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散文：云海拾情录

《云海拾情录》

清晨的雾霭漫过山阶时，我正在黄姚古巷尽头的贞节牌坊下读《水经注》。青苔沿着石缝爬上泛黄的笺纸，忽然有淡金色羽毛掠过扉页，惊起的墨渍竟在纸面晕染出蜿蜒水路——那分明是某幅遗失的《仙山楼阁图》卷轴。

循着苔痕追进云海，千年古樟垂下翠绿的罗网。忽见树冠悬着许多琉璃瓶，每个瓶中皆浮着一粒红豆，在晨光里酿出深浅不一的琥珀光。伸手触碰时，满枝翡翠铃铛叮咚作响，惊起群青色的山雀，衔走我袖口沾染的沉香灰。

暮色四合时分，萤火虫是揉碎的星子。追着流萤拐过七重紫藤瀑，月牙泉边竟散落着支离的铜镜残片。捧起半枚尚存水银的碎片，镜中掠过金丝雀驮着梅枝的画面，正要细看，却听见泉底传来编钟的震动，波纹把倒影撕成蝴蝶状的篆字。

子夜雪青色的雾岚中，终于望见那架悬空的水晶棋盘。黑白玉子泛着冷光，分明是未下完的珍珑棋局。指尖刚触到温润的云子，忽有湿漉漉的山桃跌落棋盘，惊散漫天银河，棋子化作七十二只衔着情笺的青鸟，消失于天孙织就的云雾绡中。

归来时袖笼盈满松针香气，衣襟上的晨露凝成米粒大小的珍珠。古巷石板上新添的雨渍，倒映着某座云雾深处的八角亭——那里分明悬着与我书房同款的竹帘，帘后素手烹茶的剪影，正在将武夷岩茶斟入冰裂纹的建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