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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家福
2012-05-07 | 阅:  转:  |  分享 
  
全家福



李国志



我至今很珍贵的保留着两张黑白老照片,这是两张标准的全家福照片。那时照相在相片上并不能留下日期,照相的时间只能靠主人自己精心记忆。这两张相片的成像年代,只能大概记得是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吧

其实,在那个年月,照相的机会并不多,相对一般的普通人家来说,照相是一种奢事品。尤其是全家打扮整齐,浩浩荡荡的奔赴照相馆,更是让人羡慕的事。当时的绥化县城,总共才有两家照相馆,因为照相的人不多,所以两家照相馆已经绰绰有余。我朦胧记得,照第一张相的时候是在一个冬日的下午或晚上,是在大姐从京回家时照的,当然也是大姐提议的。







这是李家最早的一张全家福照片,是大姐从北京回绥时照的。当时,大哥在甘河林业局文工团未回,二姐已不在人世。所以只有父母、大姐(后右)、二哥(后左)和我(前左)照了相。当时我大概七、八岁吧。后排中间是我的一位亲属,我们叫她老刘姐,是我母亲的外甥女,是一位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亲属。

第一张照片上的六个人,前排依次是我、母亲、父亲;后排依次是二哥、老刘姐、大姐。其实,这张照片算不上严格意义上的全家照。一是照片上没有我的哥哥和嫂子,而且老刘姐也不是我的家人。老刘姐是我家一位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好亲属,她叫我的母亲老姨,大概她的母亲和我的母亲是亲姐妹吧。

从母亲的日常话语中,我得知这位老刘姐原来大家都叫她老蓝姐,因为她的第一位丈夫姓蓝,后来因病去世。她的第二任丈夫姓刘,是县烟酒公司的马车夫,我小时曾经常去他家玩,印象很深。老刘姐曾在关键时刻救我家于水火之中。母亲说,在我还没有出生的那一年,全家人相继得了伤寒病,全家老少一个挨一个的躺在炕上呻吟,无一人能下床行动,更不用说干活挣钱了。就是这位老刘姐,背着自己家的半袋粮食来到我家,煮粥做饭,伺候我家全家大小脱离了死亡的魔爪,救活了全家人。父亲大病初愈,浑身无力,看着一家大小病势沉重,丧失了生活的信心,又是这位老刘姐,在一个大雨瓢泼的上午,亲手给父亲披上了蓑衣,把父亲推进了雨中,让父亲去找活干。从此父亲才又挺起了脊骨,率领全家渡过了那次劫难。所以,我家的人都对这位老刘姐敬爱有加,把她当作最亲的人看待。家里有什么大事小情都愿意和她讲,有了危难都让她帮着出主意。这次照相有她参与,我一点也不感到奇怪,而且是顺理成章的事。现在我这位可敬的老刘姐已经离世多年。而且是在我们都不能自立的时候就弃世而去。我们都来不及报答他老人家的深恩。现在想起来,常常感到深深的遗憾。

除了这位老刘姐,其余的就都是我的家人了。这张照片的时空背景我记忆模糊,依稀记得在一个漆黑的夜里,大约晚上11点钟左右,我已经沉沉的睡熟,忽然,母亲“忽”的一声从炕上爬起来,惊喜中带着慌乱说:快起来,你大姐回来了。我从睡梦中惊醒,揉着惺忪的双眼,清晰地听到屋外有女人的叫声,妈妈开门,我是国英,我回来了。这是我童年记忆的一个深深的印记。我想这张照片就是那一次大姐从北京回家来带来的产物。至于大姐为什么回来,当时的准确年代,我都记不得了。但从照片上没有大哥、大嫂,没有二姐,可以大体推算出时间,那就是这张照片产生在二姐出事离世和大哥大嫂离家去甘河之后。

照片上,我的父母大约五、六十岁吧,二老的脸上还带着失去爱女之后深深的忧伤。可以说,父母的一生是在哀伤、无奈、窘迫、拮据的岁月中度过的。当然他们也有过欢乐和惬意,父亲就对他有一大家子的儿女而沾沾自喜,尤其是有了孙子之后。但我认为那样的时光很短暂,假如他们能活到今天,我们做儿女的必将让他们享尽人间的欢乐。

我的姐姐当时还很年轻,即使今天从照片上看,大姐也是非常漂亮的,照片上的人只有大姐微微带着笑容。我想当时大姐身居京城,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吧,所以她知道在镜头前怎样展现自己的笑容。在我的身后是年龄大我五岁的二哥,他当时大约十二、三岁吧,显得那么成熟和自信,用翩翩少年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只是我的老成的二哥在以后的岁月中被生活的重担压得疲惫不堪,像一匹用尽了力气的老马,年纪轻轻的疾病缠身,又没有得到很好的医治,以致五十二岁就离世而去,真的使人感到惋惜,他若活到现在,今年也不过才67岁。

