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芒的文学意味 ——读冯强生的诗《麦芒儿尖》 张幼军 趁还没有霜冻,父亲将土地 犁出波涛、耙出细浪、用心分垄 母亲撒下种子,看似随手抛撤 实则埋下墨绿与金黄的伏笔 破土的麦苗,就像儿时的我 再寒冷的夜晚,也要蹬开被子 芒刺在身,就像我的青春叛逆期 父母亲不但不会气恼,反而笑了 (选自2025年6月22日《新东西》) 麦芒,在生活中,是显不出有多少文学意味的。或者,人们不会赋予它多少文学意味。比如我。我就最讨厌麦芒。我虽然不是生长在农村,但我与它并没少打交道。我从读小学四年级起,每到麦收季节,学校就让老师带着我们这些出生在城里的还是娃娃的小学生去周边的农村帮农民伯伯收割麦子。每每被麦芒刺痛,那感受真是“芒刺在身”,痛彻骨髓,刻骨铭心。您想哈,从小植下的恩怨,这对麦芒还能有什么好感吗?这样的感情基础,还怎么可能把它往浪漫的文学、文学的浪漫上拉扯呢?在我的一生的印记中,麦芒涉入文学的例子真是少得可怜。好像农民伯伯的一个打比方算得上一例。就是冲突双方互不相让激烈争斗,农民伯伯就说,那可真是针尖对麦芒!就算是麦芒身上有那么一丝丝文学气味吧。除此,麦芒身上哪里有一点文学的气味、文学的基因、文学的浪漫呢? 但是呢,到了搞文学的人那儿,就大不同了。比如,有个叫冯强生的诗人,写了首《麦芒儿尖》的诗,写的那麦芒呀,全身和整个一生都是诗,都是文学,都是浪漫。 您看哈,麦子的人生,从“我”父亲犁地“我”母亲播种就开启了,就开始了其文学之旅,就开始了其浪漫了。 “趁还没有霜冻,父亲将土地/犁出波涛、耙出细浪、用心分垄”——这就是文学呀,就是文学的浪漫呀!不过,诗人着意将浪漫换了个很生活化的词儿“波涛”、“细浪”,而不用“浪漫”。读着却能感觉到浪漫。问题是,波涛,是父亲可以用犁犁出来的吗?细浪,是父亲可以用耙耙出来的吗?是的,从这里开始,诗人就让麦芒的人生沾上文学了。这用的是形象而贴切的比喻,形容父亲犁地翻开的土块,像浪涛;形容父亲耙地将翻开的土块耙细,像细浪。这就有厚的文学意味了。 父亲把土地整理好了,母亲很默契地紧密配合,撒下麦种子。播种,司空见惯,这也富有文学意味吗?对,到了诗人那里,全是诗意,全是文学。看哈,母亲“看似随手抛撤”,实则是母亲在埋下文学的伏笔呀。文学里,不是有伏笔的技巧吗?看哈,麦种子入土,吸收了土地的养分和日月的精华,就会发芽生长,就长成一片青苗,就长成一片墨绿、一片绿波翻滚的绿色的麦田;到了一定的时候,就换成一身金黄的着装,绿色的麦田就变成了金黄色的麦田啦——是不是母亲在撒下种子时,就为今日的丰收埋下伏笔呀! 最有意思的是诗人写麦苗破土而出的时的情形,那可是文学意味足足的——这“破土的麦苗,就像儿时的我/再寒冷的夜晚,也要蹬开被子”。好你个冯诗人,肯定小时候是个调皮蛋,睡觉时都不老实、都不安分!荷,性格出来了,还把自己小时候不安分的性格按到麦苗身上去,好浪漫哟,好俏皮的诗笔哟! 冯诗人小时候调皮蛋,到了青春期,岂不更叛逆?那是当然啦。奇妙的是,冯诗人从自己的人生经历中,看到了麦子的青春期也叛逆。何以这样说呢?您看,那麦芒儿尖,不正好证明青春期的麦子一身芒刺吗? 写得最妙的一笔是,“我”的青春叛逆,父母亲不但不会气恼,反而笑了;却又不是突出写“我”,而是作为文学陪衬,写麦子到了“芒刺在身”,“父母亲不但不会气恼,反而笑了”。个中所含的父母亲对麦芒的情感,人们自会领悟;这字里行间所含的浓浓的文学意义上的情感,把《麦芒儿尖》推举到了十分出众的位置! ![]() 张幼军,湖北大冶市人,1948年1月出生。大冶一中退休教师。曾任黄石市首届学术学科带头人、黄石市中学教师高级职称评委,省中语会会员、黄石市中语会副理事长、全国优秀教师、特级教师。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 法律顾问:刘太平 向其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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