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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细菌战战犯
免于起诉的背后
●王希亮编译
（三）
日美交易的双重构造
1、细菌战调查官墨瑞·桑德斯
细菌战专家墨瑞·桑德斯中校
在战争结束前从底特里克基地调
到麦克阿瑟将军的手下，美国向广
岛、长崎投下原子弹后，日本接受
波茨坦宣言。战后麦克阿瑟将军就
任联合国军最高司令官，为了进行
占领统治下的调查准备，包括谍报
专家在内的先遣队乘斯塔吉斯号
汽船到达横滨，桑德斯就是乘这艘
船来的日本。
他的使命是尽可能地抓紧收
集日本生物战部队的组织和石井
四郎的情报，桑德斯在G-2和科学
技术部接受了长时间的指令，并获
得一张照片，是石井四郎部下最能
干的内藤良一中佐的照片。斯塔吉
斯到达横滨港后，内藤拿着桑德斯
的照片站在甲板的弦梯上迎接，并
自我介绍说，“我是您的翻译”。
此后，内藤就像粘上桑德斯一
样，实际上无疑于监控桑德斯的调
查活动。1945年11月1日，桑德斯
在没有接触石井的情况下，向国防
部提交了《桑德斯报告》，内容涉及
到人体实验和细菌战实战，但是没
能抓住确实的证据。因内藤发誓
称，“绝没有人体实验的事”，桑德
斯相信了内藤的大谎言，并向麦克
阿瑟建议，“为了解明731部队，必
须保证不把他们当作战犯，否则不
能顺利进行”。这一建议得到麦帅
的认可。
直到80年代，桑德斯才开始讲
述令人震惊的秘话。在他上陆不
久，内藤在饭店接待了他，同席还
有一位可能是日本特殊会社社长
的宫本光一，提出每周付给桑德斯
5000美元来收买他，这些情况以及
内藤的活动情况详细收录在对桑
德斯的采访录里（Unit731William
&Wallace）。另外，一天晚上，一名
原731部队的队员从窗户潜入桑德
斯下榻的第一大楼的住所，给他看
了装添炭疽菌的宇治式炮弹的设
计图，还告诉他说，“把俘虏绑在距
离不等的桩子上，测试炮弹的威
力”。桑德斯说：
我相信内藤没有实
行人体实验的谎言，不过
是在一个很短的时期，之
所以做出相信他的样子，
是为了保持同内藤的友
好关系。来日本的几天
里，既没有见到日本的军
医总监（指石井），也没有
得到什么情报，而且，身
边突然来了一个翻译，还
是以前帝国陆军的中佐,
指望对方能够指点方向，
但对方隐瞒了人体实验
的事实，想是为了保护内
藤等人。
内藤用了一个晚上
的时间写了一份报告，称
参谋本部中有人强硬地
反对把细菌战情报提供
给美方，还写到看过这份
报告后请烧掉。从他提供
的细菌部队的组织体系
看，给人感觉是如果不保
护他，那就会如履薄冰一
般，无论如何我们是需要
他的。所以，对他的情报
原封不动地接受，至于我
们自身的判断以后再进
行。至于内藤的真实身份
竟是原731部队的成员，
那是在我回国后很久才
听说的。
桑德斯称，当时，他对石井部队
利用联合国军俘虏作为人体实验的
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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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军在安达实验场拍摄实验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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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象，是有冷静的判断的。
我的意见是，日本人
对中国人也好，满洲人也
好，抑或是美国人、英国
人等异民族，没有什么感
情。后来知道了，他们对
各类人注射某一种细菌，
然后分别观察黑人、白人
以及黄种人在生理反映
上的不同。他们吐露出极
其秘密的话，承认人体实
验的结果，杀害了2000
多名中国人和满洲人。听
