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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的沉沦与诗意地栖居_海德格尔思与诗对话的真理之路解读
2014-04-27 | 阅:  转:  |  分享 
  
中国人民大学学报2009年第2期

JOURNALOFRENMINUNIVERSITYOFCHINANo122009

①《荷尔德林与诗的本质》发表于1936年,学界通常把这篇文献看做海德格尔克服形而上学和思之转向的肇端,他对“诗人的诗

人”的阐释已超越文学范畴而进入思的领域,这显现于其运思方式和语言。

精神的沉沦与诗意地栖居

———海德格尔思与诗对话的真理之路解读

范玉刚

[摘要]海德格尔诗之思的深刻在于他洞察了诗是人生存的历史性本源,诗启示着人生存在世界与大地

之间的根本处境,并为人的历史性生成提供根基。在思与诗对话的真理之路中,海氏把运思、作诗与栖居关联

起来,探寻存在澄明之路,其运思的诗化并不表明这条真理之路是“黑森林的浪漫”,作为领悟者的我们必须对

所谓“诗化哲学”有足够的警觉,对审美主义的价值要保持在一个限度内。这条真理之路尽管给我们以精神启

发,但对它的现实意义不能无限夸大。

[关键词]海德格尔;思;诗;栖居;真理之路

[作者简介]范玉刚:文学博士,中共中央党校文史部副教授(北京100091)

