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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是连载故事，欲了解前文请参见话题 #三言二拍（可选择顺序或倒序来调整文章排序），或在文章底部点击“上一篇”。若还想看其它故事，请关注公众号 #秋夜白露 。话说杨思温因靖康之难流落到燕山，元宵节时在昊天寺偶遇一贵妇，颇有东京风范，便想结识，无奈又错过了，只能第二天再去试试。第二天到了晚上，他和姨夫商量，想去昊天寺寻找昨夜的妇人。他走到大街上，街上仍是人山人海，十分热闹。正走着，忽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仿佛雷声，思温担心要下雨，正想回去。抬头一看，只见：银汉现一轮明月，天街点万盏华灯。宝烛烧空，香风拂地。这哪是要下雨的样子？他再仔细一看，只见四周的人群簇拥着一辆大车，从西边驶来。那隆隆的声音原来是大车发出的，周围跟随的番官有几十人，排场很大。大车的后面跟着几位侍女，其中有一位穿着紫色衣服，腰佩银鱼，手里拿着干净的手巾，用帛裹着脖子。思温见这女子眼熟，借着月光仔细观看，这人好像是他哥哥韩思厚的妻子，他的嫂嫂郑夫人意娘，他哥哥韩思厚本是国信所掌仪。这位郑夫人，原本是乔贵妃的养女，嫁给了韩掌仪。韩掌仪与思温是同乡，两人结拜为兄弟，思温称意娘为嫂嫂。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两家人失去了联系。那穿着紫色衣服的女子也看到了思温，两人四目相对，都有些熟悉，却不敢公然打招呼。思温便跟着车子来到了燕市的秦楼，车上的人都进了楼里。贵人上了楼，番官和随从都在楼下就座。这秦楼非常宽敞，就像东京的白樊楼一样，楼上有六十个阁子，楼下散铺着七八十副桌凳。那天晚上卖酒，整个楼堂都非常热闹。杨思温等那贵人进入酒肆，到秦楼里面坐下，便叫了一个过卖过来（过卖便是酒倌，或称小二）。过卖见到思温就拜，思温扶起他说：“别拜了。”却再仔细一看，原来这过卖就是原来东京白樊楼的过卖陈三儿，他们过去就是认识的。思温很高兴，就让三儿坐下。思温在东京时本是官员，三儿再三不敢同坐。思温说：“我们都是京师人，他乡遇故知，坐在一起没关系。”三儿唱喏后才坐下。思温拿出五两银子给过卖，吩咐他收下银子，好好准备几样荤素酒菜上来，便与三儿一面吃酒一面说话。三儿说：“自从丁未年到这里，被拘在金吾宅做奴仆。后来秦楼建成，我因为思念旧日在白樊楼的生活，便每日交给金吾宅八十钱当作买工钱，到这里来做了过卖。幸好和官人又见面了。”思温问韩国夫人的事情，三儿说：“这位夫人非常照顾人，常常夜间带着宅眷来这里饮酒，和养娘们坐地一处。我常常上楼侍候，也常得到夫人的赏赐。”思温又问三儿：“我刚才在路上遇到韩国夫人的仪仗，车后的宅眷里，有一个妇人看着好像我的嫂嫂郑夫人，不知道是不是？”三儿说：“我经常上楼侍候，也认得官人说的这位夫人，只是怕认错了人，不敢确定。”思温便对三儿说：“我正有件事想麻烦你，你上楼侍候韩国夫人的宅眷时，帮我找找郑夫人。得空替我传个话，就说'我在楼下专门等夫人下来，想问哥哥的详细情况’。”过了一会儿，只见三儿下楼，用手捂住下唇。思温知道这是京师人市语，表示事情已经办妥。三儿说：“我上楼见到了郑夫人，告诉她'五官人在楼下等夫人下来，问哥哥的消息’。夫人听了，流下眼泪，说'叔叔原来也在这里。请转告五官人，稍等片刻，我就下楼和叔叔说话’。”思温感谢了三儿，付了酒钱，便走出秦楼，站在门前等待。不多时，只见侍候的人进去，片刻后番官和随从簇拥着一辆车子出来。思温等车子过去，后面的宅眷也出来了，其中那个穿着紫衣、佩戴银鱼、脖子上缠着罗帕的妇女，正是嫂嫂。思温走上前去，和嫂嫂行礼后，问道：“嫂嫂怎么和哥哥分开了，又为什么在这里？”郑夫人擦着眼泪说：“自从靖康之冬，我和你哥哥雇船去淮楚，快到盱眙时，不幸箭穿船夫，刀伤梢公，我有乐昌破镜之忧，你哥哥被缧绁缠身之苦，都被虏人掳走了。（乐昌公主的典故：陈灭前，乐昌公主与夫君将一面镜子中分为二，两人各执一半为信物。陈灭后，公主被隋朝权臣杨素所得。几经流离，徐德言在隋都长安街头，见一老仆拿着半面镜子在高价出售，于是便拿出另一半与之相拼合，二人终于见面。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破镜重圆”的故事。“他们的酋长撒八太尉逼迫我，我誓死不从，一直被带到了燕山。撒八太尉恨我不从，又见我骨瘦如柴，就把我卖给了祖氏之家。后来我才知道这其实就是娼户。“我想我本是品官的妻子，命官的女儿，生为娼妇，就算像苏小卿（六朝著名歌妓）那样又有什么意思？不如一死，像孟姜女那样，至少可以不受辱。于是暗中抽裙带自缢在梁上，被人发现后救了下来。“撒八太尉的妻子韩夫人听说后怜悯我，立刻下令救命，并留我随侍。我脖子上的伤痕至今未愈，所以用罗帕缠着。我仓皇间与良人分别，不知他去了哪里。“最近我偶然得到消息，良人当时找机会逃脱了，如今就在金陵，已经官复原职。我在这里已经四年了，始终没有改嫁。我每日燃香炼顶，问卜求神，希望能跟金陵通音讯，只恨我实在无法脱身。“今天随韩国夫人到这里游宴，我身为奴仆，不敢久留，叔叔你一定要记住，如果遇到江南人，千万托他们传个信。”杨思温还想再问详情，突然有番官手持八棱抽攘（大概是一种八梭的棍子或枪），向思温走来，说道：“大胆奴婢，深更半夜，怎敢引诱外人？”说着提起抽攘，迎面就打。思温一见对方动手，连忙转身就跑。那番官只是赶走他，并不拼命追赶。思温逃脱后，一身冷汗，慌忙回到姨夫的客店。张二官人见思温喘着气回来，问道：“你怎么这么慌张？”思温把刚才的事情一一讲述了一遍。张二官人听了，感叹不已，安排了三杯酒给思温压惊。思温想起哥哥韩忠翊和嫂嫂郑夫人，哪里还有心情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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