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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若虹散文作品
2014-02-10 | 阅:  转:  |  分享 
  
高若虹散文作品





最近平常茶

高若虹



茶,本是“无异米盐”的平常饮物,但一沾文化人之唇,便将“文”渗透到茗事之中,使茗事活动也“文化”起来,从而形成了一种茶文化。

先人说,茶中有道,信然。酷暑黄昏,取闲散一份,冲淡一份,清静一份,偶尔也取无聊一份,坐一方石凳,要一扇清凉,举首望浩浩银河,瞑目思迢迢杳杳,直入那“潦水尽而寒潭清”之妙境。白日里窝心呕气的烦杂“身心无一系,浩浩如虚舟”。

然而普天下平头百姓居多,忙于温饱,疲于老少,淡饭之余偶尔来点粗茶,难免疏于讲究,常常是饮茶之雅事不那么雅,不那么“文”了。这种含“文”量奇少的茶事,我把它叫作平常茶。“平常”有别于“大家”。大家饮茶曰“品茗”,讲究人境、物境、意境。徐文长在《徐文长秘集》中所列宜茶境界为:宜精舍、宜云林,宜永昼清淡、宜寒宵兀坐、宜船头吹火、宜竹里飘烟。且不说徐文长所绘宜茶境界难以觅到,即使有,像我等之市井小民也不宜。倒是常与平常茶为伍,也别具一境,顺乎自然。

我居郊野,接触者多是平头百姓。不论做客还是待客,茶是必饮的。进得门来其茶具撞上啥是啥,海碗,玻璃杯不论,瓷盅、保温杯均可。主人将早闷在大瓷缸里的茶水给你满上,你一扬脖猛一倾,全下去了。主人随即又拿过缸子,连声说:“续满,续满。”在粗茶和热情的滋润下,所有的心境一点也不比品茗品出来的差。

自然,平常茶多半是些等外的花茶、袋茶而已。不求高档次,反倒与主人的身份、茶具、茶场和谐到极致。盛夏酷暑,锄禾日当午,渴极了,走到地头,取茶一碗,咕咚下去,虽涩仍甜,解暑去热,满口生津。这些饮茶者,决不择茶,只求适用,以为正是。哪能像宰相裴度:“饱食缓行初睡觉,一瓯新茗待儿煎。脱申斜倚藤床坐,风吹水声来耳边。”

的确,茶是文化,茶中有道、有礼、有美、有理,茶已成为中国近世文化的一种符号。但泱泱茶国里,饮名茶、品香茗的“大家”、“茶仙”、“茶痴”毕竟还是属凤毛麟角,与平常茶过生活的才是大多数,这似乎也反映了我国的国情民情、雅文化和俗文化。写到这里,顿生一念,那些饮茶“大家”何不抽身到乡野来碗平常茶,体味体味“平常”的味道,裨益恐怕不只得茶。





漫话“喝茶”

高若虹



我国是世界上种茶、制茶和饮茶最古老的国家。国人喝茶竟可追溯到两千年前。

茶始早是以为药,据《神农本草经》载:“神农尝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茶而解。”茶树本野生灌木,汉代被识,至唐开始有人将茶移入庭院栽植。茶从药过渡成为一种绝佳饮品,据可靠记载,当在西汉时期。公元前59年王褒在其著《僮约》中有“武阳买茶,扬氏担荷”,“烹茶净具,已而盖藏”之句,即反映了当时煮茶、买茶的情景。

茶原生长在四川、湖南,唐末宋初,扩种至江南。唐代陆羽嗜茶成痴,且对茶道深有研究,撰有专著《茶经》,被后人尊为“茶神”。唐代另一著名茶道专家卢仝咏茶道:“一碗喉吻润,两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化净。七碗吃不得也,微觉两腋清风生。”如此嗦尽数其碗数,我想一是非渴极之人,二是专事品茶之家所为也。现代人,谁还没完没了去饮它呢?还有白居易长诗名篇《琵琶行》中咏道:“……老大嫁作商人妇。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可见唐代已有专门从事贩茶之商。能被白居易拈茶入诗,可以想象,当时茶的贸易,当不算萧条。