说也以俄国人为实验品。
日本人是怎样看待共产
主义者的，简直是令人吃
惊。他们还对美国人进行
了研究，并取得了一定程
度的成功。可是，我们对
这些情报源要尽可能地
予以保护。
东京审判国际检察局（IPS）的
资料中，记载了“巴丹死亡旅行”，
投降日军的1458名英美士兵，为了
“某种目的”被“收容在奉天俘虏收
容所”，这里的“某种目的”是什么
呢？桑德斯是这么回答的。
我认为，他们很可能
是为了做各种传染性药物
的实验，从发病到死亡的
各个阶段。为什么这么说
呢？因为日本人大量实行
过人体预防接种，他们是
大量美国人死亡的元凶。
后来有证据证实，他
们进行炭疽菌的人体实验
时，大量使用了中国人。有
可能对奉天的美、英军俘
虏也进行了炭疽菌实验。
像石井这样的人物没有作
为战犯起诉是错误的。
如果说辩解理由的
话只有一个，那就是如果
把他送上法庭，我们则不
可能获得这些资料和数
据。同其他武器不同，细菌
性的病原体是不能简单地
消灭的。我在日本的时候，
听说石井很害怕，躲了起
来，石井怕被逮捕。他以为
一定会被当成战犯起诉。
桑德斯确信731部队进行了人
体实验和实战（攻击性细菌战———
原文），立即向化学部队司令魏罗
比（也有译作魏特）和麦克阿瑟报
告，是否以保护日本人科学家不受
战犯起诉作为交换条件？今后是否
继续这样做？请他们定夺。麦克阿
瑟皱着眉，点燃烟斗，说：“目前最
需要的是证据，否则就无法行
动，你要继续调查，但是要保
守秘密！”
桑德斯按着麦克阿瑟的
指示，在报告书中完全没有涉
及人体实验。可是，他在晚年
时，原奉天俘虏收容所的美军
士兵们坚持称遭受了人体实
验，支持他们的主张和言论也
不断涌现，加之石井来美，进
行细菌战知识讲演的证言，以
及从匿名美军高官听到的情
况，所以才接受了电视台的采
访。
没有想到的是，桑德斯竟
为日美国家间的交易开了先端，即
以细菌战技术为交换条件，对（731
部队）战犯予以免罪，甚至成为内
藤的保护神。1985年，桑德斯在接
受英国电视局采访时，对已经是日
本大制药会社经营者的内藤
①
评论
道：“我想他是个善意的人，但我长
时间受了他的骗。”
2、麦克阿瑟在战争结束前就晓
得细菌战和人体实验
有资料证实，在战争结束之
前，美军和麦克阿瑟就相当准确地
把握了日军细菌战的情况，包括人
体实验和在中国进行的实战。
在弗吉尼亚州诺费克麦克阿瑟
将军的纪念资料馆里，有一份题为
《日军违反战争法规》的1945年6
月23日的报告书，在题为“细菌战”
的第二章里，通过审问日军俘虏的
记录得出结论是，日军正在为实施
细菌战进行准备。第四章内容是“对
联合国军俘虏的残虐行为”，除了对
俘虏斩首和活体解剖外，还有在新
加坡的目击者的证言，指出日军“对
多数联合国军的俘虏至少进行了一
次赤痢和疟疾的人体实验”。
报告书的最后部分指出在哈尔
滨指挥细菌炸弹实验的头面人物，
即石井四郎的名字，内中还记载石
井四郎是陆军军医学校研究室的主
任。这份报告书的封面写有“麦克阿
瑟将军个人用副本”字样。可见，作
为联合国军最高司令官的麦帅，在
进入日本之前，对石井四郎和细菌
战的技术持有强烈的兴趣。
石井的长女石井春梅有些夸张
地说：“麦克阿瑟到达厚木时，问道，
‘石井将军现在何处？我想问他一些
有关科学的事’。他身边的人误解
了，准备让警察发出传讯，将石井拘
麦克阿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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押在巢鸭。陆军省的服部（卓四郎）
参谋感到不妙，所以陆军省把父亲
隐藏起来。”
晚年的桑德斯支持老年的退
伍军人们，也成为作证者之一，被
认为是有损美军威信的行为。1998
年，我们（指西野等电视工作者）在
调查旅行时，在美国国家档案馆看
到了《Unit731PrimaryDocuments
Calendar》的目录，得知在80年代，
国家档案馆和军事史资料中心
（CMHA—CenterofMilitary
Archives）负责日本资料的人员，曾
在佛罗里达对桑德斯博士进行了
