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点
教育发展研究2013．2
北师大的劳凯声教授曾指出，当前中国的学术文
献中有相当大的比例是属于假问题。他举了中国汉语
语法研究中有一个“歧义”问题研究案例，说研究者为
了语法研究的需要，把一个个原本都是活生生的句
子，“硬是去掉了上下文语境，变成了‘歧义句’”，进而
再详细地分析研究具体的“歧义”内涵，最后创造出
“消歧”的各种理论、方法。这个颇具讽刺意味的研究
案例充分说明了中国研究领域里的一个严重的问题：
研究者为了支持或形成自己的观点，“伪造”了一系列
“假证据”，将研究变为一件自己挖坑跳进坑的差事。
这不得不让我们反思：研究究竟是为了解决现实的问
题，还是为了成就自己的“宏观叙事”和“理论建构”？
为什么我们的很多教育研究“成果”屡屡遭受教育实
践层面的“失语”与“集体冷漠”？
一、教育研究的现实困境
近年来，教育“研究成果”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
穷，教育论文和专著铺天盖地、目不暇接。可是我们
似乎很难在理论成果面前心悦诚服，更加难以在教
育实践中寻觅到教育学术成果追求的“理想”。冷静
下来反思一下，我们发现教育研究自身存在的缺陷
不容忽视：我们的研究成果闭门造车，从文本到文
本，研究结论并未经过实践检验，或者没有充分的证
据证明其正确性和有效性。
1.缺少对“真问题”的研究实践而热衷于宏大理
论叙事
教育研究脱离教育实际。许多教育研究构建属
于自己的一套理论框架，躲在自己构筑的“话语体
系”内自说自话，那些抽象的论述既没有实践的操作
方式，也没有实践的可能。它使教育研究远离实际生
活，难以指导解决学校教育中的现实问题；而且误导
更多的研究者转向研究“书本”而不是实践中活生生
的“问题”。
2.忽视对教育实践一线资料的把握而乐于“闭
门造车”
美国教育部下属教育科学研究所第一任主任葛
洛佛·怀特赫斯特（Whitehurst）在2003年对美国教育
状况做出评价时曾说，教育的专业智慧有90%是基
于经验的，基于研究的实证证据仅有10%。
[1]
崇尚科
学主义的美国尚且如此，中国的情况可想而知更加
不容乐观。根据国内学者的一些初步统计，在20世纪
末的20年间里，关于中国教育大量的文章是解释性
或综述性的，实证性文章比例很低。“多数论文所表
达的内容都是专著、书籍、报刊论文、学术报告等，往
往被很多研究者作为研究的唯一资料，面向教育实
践一线第一手最真实的资料往往被很多高校学者忽
视，闭门造车。”
[2]
3.侧重于思辨性的观点论述而鲜有证明效果的
实践“证据”
为什么研究的成果很难落实到实践？在研究中
严格的证据：教学研究进步的核心
笮徐淀芳
摘要：基于证据的研究，是国际教育研究的潮流，也是对教育研究与实践现实困境的积极回应,更加是教学研
究进步的核心。教学研究机构作为联系理论与实践的桥梁，更加应该关注证据，关注研究结果的实践与推广。基于真
实问题的项目研究，不仅是未来教研工作组织的主要形式，也是对“用证据支持教研”思想的最好体现。
关键词：证据；教研；项目
徐淀芳/上海市教委教研室主任物理特级教师（上海200041）
1--
往往存在一个严重的认识误区，很多人认为“研究论
文写出来，就是成果做出来了。”殊不知，长期进行实
践操作的教师面对理论的思辨阐述，依然不知所云，
难以落实。作为一项真正具有实践价值的研究成果，
不能只是告诉“是什么”、“为什么”的问题，还必须清
晰地阐述“怎么做”、“由谁做”、“何时做”等一系列实
际的操作问题。更加重要的是，作为成果，必须清晰
的用各种“证据”来证明其科学、有效和可操作，这样
才有可能让教育实践者信服、借鉴与实践。
研究方法的不足，往往会对教育实践毫无指导
价值乃至产生错误的决策。如果研究者没有问题和
假设，漫无目的地看书，然后形成一些观点后写文章
是不科学的，是脱离实际的文本杜撰。如果一项研究
成果没有充分的证据显示其有效性和可操作性，那
么这最多表达的是研究者的一种主观愿望和假设。
二、教育研究中的证据
什么是证据？证据是可作为证明某种观点、结论
等的事实依据，包括文字、图像、数据、案例等。证据
是相对中立、相对客观，不以人的主观愿望、情感偏
好为转移的。举例来说，一个人感觉身体不舒服，作
为医生或家人从主观上可以希望他很健康，甚至可
以表达各种证明他可能健康的理由。但客观的事实
证据是：利用了一定的工具和手段检测结果证明，这
个人某些指标的确是不正常的，需要治疗。因此利用
相关的工具检测出来的数据，以及数据代表的意义
等就形成了对这个人是否健康的有力证据。
近年来，“基于证据的研究”（Evidence-based
Research）日益被国内外教育研究领域所重视。怀特
赫斯认为，基于证据的教育研究是“整合专业智慧与
已有的最佳实证证据，从而做出如何传递教学的决
策。”“所谓专业智慧，一方面来自于个人基于经验的
判断，另一方面来自于一些已达成的共识；实证证据
一方面来自于心理学、社会学、经济学、神经科学以
及教育学等领域的科学研究，另一方面源于用以比
较、评估和监控过程绩效的实证数据。”“实证证据是
对研究结果的不同解释进行正确排除的基础，也是
