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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老屋--以此文纪念逝世五周年的父亲
2013-03-06 | 阅:  转:  |  分享 
  
家乡老屋——以此文纪念逝世五周年的父亲



老屋拆迁已经十多年了。那时父亲刚退休,身体还健康。

小时候的幸福时光大多是在老屋度过的。想起逝世的父亲,就想起老屋。

老屋所在的村庄四面环水,有三条进出村庄的通道。河的两岸都是村里农民的菜地,一年四季,绿意如春。

犹记得六七岁的光景,喜欢跟着父亲到菜地,给绿油油的蔬菜除草、浇水、施肥。韭芽、香菜、青菜、茄子、长豆、丝瓜、扁豆、青椒、大白菜、红罗卜、大蒜……。这些菜都是父亲从镇上下班回来后挤出时间栽种的,一季接着一季,在整齐的菜地里生长。带着晨露和泥土香气的蔬菜,不需要任何调料,用自家种的菜籽炸出的油一炒,加点盐,片刻出锅,味道香甜,此生不会忘记。

那时候的河水还是清澈的,可以清楚地看水里嬉戏的鱼虾。

静静的河水从春流到夏,河面长出了红菱。开始是村里集体种的,只有一小块,来年的时候,覆盖了大半个河面。夏天是孩子们的季节,爱做的事情就是下水采红菱、游泳。新鲜的红菱剥去外壳便成了美味零食。在我6岁时,我就执拗着父亲要学游泳,父亲没有时间教就安排给我大哥。某天,我被隔壁表哥扔到深河中,拼命挣扎、大口呛水,还是大哥将我救上河岸。最后还父亲踩着水教会我游泳。

最喜欢的河里的的鱼虾了,特别是夏天,河面上游来很多的鲢鱼。二哥携着鱼叉、我提箩出发了,或是蹲在河边草丛中、或是躲藏在河边树荫下,等待鲢鱼能游到岸边。二哥是叉鱼好手,十有一、二能命中一鱼。有次,二哥蹲了二个多小时叉了一条到河边吃荚白叶的草鱼,晚上由我主厨烧晚饭,当时还没有电灯,由于没有看清,错将碗里母亲喝的中药当成酱油,本来一家人准备高高兴兴地开一顿荤,被我犯错彻底泡汤了。顿时的饭桌就成了声讨我的会场,二哥声嘶力竭,说我糟蹋他的劳动成果。父亲默不作声,站起来将“苦不能咽”的红烧鱼倒掉……。

(二)

二间老屋矮矮的,外墙是砖彻的,内墙是用土垒的,还隔出了厨房、卧室、堂屋,原本面积不大,还挤着6口人。

老屋的墙壁没有粉刷,门是用粗糙的木板钉成的,没有任何修饰,缝隙很大,冬天的时候,风从门缝钻进来,刺骨的寒。还好是朝南的,冬天大多是西北风,出太阳的时候比较多。

一张长条饭桌、8张櫈子、2张床,还有母亲的嫁状――一个大衣柜、一个碗橱是家中体面的家具了。没有办法,一个字就是穷啊。父亲每月30多元的微薄工资,瞻养他的外公外婆,抚育我们3个兄弟,还要供我们3人上学。

随着兄弟们的成长和妹妹的出生,家里实在挤不下了。父亲愁思着再建一间房,工资不够吃用开销,哪来的钱啊。母亲早出晚归,游说8家亲戚每家50元/年“入围”(农村民间借贷),终于凑满400元钱买砖、石、瓦、梁、椽等材料,请瓦工、木工用了十天时间在老屋旁边搭好第三间房,缓解当时的住房困难。

改革开放后,大哥外出打工,二哥进厂学徒。为大哥、二哥建造婚房成了当务之急。父母亲为今之计,就是利用工余时间干手加工,给盖厂房、民房的客户加工芦编(铺瓦用的衬材)。由于父母为人诚信、加工质量好,很快客户找上门,生意络绎不绝……。父母吃了五年苦头,天天熬夜至深夜,终于在老屋的前面为大哥、二哥盖好6间婚房。

80年代中后期,二位哥哥都娶妻生子。不久之后,农民勤劳致富奔小康,农村造楼房风日盛,二位哥哥又独自翻造楼房。到了90年代初,老屋右面、后面的楼房拔地而起,由于三面新建楼房的地势高,老屋就怕下雨,经常受灾。雨稍微下大一点点,老屋就被倒灌,地面经常潮湿,存放家里的东西经常霉变,土墙开始倾斜,泥土从墙上掉下来,好象随时会摊塌。

在为我办完婚事的第三年,亦就到了1994年,吃尽半辈子苦的父亲开始寻思着第4次盖房解决自身居住的困境。我掏出了三年的微薄积蓄。父亲以超强魄力,又一次负债在大哥楼房西边造二间楼房。是年11月份,他们俩搬进新居,但三间老屋,他们没有舍得拆除。

老屋虽然破旧不堪不住人,但还在经受风吹雨打……。

(三)

父亲来电话说,“村庄要整体拆迁,不打算搬到新农村去住,用拆迁的钱买套二手房,靠你妹妹近一点……。”我没有反对,亦不能反对。没过多久,老屋连同父母住了不到5年的新楼一起拆除了。我从城里赶回家,帮父亲搬家,看着父亲两步一回头,离开他辛勤耕耘的地方,眼里饱含热泪。

前前后后五十多年,在这块土地上,凝聚着父母一辈子心血的东西倾刻间灰飞烟灭了……。

有一天,妹妹泣不成声地给我打电话,说“父亲得了恶病”,我无法相信。在我的印象中,除了父亲在70年初的一次农忙中抬“铁水牛”时受硬伤外,治愈后身体一直很好,怎么可能啊?我便安慰妹妹。

过了两天,我联系好治疗医院和主治医师后,将父亲接到城里并作切片检查后,我惊呆了……。

随后的日子,父亲拒绝治疗。医院护士三天二头催费,父亲一个月退休工资不够一天的治疗费用,他拉着母亲要离开医院,被母亲拒绝后,他又乱发脾气。我和大哥赶到医院做思想工作,父亲很倔强。

他明明知道自己的病情,但他从不对外人说,包括我的母亲。

“放疗”后,他口腔溃烂无法下咽食物,但他一声不吭,强忍疼痛……。

“化疗”后,他眼冒金星,身体摇晃,但他双手扶床,顽强站立……。

在2008年的最后时光里,癌细胞扩散全身,他高烧不退,呼吸困难,疼痛难忍,但他始终没有呻吟一声,哭喊一句。相反平静地安排好后事,一遍遍地叮嘱我“照顾好你母亲”……。

今年阴历十月二十二日,是父亲5周年忌日。

我时常梦见老屋。每次梦见回家的时候,都是在老屋。有时一个老人在给菜地施肥;有时一个老人在河里采红菱;有时一个老人坐在家门口等着子女回家……。

每次梦醒的时候,都会抱着被子发呆。恍惚间,仿佛听到父亲的声音,闻到老屋的霉味,弥漫着深深的对父亲的眷恋。

突然间,我很想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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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JSWXZJH首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