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江哭蒉斋癸卯（光绪二十九年，一九〇三）
雨声盖海更连江，
迸作辛酸泪满腔。
一酹至言从此绝（1），
九幽孤愤孰能降（2）？
少须地下终能合，
孑立人间鸟不双（3）。
徙倚虚楼最肠断（4），
年时期与倒春缸（5）！
雨声盖过了海声，更连到江声，
一起迸发作了满腔的辛酸眼泪。
祭奠一杯酒，从此后直言断绝，
九地黄泉，孤直愤慨岂能熄灭？
不久后的地下，我们终将会合，
独立人间，飞鸟再也不能双飞。
徘徊在空楼，最令人肝肠欲断，
去年还希望一起倾尽春酒酒缸！
【题解】
蒉斋，张佩论字。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正月七日，张佩纶病死于南京，终年56岁。陈宝琛闻讯，即赴南京奔丧。入江，入长江，指到上海。此诗为在上海所作，尚未至南京。
【注】
（1）酹，以酒浇地，表示祭奠。古代宴会往往行此仪式。隋杜台卿《玉烛宝典·正月孟春》：“元日至月晦为酺食，度水。士女悉湔裳，酹酒於水湄，以为度厄。”至言，直言；真实的话。汉贾谊《新书·先醒》：“君好諂諛而恶至言。”
（2）九幽，极深暗的地方，指地下、阴间。南朝宋谢庄《为朝臣与雍州刺史袁顗书》：“德洞九幽，功贯三曜。”孤愤，韩非所著的书篇名。《史记·老子韩非列传》：“﹝韩非﹞悲廉直不容於邪枉之臣，观往者得失之变，故做《孤愤》。”司马贞索隐：“孤愤，愤孤直不容於时也。”后以“孤愤”谓因孤高嫉俗而产生的愤慨之情。
（3）孑立，独立无依；孤立。《后汉书·苏不韦传》：“岂如苏子单特孑立，靡因靡资。”鸟不双，语出《淮南子·说林训》记载:“猛兽不群,鹫鸟不双”
（4）徙倚，徘徊；逡巡。《楚辞·远游》：“步徙倚而遥思兮，怊惝怳而乖怀。”王逸注：“彷徨东西，意愁愤也。”
（5）年时，去年。春缸，春酒。宋陆游《家园赏花》：“白首扁舟返旧邦，逢春直欲倒千缸。
【附】
黄濬云：传闻丰润（张佩纶）、南皮（张之洞）晚年颇有违言。南皮移督两江时，以绳庵（张佩纶）适寓江宁，夙为西后所嫉，与之往还，惧失欢西朝，不与往还，又失故人之谊。乃阴讽绳庵移居苏州，绳庵大怒，谓：“我一失职闲居之人，何至并南京亦不许我住耶？”其后闻南皮又使人先容，微服往访，至于相对痛苦。此事弢庵老时已有所闻，故绳庵之殁，特千里唁之。南皮时督鄂，闻弢老至，要约其游庐山，而弢老自言吾为吊丧来，非游山也，谢不往。今广雅堂诗，有题云《江行望庐山约陈伯潜游不至》，是此事也。故知弢老与二张之交，尤厚绳庵，至与南皮，晚年始弥沆瀣。（《花随人圣盦摭忆·陈弢庵与晚清名士》）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