一、思与诗对话的问题情境

海德格尔诗之思的深刻在于他洞察了诗是人

生存的历史性本源,诗启示着人生存在世界与大地

之间的根本处境,并为人的历史性生成提供根基。

他通过对本真的诗的阐释指出,诗的始源含义是筑

造,是一种聆听圣言、命名存在而采纳神性尺度的

筑造,进而开天辟地,建构此在栖居其间的意义生

成的世界。诗通过命名赋予意义,使物以作品方式

在世界生成中显现。作品通过建构世界使自然和

人的活动呈现出意义。惟此,意义生成及建构世界

成为艺术的特征。同时,意义化过程也是对大地

的保藏和展示。就本真性而言,人的一切在世活

动都在有意无意地建构世界,对大地进行世界化

或意义化,如农夫犁地和工人建房、诗人作诗、画

家作画。经“此—在”之绽出的世界建构,海氏把

运思、作诗与栖居关联起来,成为一条探寻存在的

澄明之路。只是海氏的思与诗对话不论如何殚精

竭虑地筹划,都往往因虚灵而有诗化哲学之嫌,甚

至落入某种美学、文艺学的现成性阐释框架。而

海氏以思之强力旨在脱出现成性理解,对此必须

以同样的精神力量去契合,也许才能悟得些许真

谛。在海氏返回存在的澄明之境中,诗在思之转

向中起着突出作用,海氏的思之转向首先显现于

他的诗之思,海氏的思与荷尔德林的诗标示出新

时代的双重缺失,早先神灵的已逝与新神灵的未

至,其特征是无神和对技术的不思。思与诗的对

话切近了这种危机,标志着他在危机的反思中开

始转向①,并在转向中为新的神灵到来准备神龛。

在海氏的思之转向中,诗和艺术揭示存在的

澄明———真理的生成和发生。[1](P292)作诗不但提

供尺度,还敞开世界和隐藏大地,并把真理植入作

品中。诗人道说“神圣”,正如哲人沉思“存在”。

海氏的诗和艺术之思显现了思之转向,并关乎存

在真理的敞开,只是他属意的真理受古希腊早先

“存在之天命”的宰制。他以诗与思“返回”的步伐

意在重新赢得世界,此世界以真理无蔽的澄明为

—031—

旨归,作为存在涌现的境域,为新时代的开启奠

基。海氏试图在时代总体精神状况中理解世界发

生的事件,这种尝试穿越了柏拉图以来的西方哲

学史,就是说他的理解超越了现代的理性范畴,当

然,也没有落到感性的窠臼。他超越了对诗、艺术

和真理的形而上学理解,而进入存在论视野,进而

确信从“作为主体的人的主观性”抑或人文主义立

场探讨哲学问题的历史正走向完结,真理关联于

人与存在独一无二的亲密关系,在苏格拉底之后

首次被他充分认识到,这从前期此在的优先性到

后期“此—在”的绽出中已展露踪迹。

就旨趣而言,海氏的“存在之思”从整个西方

精神危机的情境出发,特别是在人的“境界”失落

的沉沦状态下,来追问存在及其真理,试图诉诸存

在力量和“天命”,把现代人从“洞穴”中拯救出来,

为无根的现代人重新归属大地植根。荷尔德林的

诗吟唱“神圣”,亦是为了救渡困境中的现代人。

诗与思的对话作为一条可能的真理之路,既需要

从源头处汲取存在力量,又要经受“存在之天命”

的发送,途中须穿越形而上学才能通达思之澄明

境界。在思之转向中,海氏赋予诗和诗人以特殊

使命和价值,通过对话,一种价值决断昭然若揭:

一种生活是人在技术“座架”控制下的功能性存

在,其中物和人都成为贯彻技术意志的环节,人为

贯彻技术意志而无视物性,把技术意志强加于物,

结果人本身也成了技术揭蔽的持存物,这是精神

沉沦的人类生存现状;一种生活是人归属存在、倾

听存在之调谐,在“此—在”之绽出中与“存在之道

作”①相契合,从而被赋予采纳“神性尺度”的能

力,而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这是任何人和时代都

应祈向的目标,也是海氏为人类指出的真理之路。

①关于该词的语义及其内涵的生成与引申,请参阅拙作:《“之间”的夺出:从Ereignis到Tao》,载《学术月刊》,2005(10)。

技术时代揭示出技术揭蔽成了占统治地位的

方式。技术在人所能及以及所不能及的范围都无

所不在,它的僭越使曾对其有所制衡的因素如宗

教、形而上学、美学乃至文化都被抛在其后充当爬

虫,进而丧失或被剥夺了精神的力量,显现为精神

的消散、衰竭,这就是世界的没落,其本质性表现

是诸神的逃遁、地球的毁灭、人类的大众化、平庸

之辈的优越地位。[2](P45)这是时代沉沦的表征,“大

地在精神上的沦落已前进得如此之远,以至于各

民族已处于丧失其最后的精神力量的危险之中,

而这种精神力量恰是使我们有可能哪怕只是看见

这种沦落和评估这样为沦落”[3](P38)。其沦落之深

使得文化悲观主义和乐观主义都已失效。在《世

界图像的时代》中,海氏进一步从时代的精神状况

作了反思,指出现代的第四个现象:人类活动被当

做文化来理解和贯彻。文化通过维护人类的至高

财富实现最高价值,本质上必然作为这种维护使

其成为文化—技术的内容。也就是说,文化被置

于技术“座架”中的“繁荣”,早已是人类进入现代

的一个突出现象。更深层变化是人成为主体之际

时本质发生了变化,即人成了存在者的中心,与之

相应,存在者真理凸显。随着存在的遗忘和思的

下坠,主体的人愈发执著于存在者的表象,这意味

着人通过表象把世界把握为“图像”。从本质上

看,世界图像并非意指一幅关于世界的图像,而是

指世界被把握为图像。世界成了具有表象和制造

能力的人的产物,存在者才存在着。此中,表象性

思维占据主导,由此时代进入迥异于此前的新时

代。世界成为图像与人成为存在者的主体是同一

个过程。在此过程中,人能够作诗、可以诗意栖居

的根被从大地中拔出,诗下坠为文学的一部分,此

下坠使人丧失测度生存的尺度;不仅人诗意地栖

居成为不可能,人还被驱赶进无根的世界之夜。

二、贫困时代诗人何为

所谓贫困时代,不是说精神沉沦的时代没有

精神追求,而是精神作为形而上学意义上与物质

相对立的要素成了主体的人可以制造的乏力的

“文化”。在“文化”中,精神丧失了对时代的“思”,

专门追求知识,但“对知识的欲求和对说明的贪欲

决不能把我们带入一种运思的追问中。求知欲始

终就是一种自我意识的潜在的僭越要求;这种自

我意识的根据是一种自我虚构的理性及其合理

性。求知欲并不欲求驻足于对值得思的东西的期

待”[4](P84)。征服自然和统治人的知识的成倍增长

并未能使我们经验现代技术的本质现身,也不能

凭借美学去保护艺术的本质现身。时代贫困得连

自身的贫困都习焉不察,甚至连贫困自身都被掩

—131—

盖,以至于使终须一死的凡人意识不到人的必死

性,而缺乏死的能力,凭借技术千方百计地逃避、

否定死亡,死成了生物学上对生命否定的一个事

件,成为一个令人痛苦的谜。人之为人的本

根———人是作为终有一死者成其本质的———被抽

空。当下痛苦、死与爱所共属的存在境域被遮蔽而

沉入存在的深渊,生活于深渊而不自知的现代人在

技术高蹈中,上演着一幕幕欢喜剧,真正的主角惟

有技术意志。“诗人何为”犹如夜半时刻的一声呐

喊,划破长空带出了时代之思,思与诗的对话穿透

逻辑之网,为人类指示出一条可能的真理之路。

时代愈接近午夜,不仅通向神性路径的神圣

消失了,甚至通向这消失路径的踪迹也完全湮没

了。这是西方形而上学完成的时代,是存在被彻

底遗忘的时代。在“世界之夜”惟有勇于经验深渊

者才能敞开新时代的肇端,以便为诸神“回返”或

降临准备好居所,期间惟有时代借助人在正确地

点以正确方式发生转变,诸神才可能“回返”人世

间。“在终有一死的人中间,谁必得比其他人更早

地并且完全不同地入乎深渊,谁就能经验到那深

渊所注明的标志。对诗人而言,这就是远逝的诸

神的踪迹。”[5](P409)这是诗人的使命,也是思者的

使命,诚然,“天命”垂青于人,仍须人之有所为。

惟有诗人对世界、大地和神圣的歌唱,才能契合

“存在之天命”。在贫困时代,能歌唱神圣的诗人

如荷尔德林诗化了诗的本质,以诗意在存在论层

面昭示真理,从而为世界的建构奠基。而思者对

诗的解读则“夺出”其中的真理踪迹,这固然显现

为一种诗化的运思语言,但绝非浪漫的“诗化哲

学”,它有别于当下日常生活审美化时潮暗含的对

苦难的无知和冷漠,而显现出对时代贫困的深刻

洞察。在这个既缺乏“真”,又没有“神圣关怀”的

时代,惟有本真的诗在执著地昭示真并呼唤神圣,

此诗由站在“神的风暴”中作为使者的诗人首先唱

出。在此,海氏赋予“真正的诗人”以切近早先的

“天命”意识,固然有其运思中的误读,但在“境界”

