濠堂
抱城水南流，
春来绿渐肥（1）。
蒋山绕其北（2），
白云相委蛇（3）。
精蓝割山光（4），
修竹何猗猗（5）。
岸迴林梢密，
桃李能成蹊（5）。
置堂于此间，
环城的河水向南流去，
春来绿色渐渐地浓密。
蒋山环绕在它的北边，
绵延的白云前来相对。
佛寺占去了一些山色，
修长竹林何等的柔美。
河岸回旋在密密林梢，
桃李不言自然成小蹊。
安置房屋在这的中间，
非瓦而茅茨（6）。
据榻揽峯岫，
开窗弄涟漪。
堂前何所有？
鱼鸟常忘机（7）。
堂后何所有？
儿女从玩痴。
堂中何所有？
夕阴与朝晖。
壁间复何有？
旧搨兼新诗。
人言此堂陋，
华庑宜纤儿（8）。
或云此堂偏，
当路谁高栖（9）？
自从堂之成，
使我壮志亏。
宁馨必匿笑（10），
不是瓦房是茅草陋室。
卧床就饱览峰峦秀色，
开窗就戏弄水波涟漪。
屋前有什么？
鱼鸟常忘机人的捕猎。
屋后有什么？
和儿女玩耍在了一起。
屋里有什么？
夕阳馀阴和朝日晨晖。
墙上有什么？
旧日拓片和新写的诗。
有人说，这屋子简陋，
华屋只适宜纨绔小儿。
又有人说这屋子偏僻，
当路谁能够隐居栖息？
自从这屋子建成之后，
使我的壮志有所减退。
聪明人必然偷着嘲笑，
焉知旷士怀（11）！
怎知道旷达人的胸怀！
【题解】
光绪二十二年十二月初九日，郑孝胥的濠堂始建成。此诗当作于此后。未载于日记中。
【注】
（1）绿肥，绿色浓茂。
（2）蒋山，即南京钟山。
（3）委蛇，绵延屈曲貌。《楚辞·离骚》：“驾八龙之婉婉兮，载云旗之委蛇。”佛寺。精，精舍；蓝，阿兰若。宋高翥《常熟县破山寺》诗：“古县沧浪外，精蓝间。”柔美貌；美好貌。汉焦赣《易林·坤之巽》：“白驹生芻，猗猗盛姝。赫谊君子，乐以忘忧。”“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省语。茅草盖的屋顶。亦指茅屋。《墨子·三辩》：“昔者尧舜有茅茨者，且以为礼，且以为乐。”列子·黄帝》：“海上之人有好沤鸟者，每旦之海上，从沤鸟游，沤鸟之至者百住而不止。其父曰：‘吾闻沤鸟皆从汝游，汝取来，吾玩之。’明日之海上，沤鸟舞而不下也。”指人无巧诈之心，异类可以亲近。犹小儿。含鄙视意。《晋书·陆纳传》：“时会稽王道子以少年专政，委任羣小，纳望而叹曰：‘好家居，纤儿欲撞坏之邪！’”挡路；阻碍通行。《墨子·号令》：“务色谩正，淫嚣不静，当路尼众，舍事后就，踰时不寧，其罪射。”指隐居。晋陶潜《饮酒》诗之九：“茅簷下，未足为高栖。”晋宋时俗语，犹言这样的孩子。《晋书·王衍传》：“衍，字夷甫，神情明秀，风姿详雅。总角尝造山涛，涛嗟叹良久，既去，目而送之曰：‘何物老媪，生寧馨儿！’”胸襟开阔之士。南朝宋鲍照《代放歌行》：“小人自，安知旷士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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