待，等待六月二十五号的钟声敲响。这是一年一度公布高考成绩的时刻。 他绝望中带着侥幸的希望，这希望就像一只萤火虫，或者是一根救命的稻草，只要一出现，他就会像只饿猫见了小耗子，奋不顾身地扑上去抓住它，用它向他的主子讨点狗粮。 这几年，全县人都说校长天天在折腾，从校内折腾到校外。但是，在他的逻辑学中，不折就不能腾，哪怕是全县人民都疼。因为他有他不可告人的初衷。 他进行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创新，一场空前绝后的带着血腥味的创新。 就拿学校的人事方面来说，他以手术刀式的手段，把学校翻了个底儿朝天。 他把全校的教职工当成器物，分作三六九等。 九等人是那些清高者，尽管业务精干，但不利于他的初衷，一律靠边站。 六等人是才华横溢的人，但这些人总爱提出相左的意见，不好约束，也不入他的法眼。 三等人是那些从来就没有存在感的人，比如体音美老师和打杂的，只要他们有鸡鸣狗盗之术，又非常听话，即使是工人编制，也都成了领导。用他的话来说，这叫翻身农奴得解放。不过，在接下来的日子，这些农奴经常会吃一口蜂蜜再来一口狗屎，还不得不装出一幅感恩戴德的模样。 一番折腾后，校长信心满满得意洋洋。学校太安静了，安静得像一池死水。哪怕他指鹿为马，也没有一个人敢反对。他享受着一伙儿人的恭维和肆意妄为的感觉，严然就是个皇帝了！ 但是，考试成绩每况愈下，这让他坐卧不安。 此刻，校长看看他那块名表，时间就像一把杀猪刀，亮闪闪，明晃晃，每一分一每秒的跳动都深深地刺在他的心尖上。 他不是没有一线希望，他有他的杀手锏。三年前，他暗地里把五名优秀生送到x水中学镀金，尽管这五个学生的成绩不稳定，但也给了幻想。更何况他得到的估分情况还不错。哪怕只有五分一的希望冲击清华或北大，这也是一个亮点。所以，他等待，像热鏊子上的癞蛤蟆，他一定要等到结果，哪怕是最后的沉默。 他已经让他的文人高手做好了讲稿，只等成绩出来，在关键的空白处填上。 终于等到凌晨的钟声敲响了。他的两只小眼儿紧张地盯着手机，他的心脏跳动得特别异常。他不停地在房间里走动着，一会儿喝口水，一会儿看看手表，等待着梦境中的喜迅的到来。 一分钟，五分钟，半个小时，依然没消息。他再也等不及了。他拿起手机，用颤抖的手拨打电话：还没查完吗？！ 没一一没有，网络太卡……对方唯唯诺诺。 他没关手机，嘴里不停地骂。 这是他的习惯。他的手机是专为大领导服务的，只有骂人的时候才会拨打下属的电话。 最后，他来到微机室，透过门缝儿，他听见几个人唉声叹气的说话。 当时就应该把估分的情况如实汇报给校长，一个说。 你咋不说啊？另一个回怼着。 说这些还有鸟用？如实汇报吧！又一个叹了一声。 校长知道他的希望破灭了，他的脸一定在不停地变色，尽管在黑暗中看不见。他想进去骂人，但接下来的一幕让他忍住了。 谁去汇报？ 当然是你喽！校长说你最会说话。 你不是最会给校长掂包吗？ 你也最会给校长开车呢！ 几个人互相推诿着相互伤害着，不可开交。…… 都别吵了，沉默是金，这是应付校长的最后一招儿，王主任小声说。 校长悄悄地离开了，喉咙里有只苍蝇在不停地蠕动，内心里充满和烦躁愤怒和阴暗。这几个人的声音和面孔在他脑子里不停地回荡，他感觉后背发凉：你（王主任）这家伙成了我肚子里的蛔虫，竟然看透了我的心思，这还得了。 看着四周漆黑一片，他的小眼睛发出一束幽灵般可怕的绿光，一股窃喜鼓起了他变形的脸皮，他已经找到了替罪羊。 后记 高考成绩全部揭晓后，全市倒数第一，是恢复高考后最黑暗的一年。校长在班子成员工作群里写道：严格执行上级文件精神，就今年高考成绩而言，任何部门任何人，坚决不能做任何宣传！违者，后果自负！ 2023.6.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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