由于茶之特性,便与文人结下了不解之缘。茶,不断地出现在文人墨客的诗文中。宋杜来的《寒夜》诗曰:“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苏轼词《浣溪纱》有“酒困路长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翻开唐诗宋词,写茶之诗句,举手可得,比比皆是。连《红楼梦》、《儒林外史》也不例外,似乎少了茶,便少了些许意境和品位。

古人煮茶与今之烹茶其法大异,《茶经》述及唐人之煮茶法系用釜煮之,为粥法茶。唐宋以前煮茶是将茶叶碾成细末,加上油膏、米粉之类的东西,制成茶团或茶饼,饮用时将茶捣碎,放上葱、姜、薄荷、盐等调料煮而饮。这种喝法,保留了药用的遗风,但损害了茶的本色清香。明人改变了唐宋时茶的做法,而采用炒焙之法,制成青绿茶,烹煮之法也大异于唐宋。青绿茶由于饮用时需要较长时间的浸泡,以使茶的色、香、味尽现,于是有盖的茶具便应运而生。

当然,喝茶还得善“鉴茶”。宋代四大著名书法家“苏、黄、米、蔡”之一的蔡襄,便是著名的茶的鉴赏家,著有《茶录》一书。“鉴茶”说来话长,且需品茶的经历、茶的知识颇厚丰才可,我等平常人,喝的平常茶,能识得真假、优劣、新陈则不易,谈何鉴赏,还是留给有鉴赏之才的茶之高士们去做吧。





品茗赏茶联

高若虹



中国是茶的故乡,有历史悠久的茶文化。历代文人墨客在品茶之余,为我们留下了丰富多彩、妙趣横生、喻人醒世的茶联,信手拈来韵味无穷:“清泉烹雀舌,活水煮龙团”;“扬子江中水,蒙山顶上茶”;“独携天上小团月,来试人间第二泉”;“薰心只觉浓如酒,入口方知气胜兰”……这些生花妙笔从茶香水美上着眼,极力渲染,使茶客怦然心动,欲罢而不能。

还有“从来名士能评水,自古高僧爱品茶”。此联则多一层转折,不直接落笔于茶、水上,而是请出评水、品茶的专家———名士与高僧,对茶和水的高度重视自在其中。

不少茶馆的茶联则更是缤纷错杂,各有其妙。如杭州“藕香居”茶馆有一副集句联:“欲把西湖比西子,从来佳茗似佳人”。此联上下联均是借用苏东坡的诗句,上联取自“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下联取自“戏作小诗君一笑,从来佳茗似佳人。”《民国茶馆》一文中,有副茶馆对联:“求名忙,求利忙,忙里偷闲喝杯酒去;为工苦,为农苦,苦中作乐泡杯茶来”。可见,从古自今茶楼酒馆皆是休闲娱乐之地。

福州南门外有一茶亭,亭前悬挂一联:“山好好,水好好,入亭一笑无烦恼;来匆匆,去匆匆,饮茶多几杯西东”。同处一省的泉州有一茶室,挂一联为:“小天地,大场合,让我一席;论英雄,说古今,喝它几杯”。入室喝茶,或相对一笑,不问来去;或谈古论今,民俗野史,总之,何等潇洒。

在品茗时品品茶联,自然,获益匪浅。





品与饮

高若虹



《红楼梦》中那个“欲洁何曾洁,言空未必空”的妙玉深谙茶理。在第四十一回里,她请黛玉、宝钗、宝玉品茶。妙玉调笑宝玉道:“起步闻一杯为品,二杯既是解渴的蠢物,三杯就是饮牛饮骡的了。”妙玉之饮茶,高雅脱俗、叹为观止,我辈之俗人难以企及。但她道出了两种不同的饮茶形式,品茶与牛饮。

饮茶是一件很有形式感的事情。茶的味道、氛围、情致、意境和禅悟恐怕都要通过那些形式来体现和完成。但细想想,真正品茶、嗜茶者能有几多?大多数人与茶结缘甚浅,喝它但不品它,抱一种平和的态度。雅就雅了,俗便俗了,自己不跟自己较劲,别人也不认真。倾茶一杯,举碗仰颈,只听一阵咚咚声响,顷刻间一碗香茶仅余几片茶叶。如此牛饮状,道一声“渴了”彼此都释然,只是毫无美感和茶道之艺罢了。