数日的采访，可是，这份采访后的
报告不准阅览。
之所以不高兴桑德斯的言行，
其本意是有损于20世纪美国战史
英雄的麦克阿瑟的威信，而且，也
推翻了华盛顿政府于1946年决定
对（细菌战）战犯免罪的通说，不想
承认是麦克阿瑟司令部的独断，以
免罪为诱饵、在战争结束后立即获
得细菌战战略情报的这个事实。所
以在研究者和军事情报担当者中
间，流传着“晚年的桑德斯糊涂了，
没影的事胡乱说”这样似是而非的
传言，我（指西里）就多次听说过。
在美国调查旅行感触最深的
是，标榜情报公开的美国，至今仍
有许多极秘密的资料没有公开。关
于细菌战问题，是“扎在美国咽喉
里的两根刺”：第一根刺是美军俘
虏坚持认为日军利用他们进行了
人体实验，著有《死亡工厂》的哈里
斯教授称之为“BW-POW问题”
（生物武器———俘虏问题）；第二根
刺是我提出来的，即在朝鲜战争中
美国使用细菌武器的问题，尽管现
在还不能充分地证明。
3、自杀的第二任细菌战调查官
汤普森
接替桑德斯的兽医中校汤普
森，是从美国陆军细菌战研究部队
底特里克基地派遣来的，尽管审问
了石井四郎和其他细菌部队的干
部，但获得的口供都称是防御性的
细菌战研究，没有人提供有关人体
实验的证言，在这样的前提下，汤
普森提出了报告书（1946年5月）。
此前，GHQ的G—2（参谋二
部）以秘密垄断在军事上有价值的
人体实验和实战资料为目的，已经
同731部队的骨干和陆军高级参谋
们做了秘密的交易，所以，在桑德
斯和汤普森审问时，对可以供述的
内容做了规定。其幕后，就是怀着
登上总统宝座野心的麦克阿瑟将
军，同被杜鲁门总统疏远的日军化
学部队共谋，图谋掌握可以与原子
弹匹敌的秘密武器。另外，也是为
了一雪丢下8万8千名士兵、逃往
澳大利亚之耻。作为军人收复失
地，不能让占领和统治日本失败。
还有，（731部队）如果实施了大规
模的人体实验和在实战中使用了
细菌武器，正在进行的东京审判一
定要当作重大犯罪予以审判，而
且，这支秘密部队是在天皇军令下
成立的正规部队的一支，必将引发
对天皇的战犯追究，这是日本在战
败投降前的最后筹码，是危及“国
体护持”的重大问题，所以，双方在
利害关系上完全是一致的。
1946年2月26日，在汤普森
对石井的调查审问材料里，从石井
四郎为军部辩解的话语可以推测出
当时石井的心境。关于细菌武器的
开发，问道：是“天皇陛下的命令
吗？”石井称，自己倾注了一切进行
生物战的研究和实验是“科学的空
想”，“没有上司的许可，是自己独断
地进行的”。他全身心地极力把这件
事缩小，可以说是为了否认天皇的
参与。问：“天皇接受过有关生物战
的研究报告吗？”石井断然回答，“完
全没有，天皇是仁爱之人，决不会同
意这样的事情”。石井如此回答，与
其说是他个人的意志，不如说是实
施残忍的细菌战和进行实验、实战
的日本国家的意志，称天皇没有战
争责任，是当时日本的国家意志，石
井只是忠诚地履行了这一意志。
是时，苏联已经从拘押在满洲
的731部队细菌制造部部长川岛清
以及柄泽十三夫等人的供述中，得
知了大规模人体实验的情况。1947
年1月，苏联方面向在东京的美国
G—2提出审问石井四郎、太田澄
（实战研究部部长）、菊池斋（细菌研
究部长）等三人的要求。围绕着这一
审问要求，美苏双方在协议过程中，
麦克阿瑟及G-2策划垄断731队
员们所提供的人体实验，以及跳蚤、
细菌生产实况等有价值的情报，急
忙同（731部队）战犯们进行免罪的
交易，并对苏方的要求回复称，须请
示国内。麦克阿瑟及G-2还询问已
经回国的细菌战调查官桑德斯和汤
普森，对情报了解到什么程度，回答
是没有其他。桑德斯证实说：“1945
年调查时，麦克阿瑟直接指示，细菌
战关系者如果提供细菌战的情报，
可以应允他们不作为战犯追究。”
细菌部队的内藤良一中佐被喻
为“剃刀一般”的棘手人物，把他保
护起来，手持桑德斯的戎装照片到
横滨出迎桑德斯，并自称“翻译”，这
其中意味着什么呢？这张照片是日
本投降后不到一个月的时候，桑德
斯在底特里克拍摄的，内藤又是如
何得到手的呢？石井恰在汤普森来
日前被发现，也过于巧合了吧！另
外，细菌战的推进派、陆军作战参谋
