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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着驿道走方山

 天下小粮仓 2025-06-14 发布于福建

遇见闽侯 2025年05月15日 16:27 福建


专栏寄语


  闽侯,素称“八闽首邑”,历史悠久,底蕴深厚。福建海洋文明从这里开始,闽江入海前发出深情的问候。这一方多情的乡土,珍藏着无数动人的故事,历史的天空里,有许多灿若星辰的名字,从这里升起。 

  山水人文同灿烂,今朝往日共辉煌。在最美的四月天,“作家看闽侯”采风画卷徐徐展开,展开各不相同的视角,展开五彩斑斓的篇章。 

   “作家看闽侯”专栏,将陆续选登优秀作品,让读者朋友通过文字而亲近闽侯,让闽侯故事通过读者朋友而美丽地流传。


寻着驿道走方山

章礼提

  方山因型正而得名,山脉中五座山峰似虎而俗名五虎山,从北到南名为小虎、大虎、白面虎、岐尾虎、回头虎。方山位于福州市闽侯县东南部,距离市中心35公里,最高峰海拔611米。唐宋时期属于闽县清廉里,现跨越闽侯县南通、祥谦两镇。北宋宣和六年之前,闽粤驿道越过方山,留下点点珍贵遗迹,流传众多精彩故事。

▲(五虎山山体端方如几,故又名“方山”·王立强/摄)
  乙巳年盛春的一天,我与文友欧阳俊杰寻着唐宋时期驿道走进方山。天刚鱼肚白,我俩就从崇轺驿旧址出发,骑着共享单车往台江横山铺,然后经沙合桥畔临津馆越过白龙江,登白鹭岭到达阳岐河,漫步在留有蔡襄题刻的午桥至阳岐岭,停足于方山北渡口遗址,然后坐上小船穿越茫茫江面,约行半个小时到南通镇文山,然后沿着柴头溪走到瓜山古渡口(已废),闽中才子徐惟起在《舟次瓜山》诗中写道:“郑公渡口石桥斜,山色重重碧似瓜。遥望炊烟青不断,蓼花深处见人家。”

  阳光斜照瓜山村,瓜山山脉郁郁葱葱,唐代建造的柴头桥,虽然已满目沧桑,但它仍然屹立人间,遗憾的是与相依为命方山北岭却早已荒废。这时,欧阳与我只好雇部小车上山,峡谷深渊让人胆颤心惊,陡峭石壁犹如坚固长城,行走在弯弯曲曲路上,连小车都感叹力气不足,更何况徒步登山之行客。

▲(俯瞰南通镇瓜山村·张渺/摄)

  翻过山岗,落岭几百米到了方山水库北岸,往东去方山寺遗址,右转到库区大坝,路口被红绳拦截,欧阳与我只好徒步坝头。方山水库建于1957年,主要用于农田灌溉。站在坝顶上的我,尽情地欣赏宽阔水库美景,两岸青山倒映在清澈库底,山水相连犹如一幅美丽画卷;灿烂阳光照在水面上,发出层层银光,闪烁在蓝蓝天空;微风吹过,枝条漫舞,似乎在招手欢迎欧阳与我的光临。

▲(五虎山山谷中的“明珠”——方山水库·王立强/摄)

▲(雨水充沛时节的方山湖·陈宗兴/摄)
  大坝北端,建有库区管理房,留有“大锁”看管;大坝南端,通往挂壁水渠,游客可徒步前往探险。欧阳与我原路返回,沿着库边向东走去。春风吹拂,小鸟欢歌,漫步于山水间,犹如进入了蓬莱仙阁。在一条坎坷不平机耕路上,大约走了千米便到了方山寺和方山驿遗址。宋《三山志》有记:“方山寺,清廉里,陈天嘉元年(560年)置……山在州南,重江之外九鼻,东向正北,远望突兀瑞方,直下数千尺,故名。”让人们遗憾的是,已近一千五百年禅寺,只留下十几根石柱横卧在荒凉的草坪上,不知是向人们诉说着自己的心酸,还是试图证明曾经身世的不凡。

▲(方山寺遗址·陈宗兴/摄)