然而茶道讲究的和、清、静、寂就是要抛却饮而去品的。所谓“品”,是从前文人雅士的叫法。“茗”就是茶。“品”则意在鉴赏消遣玩味。品茶,不仅名儿雅趣,其饮法更为讲究,除茶具、茶艺不说,单一个饮,既不是大口大口地喝,也不是一口一口的呷,而是像饮醇酒一般一点一滴地细品,如是几番,才有“茶香自向舌端生”、“一日不见心生尘”之意。

品茗与牛饮,一雅一俗,饮法各异,感受也就迥然不同了。因而,饮茶的方法,大可不必千人一律。就是古往今来的茶道专家名人高士们的品茶的标准,也未必与妙玉相同。

林语堂先生就有品茶“三泡”之说:“严格地说起来,茶在第二泡时最为妙。第一泡譬如一个十二三岁的幼女,第二泡为年龄恰当的十六女郎,而第三泡则已是少妇了。”作为一家之言,林先生的说法不失为一种高论。“一交水、二交茶”或许就印证了林先生之道理。

此外,唐代隐士卢仝写过一道后人称之为《七碗茶歌》的诗。诗中吟道:“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滑、六碗通心灵、七碗吃不得也,惟觉两腋习习清风生……”这是卢仝的感受。还有没有感受的,如贾平凹,上好的龙井茶品不出味来,白白负了一清碧。而冯友兰先生呢,对于茶馆始终没能品出什么味来,茶杯里无论是碧螺春或是三级茶叶末,一律说好。实在是醉翁之意不在茶,几近于禅了。

妙玉以陈年梅花雪水泡茶,“天泉”水贵,得来不易,故而引发出“一杯为品,三杯即牛饮”之说了。其实,饮茶形式因人而异,各有不同,或品或饮,有一份好心情则可,我认为。





话说盖碗茶

高若虹



茶有茶道,器亦当体其道。器、道相宜,方能相得益彰。嗜茶者,爱品茗,好茶道,也极重茶器,无意或有意中体现和完成了茶器道与实用并重之目的。

鲁迅先生在《喝茶》一文中曾这样写道:“喝好茶,是要用盖碗的。于是用盖碗。果然,泡了之后,色清而味甘,微香而小苦,确是好茶叶。”鲁迅先生为什么单单赞赏盖碗呢,在众多的碗盏、壶、杯之中?其中,自有道理。

中国的茶具据《茶经》“四之器”载,有二十五种,一般可按其选型分为碗、盏、壶、杯等几类。选据何种茶具为佳,可根据各自生活习惯、饮食起居、审美观念、所处环境,从方便适用着眼而各取所需。不过若从休闲鉴赏、品茗论道角度而言,却颇有区别,自有高下之分。

杯形茶具呈直桶状,茶泡在杯中嫩叶细芽全被滚烫的沸火焖熟了,何为品茗之雅趣,只可作“牛饮”;北方盛行的大壶泡茶,茶温易冷却,香气易失散,不耐喝且失却趣味。

凡深谙茶道的人都知道,品茗特别讲究“察色、嗅香、品味、观形”。杯、壶泡茶,不利于察色、观形亦不利于茶汤浓淡之调节。此外,茶泡久了,品质会下降而色败香散。无论从品茗鉴赏,或是从养生保健角度而论,杯、壶泡茶的不足均显而易见。

而盖碗茶具,有碗,有盖,有船,造型独特,制作精巧。茶碗上大下小,盖可入碗内,茶船做底承托。喝茶时盖不易滑落,有茶船为托又免烫手之苦。且只需端着茶船就可稳定重心,喝茶时又不必揭盖,只需半张半合,茶叶既不入口,茶汤又可徐徐沁出,甚是惬意,避免了壶堵杯吐之烦。

盖碗茶的茶盖入在碗内,若要茶汤浓些,可用茶盖在小面轻轻刮一刮,使整碗茶水上下翻转,轻刮则淡,重刮则浓,是其妙也。写到此,我也要弃壶而用盖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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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雅神藏书馆首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