得出合理推论从而积累新知识的基础”。
[3]
因此，对
于有价值的研究来说，证据不可或缺。“证据”具有以
下基本特点：
1.数据是证据的主要形式，但不是唯一形式
注重证据是实证研究的基本特点，也避免了定
性研究的一些基本缺陷。实证研究强调科学客观、前
后一致的方法，以解决个人带有偏见的、有倾向性的
甚至任性与固执的观点，实证研究的结果往往强调
能经得起反复检验。
定量分析是收集证据的主要方式之一，即通过
精确的数据搜集、分析与解释，用数学语言表示事物
的状态、关系和过程,在此基础上加以推导、演算和
分析，以形成对问题的解释和判断，具有逻辑的严密
性和可靠性。
[4]
例如，教育部开展的“学生学业质量分
析与诊断系统”项目，就是利用各种数据来发现可能
存在的主要问题，用各种统计方法阐述和解释教学
中的一些规律和现象等。
数据是“证据”的主要表现形式，但不是唯一形
式。教育研究的证据还可以包括与研究主题相关的具
有代表性的真实案例、图像、照片等。因为这些证据往
往以文字描述为主，也会受到研究者个体差异的影
响，也容易与“质性研究”相混淆。因此，当采用一种案
例作为证据的时候，还需要阐述相关的过程，背景信
息等，这样才便于其他人检验和判断其结论的可行性
和可借鉴性。因此，数据是实证研究中主要的“证据”，
文字记录、图片、案例等也可以作为理解和阐释研究
结论的重要证据，两者互为补充、不可或缺。
2.证据的获得需要规范的程序与方法
与国外的教育研究相比，国内的研究很少有方
法的介绍，只有观点的罗列。国外很重视研究的过
程、研究方法的详细介绍和说明，例如，如何抽样、抽
样的群体和人数、利用抽样研究什么内容等。只有这
样，才有可能通过过程来判断其研究结果是否可信。
从策略方法上讲，强调证据的教育研究建议做
到“三化”，即：
誗理论问题概念化
誗概念问题指标化
誗指标问题数据化
只有这样才有助于利用科学的测量方法，搜集
大量更为客观的数据作为证据。对于一些非数据的
证据搜集，可以通过科学有效的问卷、访谈、观察、调
查等获得。
三、基于证据的教学研究
教学研究工作是中国教育的特色。教研工作既
严格的证据：教学研究进步的核心
2--
要把理论转化为可操作的实践，又要善于把实践提
炼上升为具有普适性的研究成果进行推广。教研员
作为介于理论与实践之间的桥梁，作为教育实践者
与专业研究者的双重角色，理应成为中国教育实证
研究的实践者和主力军。重视真问题，关注证据，强
调实证，重视推广，是教学研究的必然选择，也是中
国教育研究与实践走向国际化的重要标志。
1.强调实践真问题
由于理论研究往往忽视教育教学实践中的真问
题研究，缺乏证据支持的实证研究成果，导致教研工
作中难以理解与落实，处于现实困境的教师又无法
在理论研究中寻找到解决途径与方法。
基于证据的实证研究强调：教学研究工作要关
注教育实践中实际存在的真实问题，而不是虚构的
假问题；要关注普遍存在的真问题，而不是个别极端
的现象；要关注现实迫切需要解决的难题与瓶颈，而
不是无关痛痒的“务虚”与“言说”。
2.关注程序方法
关注证据的实证研究是能够运用比较严格的、
系统的、客观的程序来获得可靠且有效的信息与知
识的研究方法。于证据的实证研究，要求教研工作遵
循如下基本过程：
誗提出有意义的真问题
誗将研究与相关的理论、基本假设相结合
誗精心设计相关的研究过程与方法
誗搜集和获得相关的证据（数据、例证、案例等）
誗设计相关工具、方法获取证据
誗分析解释各种证据，得出基本结论
誗在可能的情况下，实施重复验证和观点完善
誗发表研究成果，接受专业评论，进行推广实践
3.重视工具的研发
技术工具的研发是搜集、分析证据的基础。例
如，定量分析的SPSS软件；再如上海引进的以提高
学习者问题解决思维能力等为开发目标的IMMEX
平台；又如上海与教育部合作的“绿色指标”项目，进
行大规模数据的积累和统计分析。现在教育研究领
域还引进了认知神经科学的一些最新工具，如脑电
记录系统（EEGRecordingSystem）等。
当然，获取证据的工具还包括有效的问卷、访谈
提纲、观察记录表格设计等。这些工具的研发都有助
于积累更多的有效的证据，探寻教育和教学的真问
题，发现教育教学的主要问题和基本规律。
4.倡导项目研究
项目研究是“用证据支持研究”理念指导下的重
要教研工作方式，也是教研工作范式的转型与必然
趋势。项目研究是“具有工作推进要求的研究，具有
研究性质的工作”，项目的价值在于工作推进，实践
的价值在于搜集证据完善结论，研究是教育实践和
工作推进的基础。
项目研究是基于真实问题的解决。教研员和教
师作为教育实践的主体，有条件成为教育领域中项
目研究的中坚力量。项目研究也已经成为今天上海
市教研工作的重要方式与策略。项目研究要求关注
实践、关注过程、关注案例、关注成果辐射与应用。
四、基于证据的教学研究的注意点
1.强调证据不代表对质性研究的否定
“质性研究强调文字而非数据。”对证据的强调
是基于现实教育研究问题提出的，也是中国教育与
国际接轨的关键途径。虽然质性研究不具有严格的
操作规则，研究结构相对随意，在主题、对象、时间、
空间和条件等各个因素之间均具有很大的跳跃性，
结论往往具有或然性；虽然质性研究仅仅是给出一