  唐宪宗李纯信佛,元和三年出使泉州的大臣回京奏报,方山寺怀恽大和尚道深无比,宪宗立即诏入长安居于章敬寺,礼请大师到麟德殿讲经,宪宗见其果然不凡就尊其为“章敬国师”。过了一年的春天,怀恽把弟子送给他的方山露芽茶进贡于皇上,皇宫茶师泡了一壶,香味四溢,宪宗品了品,可口清爽,即封为贡品。唐代茶圣陆羽《茶经》里记载:“福州有柏岩、方山露芽茶……”

  只可惜,方山露芽茶早已名存实亡了,笔者站在草坪向山顶张望,多么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品上来自方山顶峰的名茶?著名的方山驿,有人说设在方山禅寺,也有人说建在禅寺周边,实际位置已无法得到佐证。神圣殿堂如今却成为荒凉草地,令人唏嘘不已。看护方山果园陈老伯说,陈家祖宗于乾隆年间从龙岩迁居此地,建水库时十几户陈氏全迁走了,只留下永不消失的村名。
  离开方山村继续东进,路边有条山路到小虎山顶,欧阳建议上山参观五虎峰,而我却坚持沿着驿道前行,没走多久便到了凤港知青点,几拨人马在柿子树周边野炊,谈天说地,好生热闹,那场面让人羡慕不已,他们日子过得还真滋润!南边角落,几位年青人抢捞桌面上锅里面条,此景让我想起了五十年前生产队的午餐,一碗平,二碗尖,三碗能尖尽管尖……

▲(凤港知青点·首邑文投供图)
  凤港知青点位于库顶,两层楼房子虽已装修一新,但知青们开垦的农田山地和茶场果园早已荒凉,零零星星茶树还长在草地里,有位姓刘的大嫂正在那儿采摘,露芽茶大嫂不知道,只知道市面上白茶比较好销售,采摘的茶青带回去制作白茶。

  告别知青点和那位大嫂,往东走了段平路开始登岭,那岭并不陡,距离“东峡”也不远,走了一会儿便到了。东峡位于岐尾虎与回头虎之间,形势险要,易守难攻,山岗上留下了元末陈友定练兵场和古寨墙遗址,还有一座古寨门。在岗亭休息片刻,登上了回头虎顶峰,站在方山最高处向外张望,山中险要与山下城廓尽收眼底。

▲(陈友定兵营遗址·陈宗兴/摄)
  返回东峡,出寨门而下岭到虎山村,驿道边王厝门口立了块路牌,米黄色石块上题刻:“闽县清廉里,南至大田驿二十五里,北取方山驿五里”,几行普通的楷书,不仅点出了清廉里、方山驿、大田驿方位,还体现了“十里设铺与三十里设驿”规定。村民说,路牌原在岭下,因担心被人偷走,村里人就把石牌迁来而加以保护。

  从王厝搭车前往参观三溪口水库,探寻朱熹隐居地。三溪口水库位于五虎山脉三溪流汇报合处,1959年11月动工兴建,以农业灌溉为主,结合发电与养鱼,现已成为自来水供应水源。南宋思想家、理学代表朱熹,因避“伪学”追杀而隐居回头虎山,留下“怡山良石(一说艮石)”和“神仙所居”题刻,还写下一首诗歌《方山》:“到山不识山面目,但见九鼻盘溪曲。归来兀坐小窗下,倚天百尺堆寒玉。”诗歌大意是,来到方山却看不清它的面貌,山势险峻,溪水弯曲。归来时,坐在窗前竹凳子上,心里仍然回想山峰之巅,接近于天宇山峰,在那可让人感受到天宫之寒气。
  笔者品读朱熹诗文,思素人生之行路,想来文人受挫与艰辛有时并非坏事,东汉末年文学家蔡文姬因战乱被掳至匈奴,被迫嫁给左贤王,人生地不熟生活环境让她有感而发,创作出千古名曲《胡笳十八拍》;南朝政治家江文通,因得罪皇上被降职吴兴县而梦笔生花;北宋著名诗人苏东坡,也因“乌台诗案”被贬黄州,写出了“大江东去”豪迈诗篇……

  领悟名人诗赋,欣赏三溪口美景,太阳已经偏西,只好依依不舍辞别名贤题刻,乘车前往五虎山森林公园。跨过宽阔草地,登上黄土边村,到了岐尾虎山腰的五灵岩禅寺,小巧玲珑禅院却透露出历史厚重。1981年从山上滚落的巨石成为自然寺门,让人惊奇而成为游客参观的一个景点。

▲(五灵岩寺·陈辉/摄)