部卓四郎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战地回
国。石井四郎则住在自己的家里，丝
毫没有被追究战犯的威胁，汤普森
的审问就结束了。731部队的另一
位队长北野政次中将在上海被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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押，却是乘美国的军用飞机回国，在
汤普森讯问前就接受了提示。
一面同战犯进行免罪的交易，
一面进行交涉，能够说明以上许许
多多的怪现象。确切地说，在桑德
斯和汤普森讯问的背后，已经进行
着极秘密的暗中交易。
4、新妻文档中的手书记录
在陆军省军务局中佐、机灵有
余的新妻清一的文档里，存有提示
北野政次要领的记录，对桑德斯的
调查是个直接的冲击。这份手写的
同北野中将联络事项的记录，共有
十项。
首先，“绝对不能供出0和‘保
作’”
②
———这里的“0”，应该是指“马
路大”，“保作”是指1940年在“保号
作战”中实施的细菌武器作战，指
示其在讯问时绝对不能供述人体
实验和实施细菌作战。
接下来的一份是，“关防给及石
井队长等尚在满”。“关防给”即关东
军防疫给水部队，也就是731细菌
部队。1986年，我（指西里）曾在新
妻的家里访问过新妻其人，他说，
“当时桑德斯确实相信石井等人还
在满洲，我知道石井已经回国，但也
装作相信石井在满洲”。他还说，当
时的方针是“不能让桑德斯触及核
心机密，只是让他得到某种程度的
满足，然后让他尽快回国”。这样，在
桑德斯看来，北野刚刚回国，石井又
在满洲，只要北野“谎言的供述”中
没有矛盾也就可以放心了。可见，占
领军的谋略套路是掩盖石井，甚至
连同伙也要欺骗。
另外指示：对关押“马路大”的
监狱7号栋和8号栋，在中央仓库
培植鼠疫菌跳蚤、从事鼠疫菌研究
的田中班，以及研究植物破坏菌的
八木泽班的菜园，都要供述称经营
自耕农场。对于“细菌战研究”的保
密，记录中称“保研”，指示北野只
能回答“除石井、增田以外，没有人
了解全部情况，北野在平房接任队
长后，前任的实验只有一部分继续
下来，但细菌战的研究处于中顿状
态。北野在职期间专心致力于流行
性出血热的研究。上司对细菌战研
究没有下过指示，考虑防御的需
要，有一部分人进行了研究”。
那么，对被讯问者、细菌战部
队的科学者们下达指令，让他们统
一口径的指挥人物是谁呢？这个人
就是活跃在美军和日军官员之间，
作为联系纽带的内藤良一。
接受汤普森讯问的北野中将等
731部队干部，严格地按着指示从
讯问中解脱出来。因此，汤普森在报
告的结尾直率地提出了他的疑问：
“关于日本生物战的
情报，提供者提供的看上
去是分散的、各自的情
报，但在讯问中有关情报
的数量和内
容给人的印
象是事先接
受了指示，
因为在情报
的范围上是
一致的”。
“给人印象
是有关生物
战的活动，
特别是攻击
性武器的研
究活动，投
入的力量限
于最小程
度，可以说
这是日本方
面的口径，
并且贯穿在
讯问的全过
程。”
当时的汤普
森是否意识到，发出限定“情报数量
和内容的指示”的，竟是君临日本的
麦克阿瑟远东军司令部以及G—2
呢？这就不得而知了。
可是，由于苏联的登场，麦克阿
瑟的远东司令部和华盛顿政府的双
重构造结束，在置身于冷战开始的
体制中，对细菌战情报的处理应该
一体化，但麦克阿瑟与魏罗比仍然
准备摆脱华盛顿，垄断“有价值的情
报”，把秘密掩藏起来。（完）■
①内藤在战后不久就经营了被称作
血液银行的“绿十字会社”，网络了一批原
731部队的成员，在朝鲜战争中为美军服
务，大发其财。90年代前后，数千名患者
因使用该会社的血液成为艾滋病人，引起
社会舆论大哗和责任诉讼。
②日语中“0”和“丸太”（马路大）的
“丸”发音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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