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孝胥《海藏楼诗》注译166

题晚翠轩诗



称诗有高学，

云以涩为贵（1）。

子岂真可人（2），

所诣遽尔邃（3）。

诗怀文字前，

你主张写诗要有高尚学问，

说是奥涩的诗风最为可贵。

你怎么真是有才有德的人，

达到的造诣快到这样深邃！

诗的情怀产生在行文之前，

未得殆难会（4）。

即论句法秘，

大事匪狡狯（5）。

初如咀橄榄（6），

枯中说滋味。

终乃啖枇杷，

甘平宜渴肺（7）。

子诗实早就（8），

流宕可毋畏（9）。

试逥刻意功（10），

一极才与思。

向来谬见推（11），

浅语不予赘（12）。

仍当摹千文（13），

为君题晚翠。



没寻找到，那是难以领会。

即是谈论诗歌句法的奥秘，

最重要的并不是机灵聪慧。

一开始就如像食橄榄一般，

苦涩中喜欢那其中的滋味。

最后才像吃枇杷这种水果，

甘甜平和，适宜饥渴肠胃。

你的诗篇实在说得上早熟，

流畅激荡，岂不令人敬畏！

试着要减少刻意作诗求工，

把才气与深思发挥到极致。

向来是我被你错误地推崇，

浅薄的话语，不多说给你。

还应当为你多写许多文字，

好为你题在晚翠轩的诗集。

【题解】

据郑孝胥日记，光绪二十三年六月十八日（1897年7月17日），林旭来拜访郑孝胥，出示其诗集。次日郑孝胥作此诗。晚翠轩诗，林旭的诗集。林旭（1875-1898），字暾谷，号晚翠，福建福州人。1893年乡试解元。1898年被授以军机处章京，参与维新变法，失败后被杀，是“戊戌六君子”之一。

【注】

（1）涩为贵，林旭诗学陈三立，以苦涩幽僻为贵。

（2）可人，有才德的人。引申为可爱的人，称心如意的人。《礼记·杂记下》：“其所与游辟也，可人也。”孔颖达疏：“可人也者，谓其人性行是堪可之人也。”

（3）遽尔，骤然，突然。邃，深邃。

（4）未得，此指未得诗意。

（5）狡狯，谓机灵。清和邦额《夜谭随录·噶雄》：“有务子者，年与雄埒，为人亦狡獪颖秀。”

（6）橄榄，橄榄初食微涩，回味而甘。

（7）甘平，甘甜而平和的滋味。多指凉性水果。枇杷即甘平了水果。渴肺，人缺水饥渴的状态。唐郑嵎《津阳门诗》:“开垆引满相献酬,枯肠渴肺忘朝饥。”

（8）早就，早熟，早有所成。《梁书·简文帝纪》：“太宗幼而敏睿，识悟过人，六岁便属文，高祖惊其早就，弗之信也。”

（9）流宕，谓诗文流畅恣肆。明李日华《六硕斋笔记》卷一：“诗既流宕可喜，书法亦爽爽雄快。”可毋，岂不是，

（10）刻意，此指林旭刻意作诗，追求幽涩，有批评意。

（11）见推，被推崇。

（12）浅语，浅薄的话语。

（13）千文，此指极多的文字。

【附】

庞石帚云：“深谈要道，非悠悠者所知。”（《养晴室遗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