照片上最小的怯怯的男孩就是我,那是我第一次照相,从没有见过照相机是什么样子,当大家站好队,等着摄影师按动快门时,我就已经紧张的摆好了姿势,我所说的姿势只不过是睁大了双眼,紧紧地盯住前面的强光,因为当摄影师打开前面的灯光时,那强烈的灯光把我的眼睛刺激的除了强光什么也看不见。所以,我在灯光打开的一瞬间就睁大了双眼,等到摄影师按动快门时,我的眼睛已经瞪得流出了眼泪。

看我身上穿的撅起前襟的棉袄,是在那个年代人人都经常穿的时装。用那时时髦的话来说,那叫航线棉袄,就是在黑色的棉袄面上,缝出一趟趟的线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线好像还是白线,只是时间长了,缝上去的白线也变成了黑色,看不出原来的印记了,棉裤也是如此。当时讲究的人家,要在这种棉衣的外面,再罩上单衣,就很美观时髦了。而我可能是由于年龄太小或家庭条件不是太好,所以就不罩单衣了。在照片上,可以隐隐约约看到我的棉袄大襟上微微的泛起白光,那就是天长日久抹上去的油污或鼻涕的杰作了。在我60多年的人生中,这样的棉衣母亲不知给我做过多少件,就是这样一件又一件的粗布棉衣伴我度过了人生的一个又一个的严冬,温暖了我的整个世界。在我结婚前,母亲还给我做了一件当时称作是套面的棉衣,就是不把线缝在外面,而是在缝线的棉衣外面再套上一层布面,比缝线的显得美观多了。为了母亲的纪念,这件棉衣我一直留到四十多岁,虽然再也不用穿这样的棉衣了,各种美观实用温暖轻巧的棉衣尽够我穿的了,但我一直舍不得丢掉,现在这件棉衣再也找不到了,不知弄到哪里去了。实在叫人惋惜。

很感谢大姐当年的提议,让我们今天还能看到当年的影像。这张照片是我的大姐夫精心保存下来的。那一年,我和妻子去北京大姐家探亲做客,在大姐夫的影集中发现了这张照片。我惊讶大姐夫收藏和保存旧物的本领和他那份精细和耐心:在他的相册中,摆满了50多年前的旧相片,相册也是50多年前的老相册,其中就有这一张全家照。看到这张全家照,我感慨万千,和大姐夫索要,看得出来,姐夫很犹豫,对这张照片他也同样爱如珍宝。我承诺回绥化翻拍后再还给他,大姐再从旁讲情,我才得到了这张珍贵的全家照。







这是一张比较全的全家福,也是大姐从北京回来探亲时照的,那时大哥已经有了一女一儿两个孩子(二侄子李建全还没有出生)。我当年大约14、5岁吧。

前排左起:母亲李雷氏、侄女李越龄、父亲李念增;

后排左起:大姐李国英、嫂子李桂芳、大侄子李建军、大哥李国振、二哥李国生、我——李国志。



另一张全家照距现在年代近一些,但也有40多年了吧。那时大哥已经结婚,从甘河林业文工团回到了绥化,并有了我的大侄女和大侄子,我的二侄子还没有出生。我和二哥还没有结婚。这张照片是名副其实的全家照,也是大姐从北京回来探亲时照的。照片中,父亲母亲在前排就坐,二老的中间站着我年仅5、6岁的侄女,大姐在后排靠左微笑站立,紧挨着大姐的是大哥大嫂,嫂子的怀里抱着年幼的大侄子,风华正茂的二哥大约18、9岁和我并排站立,我当年大约13、4岁吧,已经很在乎自己的形象了,当时二哥一再让我摘掉帽子,可能是我嫌头发样式不好看吧,死活不愿摘掉帽子,大姐看二哥的提议无效,就说了一句:“让他带着吧。”于是就留下了这张全家都没有带帽子,只有我戴顶帽子的照片,现在看起来还不如当时不戴帽子了。长大以后,我的身高181公分,比二哥高出一头,可当时我怎么比二哥矮那么多。

在我没有得到大姐夫保存的上一张全家照的时候,这是我的唯一的一张全家照。为了这张照片,我曾写了一首诗,抒发对照片的感慨和对过去岁月的缅怀和留恋。



题全家照



只有这一张全家照了

黑白反差着绵长的慰藉

当年大姐从京城返乡

留下了四十年前的缩影



真得感谢那神奇的匣子

定格了流云般的时空

使我能常看到:

父母的慈祥

两位哥哥的青春

大嫂的风姿

侄子侄女的稚嫩

看——

那穿黑衣戴黑帽的

傻乎乎的男孩

——就是我



只有这一张全家照了

我时常看着它

回忆童年和少年时的苦涩和欢乐

那茅草和泥堆成的小巢

放飞了五只嫩翅的小鸟

如今老翅飞累了

就在全家照里获得温馨和休息



(33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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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梨树果枝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