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侯府怀亡友陈幼莲
东城巷陌年年异（1），
双桰拏空最能记（2）。
故人何往门庭是（3），
门外悲风入吾袂（4）。
当年无日不相见，
昼语夜谈乐难比。
忆尝酒半去不告，
君自追我及水次（5）。
仰天执手长太息：
过尔摧折非吾意（6）。
子宜为世善自爱，
是时被酒已微醉。
我居纔距一牛鸣（7），
强遣肩舆为送致（8）。
一日塘边独徙倚，
野鸭蔽天带霜气。
北来下舆当我前，
东城的街巷年年都不一样，
向天两棵桧树，记得清晰。
门庭在此，故人去向何处？
门外北风向我衣袖来来吹。
当年我们没有一天不相见，
昼夜交谈，欢乐无法比拟。
想起酒喝一半，不告而辞，
你独自追赶我，直到水湄。
握着我手，仰天长声叹息：
过多喝酒摧残，非我本意。
你应该为这世界善于自爱，
那时我喝酒，自己已小醉。
我住的距离，牛叫听得见，
硬要派轿子，把我送到底。
一天水塘边独自走走停停，
野鸭遮天，带来秋霜气息。
你从北来，下轿到我跟前，
指看秋峦共称快（9）。
平生平生几知己，
此情此情非梦寐。
盋山顾五号能诗（10），
写我思君得深味。
指着秋山，共同称赞快意。
平生啊平生，有几个知己！
此情啊此情，不是在梦寐。
盔山顾五，号称能写诗篇，
写出我思念你深沉的情味。
【题解】
郑孝胥在日时，1894年2月14日阅《申报》得知“（陈）幼莲於十二月廿四日（1894年1月30日）疾卒，为之伤感忧虑。”郑孝胥归国后，于1896年5月30日写此诗。时距陈幼莲逝世已两年多。侯府，明归德侯陈理府邸。即今南京总统府。陈幼莲，陈宗濂闽县进士朝议大夫、工部都水司主事、候选知府凌空。宋陆游《大雪歌》：“千年老虎猎不得，一箭横穿雪皆赤。拏空争死作雷吼，震动山林裂崖石。”《汉书·赵充国传》：“臣前部士入山，伐林木大小六万枚，皆在水次。”过分。《晋书·陶侃传》：“侃在州无事，輒朝运百甓於斋外，暮运於斋内。人问其故，答曰：‘吾方致力中原，过尔优逸，恐不堪事。’”挫折，打击。《史记·袁盎晁错列传》：“陛下素骄淮南王，弗稍禁，以至此，今又暴摧折之。”牛鸣声可及之地喻距离较近。《翻译名义集·数量》：“拘卢舍，此云五百弓，亦云一牛吼地，谓大牛鸣声所极闻。或云一鼓声。轿子。《晋书·王导传》：“会三月上巳，帝亲观禊，乘肩轝，具威仪。”喊痛快。宋陆游《老学庵笔记》卷四：“黥窜化州，籍没貲产，一方称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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