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麻将棺材之花(褚半农拍摄) 我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三百零五篇中有一百三十五篇提及植物。《诗经》记录的北方那些包括野草野花在内的植物,一二千年前、或更早时就把根扎在上海这块土地上了,一代一代,至今仍蓬蓬勃勃、野蛮地生长着。萝藦的方言名称叫“麻将棺材”,是一种多年生蔓生野草,属萝藦科。这种原在上海农村老宅竹园里、浜滩边等随处可见的野生植物,二千多年前的《诗经》以“芄兰”的名称,被记载在《卫风》中:“芄兰之支,童子佩觿(xī)。虽则佩觿,能不我知?容兮遂兮,垂带悸兮。芄兰之叶,童子佩韘(shè)。虽则佩韘,能不我甲?容兮遂兮,垂带悸兮。”这首诗的主题,历来无确定解说,按照程俊英的说法,这是人民讽刺贵族童子的诗,萝藦在诗中是借物起兴的一种表现手法。这种野草叶对生,心脏形。它还有个特点,茎、叶折断后会有白色乳汁流出,但无毒。它们7-8月开花,9月结果,种子上端具白色丝状种毛,可随风飘荡,到处安家。它长可达2米以上,地下有肥大块根。萝藦又叫天爵壳,有的地方俗称奶浆草、婆婆针线包等,上海方言名称却叫“麻雀棺材”。因“麻雀”二字在沪(吴)语中读做“麻将”,“麻雀棺材”就一直被称(写)作“麻将棺材”,也只有吴地人才会这样称呼,我们从小跟着大人也是这样叫的。这个名字虽然有点粗鄙难听,倒也符合实际。它的名称来自于纺锤形果实,其形状很像麻雀,或者说麻雀死了后放进去刚好,果壳恰似“棺材”,古人就用来命名。这种植物分布很广,但在当地,因城市化进程早,土地征用,村庄动迁,绿化地里见到野草就清除,我在自己小区周围一直没有看到它。它的第一张照片还是2010年8月,我在河北清河县参加金瓶梅学术研讨会参观途中无意间看到拍摄的。后来扩大寻找范围,四处行走,终于在松江区等多个野地里拍到了长在沪地的诗经植物——“麻将棺材”的苗、藤、花和果。
麻将棺材之果(褚半农拍摄) “麻雀棺材”的名称早在清光绪《松江府续志》等旧志中已有记载了,如民国《上海县续志》卷八这样介绍:“萝藦,一名斫合子,三月生缠绕茎,叶似葫芦,六七月开小长花,如铃状,紫白色,结实如辣椒,色淡绿,熟则自裂,中密含种子,有冠毛,能因风远飞,以传其种。诗称芄兰即此物,俗呼其实曰麻雀棺材。”“俗名麻雀棺材,蔓生,秋开小白花,壳尖长如雀状,熟则壳裂吐白绒,子则附绒随风四散。”我在编修全国第一部自然村志《褚家塘志》(2010年2月上海人民出版社第1版)时自然不会忘记,把它记进“物产”中:“麻雀棺材,植物名萝藦。缠绕多年生草本,茎、叶断后会有白色乳汁流出。其根民间用作滋补。麻雀,音麻将”,并附有照片。这是上海新编地方志中以图文形式,唯一记录此种植物的志书。以后编修的行政村志《东吴志》(中西书局,2020年12月第1版)中也记叙了这种带有方言名称的植物。
有白色丝质种毛、可随风飘扬的种子(郭在精拍摄) 《虹桥镇志》执行主编周莉女史,两年多前在朋友圈里发了条消息,询问当地的一种植物名: “本地农村70后姑娘们小时候玩的,有风的日子里,一群孩子一起吹,像小小的降落伞一样吹满天,欢呼雀跃,好美网@70后姑娘忘记叫啥了,有谁知道吗?不是蒲公英哦”,并附了植物种子照片。我没有马上参与,7个多小时后见仍无人留言,便告诉她:这是“麻将棺材呀,植物名萝藦。《诗经》已写到:芄兰。”上海人民广播电台高级编辑、诗人朋友郭在精从拙作《莘庄方言》的文字、图照中了解到“麻将棺材"后,对名称、对植物产生强烈兴趣。
麻将棺材藤蔓和花(褚半农拍摄) 2016年8月,他按图索骥,在虹桥绿地拍到了开花的萝藦,照片上的花朵鸟形紫色如美人之唇,令人生怜,便写诗一首。 第二年10月,他又拍到了麻将棺材的果实,再次在微信上赋诗一首:“萝藦堪为大书家,一笔旋成一束花。待到冬来晴好日,放飞银絮满天涯。”好多植物,在上海是有方言名称的,其实这也是一种文化资源,但知道的人越来越少。民间认为麻将棺材的块根能滋补身体,有土人参之称。老宅还未搬迁、土地未征用时,每年都有村民挖根食用。实际上萝藦全株都可药用。其果可治劳伤、虚弱、腰腿疼痛、缺奶、咳嗽等;其根可治跌打、蛇咬、疔疮、阳萎;茎叶可治小儿疳积、疔肿;种毛可止血。就连茎、叶折断后流出的白色乳汁,也可除瘊子等,简直就是一种神草。文章作者简介:闵行本土作家
本文获作者授权发表,原文刊于《上海滩》,2024年第8期。转发请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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