  有条横路通往方山水库,还有条直达山顶小道,陡峭的登山道让人望而生畏,众多游客却步不前而返回,而我与欧阳“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虽然已过古稀之年,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冒着闷热阳光,一步一步向高山攀登,到了岐尾与白面之间山岗,虽然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但已心满意足。

▲(从右向左分别是白面虎、岐尾虎、尾虎顶(又称回头虎)·王立强/摄)

▲(最“孤独”的一只老虎——回头虎·王立强/摄)


  在狭小山岗逗留几分钟,向左登上岐山顶峰,然后返回往白面虎走去,到达白面虎顶,晌午已过多时,宽阔山峰已空无一人。从草丛中走到悬崖顶上,远望龙祥岛、乌龙江、福州城;近看是岩石顶坪,不知何年,也不知何人,在仙桃石上刻“福”字,于仙人足迹里题个“寿”字,题刻位于安全线外,底下万丈深渊,谁敢跨越?

▲(在五虎山白面虎悬崖顶仙人足迹石上,有朱熹题写“怡山良石”“神仙所居”等石刻·王立强/摄)
  山上空气虽然清新,环境虽然优美,但疲劳无比的我却无心享受,躺在最为凶猛的虎头上,没多久便迷迷糊糊睡了,朦胧中似乎也成了一只老虎,抬起头与虎兄们一起张望热闹与繁华福州城廓,正想进城展现山中王之威猛,突然间看到了鼓楼前张牙舞爪三只雄狮,心里一惊,哪敢轻举妄动?往后一看,堂兄已被吓得转头就跑,睡梦中醒来的我,才知那是“三狮镇五虎”的故事!

▲(五虎山雄姿·程水华/摄)

  搓着睡脸的我,大步往大虎走去,接着又登上小虎顶峰,越四岭登五峰,留足迹于方山的梦想已成真,那山、那水,那禅寺、那遗迹、那名人已深深地刻在我的脑子上。这时,晚霞已挂在天边,欧阳与我只好下山回福州。走着,走着,路边有处标语引起我的关注:“我问青山何时老,青山问我何时闲”。

  是啊!何时闲过?小时候,忙着学说话学走路;上学了,忙着读书学习;高中毕业回乡种田,忙着在生产队挣工分;工作后,忙着搞好各项事务;退休了,忙于文学创作,总想留下更多好作品……

▲(俯瞰五虎山郊野公园·程强/摄)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福建省报告文学学会原秘书长)

章礼提/文

编辑:陈诺 宁媛媛
校对:洪婷婷 陈诺
审核:王立强 吴昕
监制:谢永杰 庄高翔

本文文笔流畅,寓情于景,富有哲思。如文中通过对方山遗址的探访与历史追忆,展现了作者对时间流逝、文明兴衰和生命意义的深刻思考。一是文明遗迹探问:繁华落幕后的永恒追问方山寺遗址中横卧的残破石柱,是历史长河中文明兴衰的具象化符号。作者面对"一千五百年禅寺只剩荒凉草坪"的场景,产生了对存在本质的叩问:辉煌如方山寺者,终究难逃时光侵蚀;权势如宪宗尊崇的"章敬国师",亦随王朝更迭化为史册墨痕。这种对"永恒"的消解,暗示着人类所有创造终将回归自然循环的宿命,正如陆羽《茶经》记载的方山露芽茶,今日只剩"名存实亡"的喟叹。二是 文化记忆追思消逝与传承的双重困境方山露芽茶的消亡与方山驿位置的失考,折射出传统文化在现代化进程中的断裂危机。当作者"向山顶张望"渴望重现贡茶荣光时,实则表达了对文化基因断裂的焦虑。而陈老伯家族"村名永存"的叙述,则揭示了另一种记忆传承方式——即便物质载体消亡,集体记忆仍以精神符号形式存续。这种矛盾揭示了文化传承的复杂性:既需要物质载体维系,又需超越实体实现精神延续。面对遗址荒凉,作者并未陷入虚无主义,而是以"春风吹拂,小鸟欢歌"的自然意象消解历史沧桑感。知青点"谈天说地"的热闹场景,与遗址的孤寂形成张力,暗示着文明更迭中生生不息的生命力。这种在废墟上重建生活诗意的态度,恰如苏轼"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的豁达,展现了中国人特有的历史观——在追忆中前行,于废墟上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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