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到了生命暮年，已经不能再为这个家出力。  是卖掉，换取最后一点价值？ 还是留下，继续辛苦照料？ 且听我慢慢道来。   清晨，路上空荡荡的。 一头老黄牛拉着木板车，缓缓走在水泥路上。 老人靠在车上，垂着头，似乎在休息。  已经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回，老黄牛载着老人走在熟悉的道路上。 从青春年少到迟暮之年，从泥泞的土路到平坦的水泥路。 8岁那年，老人的腿因意外落下残疾，老黄牛就日复一日地帮他干农活。 陪着老人耕地，卖谷物，换了钱供孩子们上学。 后来，孩子们长大成人，纷纷离开家乡。 而老人和老黄牛却留在了这片土地上，一年又一年。 有天，老人特意请兽医，为老黄牛看病。 兽医看了看毛色斑驳的老黄牛，伸出一根手指：“顶多还能活一年。”
接着，低下头，一脸悲伤。 妻子问老人，打算怎么安置老黄牛？ 老人有自己的执拗。 旁人都在田里喷洒杀虫剂，防止作物被虫子啃食，以确保收成。 老人却坚持不肯，怕牛吃坏身体。 旁人都直接到市场上购买现成的饲料。 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放下心。 老黄牛走起来已经摇摇晃晃，时不时就要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妻子说：“老牛都走不动路了，没什么用了，不如卖了。” 老人不听，依旧固执地驾着牛车，风雨不辍地去田里劳作。 当地有一种说法：牛如果不干活，五年就会死去。 老人想，要一起活着，就要一起劳作。 老黄牛走在前面，步伐缓慢。 老人弓着腰，推着犁跟在后面，小腿沾满泥泞，颤颤巍巍地在田间挪动。
但大多数时候，老黄牛只是在田边吃草、休息。 而老人依旧在田间忙碌着。 挥动镰刀，弯腰割草。 拄着拐杖，艰难播种。 跪在地上，匍匐着进行耕作。 面对老人的固执，妻子忍不住抱怨，也满心无奈。 她叹道：“没了这头老黄牛，他怕是早就撑不下去，早就命不久矣了。” “你对一头牛，比对我还好。” “风吹过树林都会吱吱叫，你却什么声音都没有。” 就像那不会说话的老黄牛一样，老人也总是少言寡语。 “这牛通灵性，会躲车。” “有一次我在牛车上睡着了，老黄牛一直把我平安送到家。” 连邻居都开玩笑说：“这头牛，比你的孩子还亲。” 可当邻居问道：如果那条牛先死去，你会怎么做？ 刚刚还在笑的老人，眼神中流露出哀伤：“如果这条牛死掉，我也会跟着去……” 终于，老人的身体不堪重负，一下子病倒了。 老人头疼得难以忍受，只能喘着粗气。就在这时，熟悉的牛铃声再次响起。 老人习惯性地往老黄牛的方向看去。 老黄牛不能言语，不断地摇晃着脖颈上的牛铃，仿佛在说：我在呢。 老人的病情愈发严重，不得不去医院。 医生作出诊断：老人本身患有高血压，如果继续劳作，可能会引发中风瘫痪。 甚至会心脏病发，猝然离世。 离开医院，老人带着妻子来到照相馆。 这是结婚这么多年以来，夫妻俩人第一次合照。 面对着镜头，妻子笑得格外开心，老人则有些局促不安，羞涩地露出微笑。 一路上，老黄牛拖着载有老人和妻子的木板车，缓缓走在车流中。 身旁是不断穿梭的车流，而他们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妻子劝老人别再忙活，停下歇息。 老人却倔强得很，怎么劝都不听，依旧整天拖着老黄牛，忙前忙后。 嘴里还嘟囔着：“人只要活着就得干活，除非我死。” 提及老黄牛，妻子不满地抱怨道： “它不在了，我就不用喂饲了，还能活得自在一些。” 儿女们也跟着附和起来，劝老人卖掉老黄牛。 他们心疼地表示，父亲一直劳作只会让病情越来越重，他们也会跟着担心不已。 “因为这头牛，老爸仍到田里去，是时候该把牛卖掉了。” “只要那头牛在，你就会继续工作，身体继续变坏，令我们担心。” 一旁的老人垂着头，坐在屋檐下，手足无措。 像极了儿女们口中的那头老黄牛，“老迈、卑微、可怜”。 在岁月的长河中，默默承受着一切。
周围的人哄堂大笑，嘲笑老人的天真： “就算免费送，也没人会要这头牛，它太老了，一点用都没有。” 其实，老人心里清楚，这么高的价格不合理。 但只有这样，他才能在满足家人要求的同时，保住老黄牛。 老黄牛仿佛感知到了一切，浑浊的眼眸中，流下泪水。 在旁人眼中，这头老黄牛不值钱。 四周一片萧瑟，老人与老黄牛并肩而行，步履蹒跚。 老黄牛陪着老人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寒冷的冬天。 可在这个冬天，当柴火渐渐堆成山，老黄牛却再也无力站起来了。 老人拼命地喊：“快起来啊，快起来啊！” 他卸下了老黄牛身上所有的枷锁，每一个动作，都仿佛在和一个老朋友告别。 最后的时刻，老人和妻子静静守在老黄牛身边。 看着这个与他们相伴了40年的老朋友，在不舍的眼神中，最终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而向来嘴硬心软的妻子，也一改往日的嫌弃态度。 守在一旁，喃喃自语道： 老人曾许下承诺，等老黄牛走了，一定要为它办一场体面的葬礼。 如今，老人和妻子一起为这位老朋友送行。 他们为老黄牛倒上生前最爱喝的米酒，仿佛在无声诉说着感激与不舍。 最后一抔土倾倒而下。 两位老人呆坐在一旁，默默无言，谁也说不出话来。 老黄牛离开后，老人的身体每况愈下。 他不再忙碌，常常呆坐着，手里紧紧攥着那个曾经系在老黄牛脖子上的铜铃。 老人的手因长年累月的劳作，早已布满了老茧和裂痕，粗糙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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