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留学生公寓楼下的三棵凤凰树开花了。当我看见第一簇橙红跃上枝头时，教室里的倒计时牌恰好显出"30"这个数字，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约定。 这三株树足有三四层楼高，羽状复叶编织出翡翠色的穹顶，遮天蔽日。午后的阳光要穿过层层叠叠的叶隙才能落地，碎成满地晃动的光斑。记得去年开学时，总有几个孩子捧着书躲进这片清凉，细碎的蝉鸣里飘着他们背诵英语单词的尾音。而今那些树影斑驳的石椅上，坐着三三两两拍照的毕业生，红白相间的校服衣角被风掀起，像枝头欲飞的凤凰花瓣。 我总在下课后驻足仰望那些火焰般的花簇。五片花瓣舒展如蝶翼，纤长的金色花蕊仿佛凝固的星芒，在暮春的风里轻轻颤抖。前些日子语文课代表捡了落花做书签，透明的滴胶里花瓣愈发鲜亮，她说要带着这抹红去看北京的深秋。此刻树冠深处传来细碎的爆裂声，成熟的荚果正在开裂，黑褐色的种子乘着阳光的瀑布缓缓飘落。 办公室里堆着写满临别赠言的同学录，墨迹未干的"勿忘"与"珍重"洇湿了纸页。昨日班长悄悄告诉我，他们在树下埋了时光胶囊，要等十年后再聚时挖出。我望着窗外婆娑的树影，忽然明白凤凰花为何开得这样炽烈——它要把积攒了一整年的阳光酿成酒，浇灌这些即将远行的年轻灵魂。 晨露未晞的清晨，我又看见几个女孩在花树下徘徊。她们仰头接住飘落的花瓣，发梢染上淡淡的橙红。树冠筛下的光晕里，那些被照亮的年轻脸庞让我想起破茧的蝶。再过些时日，这满树繁华终将零落成泥，但我知道深埋的根脉里，永远涌动着新的花期。 风起时整棵树都在沙沙作响，像是千百只振翅欲飞的火凤凰。我轻轻拂去肩头的花瓣，转身走向教室。黑板槽里还留着昨日的粉笔灰，阳光正从凤凰树的枝桠间斜斜切进来，把"毕业快乐"四个字镀成温暖的金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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