沉沦的无神的时代最需要作诗,一个审美泛滥的时

代最需要运思,一个非诗意栖居的社会,最需要培

育诗意地栖居的理想,这始终是他思想的闪光处,

也被某些后现代学者称之为“形而上学的顽疾”。

海氏认为诗人远不是表达精神感受、把感受

写成诗,而是在语言的敞开中把存在真理显现出

来。诗的使命是“建构”,即通过词语来建构物与

人关联的世界,此建构为人、物和世界的敞开奠

基。因此,诗是深深植根于存在真理中,并居于历

史的基础———“此—在”之上,通过原初语言的道

说,以“作品”方式来引导和鼓舞人的“历史性奠

基”,此中蕴含着一个民族的历史性命运。诗通过

创造首次建构世界的历史事件的意象或隐喻,第

一次使历史成为可能。就本真性而言,诗是一切

艺术的本质,在艺术作品中通过世界的敞开和大

地的遮蔽,把世界和大地争执的形态显现在艺术

中,进而凝固在诗中,因而诗是对存在无蔽真理发

生的守护。正是在诗的吟唱中,一个民族的世界

生成了,一个民族的历史性“此在”得以开启。在

海氏看来,思与诗都是真理之创建,一个民族的历

史奠基于思想家的运思和诗人的作诗,各民族历

史的此在———其起源、昌盛和衰落源于诗人的道

说,在道说中,一个民族作为民族便通过国家—政

治而得以完善。因此,一个民族的起源期,就是诗

人、思想家和国家奠基者的时期,以及那些奠定民

族的历史此在并确立根据的那些人的时期,他们

是本真历史的创造者。诗人的命名是召唤……入

于词语的敞开中,通过召唤把所召唤的东西带到

切近处,从而使物作为物与人相涉,物把天、地、

人、神聚集于自身,这种聚集着的“让……栖居”就

是物之物化,在物之物化中栖居的天、地、神、人的

四方游戏的建构,就是世界的世界化,物化之际物

就展开为世界,物之逗留就总是在世界中,此过程

中既有人之绽出,又有天、地、神圣尺度的显现,这

就是诗的本质。诗把世界带给物,又把物庇护于

世界的光辉中。世界赐予物以物之本质,物通过

展开而建构世界。但世界与物不是相互并存而是

相互贯通,两者横贯一个“之间”,惟此“之间”两者

才亲密一体。世界与物的亲密绝非融合,而是因

“之间”完全分离之际,才有亲密性起作用。世界

与物的亲密在“之间”的分离中成其本质,同时成

全的还有相互贯通“之间”的差异,差异成全了世

界的世界化、物的物化。所以,在世界和物的生成

中差异起主导作用,惟差异才成全世界和物入其

本质。“之间”中居主导的差异,既非区别也非关

系,它不是一个现成性观念或一个领域。世界与

物的差异使世界居有物而敞开自身,居有世界使

物现身,物和世界相互贯通共同处于生成性状态。

—231—

诗在召唤物和世界的命名中,根本的被命名者是

差异。诗化就是召唤物、建构世界、命名“之间”的

差异,并使其处于存在的敞开中。作诗是一种始

源性带向前来的“揭蔽”,它全然不同于现代技术

的僭越。在与诗的对话中,海氏经受了贫困时代无

家可归的状态———现代人非诗意地生存的技术世

界,他指出越是存在非诗意的,就越是存在诗意的。

因此,技术世界中人的居住之诗意,乃是凭借于其

非诗意地栖居,栖居之非诗意是因其本性是诗意

的,非诗意的居住根本不消灭诗意栖居的可能性,

相反倒是敞开可能性。只有对诗意栖居有所洞悉,

才能经验当下在何种程度和范围内是非诗意的。

在诗与思的敞开中,“存在之道作”的多维性

和丰富性在澄明中现身。但在历史生成中,每一

时代因“存在之道作”的一种主导揭蔽而各具特

色,此特色之凸显,盖因“存在之道作”遮蔽了其他

揭蔽的可能性。这样,在人的视野中见到的只是

特色,而不知是“存在之道作”成全此特色,人就以

此特色为惟一真实,当“存在之道作”将此特色遮

蔽起来,呈现另一特色时,所见的仅是新特色,仍

看不到“存在之道作”本身,因此,他又以此新特色

为惟一真实,于是就形成另一个时代。其实,时代

更替不过是寓含于“存在之道作”中“存在之天命”

的不同发送而已。惟其不同,柏拉图从中看到理

念,亚里士多德看到实体,中世纪的神学家看到上

帝,笛卡儿看到“我思”,康德看到“理性”,黑格尔

看到“精神”,尼采看到“超人意志”,而现代凸显的

则是现代技术的“座架”,这些都只是“存在之道

作”某一维度的显现,而非“存在之道作”本身的出

场。窥破“存在之道作”的“神秘”,须听思与诗的

对话,所谓“思之转向”就是让人放弃对存在者“特

色”的执著,在倾听中洞悉“存在之道作”本身,明了

何为真正命运性、决定性的东西,以及人的有限性。

三、思与诗的“返乡”