些大致方向或趋势，但是质性研究也有其重要的价
值和意义，如质性研究关注教育发生的特定情境、背
景分析，因此也是教育一些特殊现象、群体和问题研
究的重要方法。证据的强调不代表对质性研究的否
定，不能采用“二元对立”的思维方式来进行教育研
究。
2.客观严谨的使用“数据”
数据是证据的主要形式，但是教育研究中的数
据也存在一些可能的缺陷：
一是数据的不可重复性。由于教育现象在时间
上具有不可逆性，所有数据无法回过头做严格的重
复检验。
二是定义的不确切性。自然科学中的量化主要
针对的是一些有确定规定性并具有客观基准的量，
如长度、温度、速度、时间等。而教育的操作性定义则
往往具有模糊性。例如，如何界定教学质量？我们往
往就会因为各种价值观而产生各种不同的界定，从
而对教学的质量、内涵与要求上也会不同。
三是统计口径很难具有一致性。统计口径往往
严格的证据：教学研究进步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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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统计标准的不一致以及统计途径的不同而使得
结果可能大相径庭。标准又与价值观相关。所以教
育的统计首先要进行相关人员的培训，在统计内容、
途径和方法等方面达成相对的一致。
因此，设计科学的统计工具，保证数据的来源可
靠等，都是确保证据有效的关键。如果数据来源不可
靠或者使用不当，有可能造成“伪证”，危害也更大。
3.证据与研究结论之间强调“相关性”而非简单
“因果关系”
教育研究中对证据的强调，是否是只要找到证
据，就一定能证明观点正确？答案是不一定的。例
如：如果研究“XX教学法对于小学语文学业成绩的
影响”，研究者假设是“能够提高”的，在搜集证据的
过程中发现采用XX教学法的班级成绩比不用该办
法的班级成绩好，那么这个能否作为证据说明教学
法一定会导致学业成绩的提高呢？当然不能如此简
单绝对。因为使用了该教学法的班级可能还与教师
教学风格，是在星期几上这节课，是否在空调房里上
课，体育课是否穿插其中，实验班学生是否获得了潜
在的教师期望等一系列难以控制的变量的影响。因
此，使用“学业成绩”这样一个证据，不能证明“教学
法”与“学业成绩”之间具有因果关系。只能说明两者
之间的相关性高低。
开展基于真实问题的教学研究，强调科学严格
的搜集证据，重视研究成果中证据的使用和表达，不
仅是对“用证据支持教研”思想的最好体现，更加是
教学不断进步的核心！
（责任编辑陈霞）
参考文献
[1]王美，任友群.对中国教育技术学科发展的再思考：方法、实践与理论[J].中国电化教育，2011，（4）.
[2]郑日昌，崔丽霞.二十年来我国教育研究方法的回顾和反思[J].教育研究，2001，（6）.
[3]U.S.DepartmentofEducation.StudentAchievementandSchoolAccountabilityConference[EB/OL].http://www2.ed.gov/nclb/methods/what－
works/eb/edlite-slide021.html
[4]夏俊锁.定量分析与定性分析———诺亚与埃克斯坦比较教育思想探析[J].江西金融职业大学学报，2006，（11）.
StrictEvidence:CoreofProgressinTeachingResearches
XuDianfang
（TeachingresearchsectionofShanghaiMunicipalEducationCommission,Shanghai200041）
Abstract:Researchbasedonevidenceisthetrendoftheinternationaleducationresearch,anactiveresponsetothedilemmaof
educationalresearch,andthecoreofprogressinteachingresearch.Teachingresearchinstitutions,asthebridgeconnectingtheoryand
practice,shouldemphasizeevidenceandpracticeofresearchresults.Researchprojectsbasedonrealproblemsarenotonlyamajor
formofteachingresearchorganizationinthefuture,butalsothebestreflectionoftheidea“usingevidencetosupportteaching
researches”.
Keywords:evidence,teachingresearch,researchproject
严格的证据：教学研究进步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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