思与诗对话是海氏穿越“遗忘存在与存在者

差异的形而上学史”的一环,是他重读哲学史“返

回又带向前”的“思之指引”的一部分,是其克服形

而上学同一性、把形而上学带到“边缘状态”的一

次努力,对话是思之转向的林中路上的路标。其

中首先进入海氏视野的是“诗人的诗人”———荷尔

德林,他的诗是“没有庙宇的祭坛”。作为孤独的

诗人,荷尔德林的“神圣”毋宁是“神圣”缺失的一

种体验,诗人“命名”和赞美其本质与威力的“众

神”在他的时代已不复存在。就是说,人即使以自

己高度发达的思维也不能渗入“众神”的本质,尽

管它们一直存在着,仍带着永恒的伟大。荷尔德

林站在历史转折点开创了具有新精神格局的纪

元———技术时代,即尼采所说“上帝死了”的时代,

这是我们的时代。尽管荷尔德林道说“神圣”,但

上帝“仍在远处”,这意味着上帝把迄今为人所知

的他的在场、他的存在自我隐匿而不赠予,尽管事

实上他一直在那儿。在海氏视野中,“神圣”者召

唤诗人去完成使命,因此,“神圣”与人和物同样

“现实”,而且是比人和物更大的“现实”,尽管它并

非实存的人格神。思与诗的对话揭示了一个正将

存在历史付诸成形的新时代,即“旧的神灵”已逝

而“新的神灵”尚未来临的时代———无家可归的贫

困时代。荷尔德林唱道“我们来得太迟了”,作为

“诗人的诗人”,荷尔德林不仅是消逝诸神的诗人,

也是将要到来的诸神的诗人。在诗中,荷尔德林

回返精神故乡为神灵准备栖留之所,亦为现代人

栖居在大地上植根。“神圣”体验的缺失,亦是海

氏所思。海氏把无神时代的现代人归属大地、为

无根的现代人重新植根当做最有价值的问题予以

追问,旨在为现代人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奠基。

以海氏的理解,始源的诗与思具有“揭蔽”

(Aletheia)和“逻各斯”(logos)特性,“大道”之“道

说”是“揭蔽”与“逻各斯”一体两面的运作;应和

“大道”运作的人之道说也有两种方式,即作诗与

运思。诗是展示、命名、创建和开启,展现的是“道

作”显的维度;而思是掩蔽、庇护、收敛和期待,显

现的是“道作”隐的维度。诗之道说是创建性、超

拔的,思之道说是守护性、凝重的。正如Aletheia

和logos有所偏重的同一,诗与思也是“道作”显

隐运作的同一,它们是人应和“道说”的两种原初

方式,本根为一,相互关涉。思即为诗,存在之思

是诗的原初方式,即思乃原诗。思之诗性葆有存

在真理的运作,诗之诗意展现为存在澄明的敞开,

诗思相邻,既亲密又有差异。在技术关联时代,因

技术对存在揭蔽的僭越和对人本质的摧毁,不是

存在“用”人,而是技术“座架”在“用”人,人降为对

象化功能性的一个持存物,诗与思的本真关系被

—331—

遮蔽、扭曲,人能契合、应答“道说”的关系也被扭

曲。首先唤起“诗、思合一”的经验,再次感知诗与

思的亲密。在古希腊存在源头处,不仅思是伟大

的,诗也是伟大的。在始源的“存在道说”中,被经

验为在场的诸神和世界万物才能被命名,是诗的

命名把神和物带入存在真理中,只有当神与物被

诗人如其所是地带入视野与“道说”时,伟大的思

想家才能运思。这使人想起古希腊,荷马、赫西俄

德和早期抒情诗人之于苏格拉底之前的早期思想

家,而埃斯库罗斯、索福克勒斯、欧里庇德斯及阿

里斯多芬等诗人之于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

多德等哲学家的情形。

思与诗对话的敞开处,“存在”现身出来。它

召唤作诗与运思“返回”它由之获得允诺的地方,

这种汲取存在力量的“返回”毋宁说是一种被带向

前的真正步伐。在荷尔德林的诗中,归家是一种

向源头的回返,在此“还乡”意味着人经验无家可

归而走近逝去的诸神,以期最终栖居在家园中。

源头处的存在经验激励着诗人的快乐,诗人作诗

时把快乐带出场。古希腊的英雄主义和萦绕于怀

的“命运”感使诗人快乐不已,而思者也为古希腊

悲剧中“莽苍者”激起的悲怆所感染,思与诗在一

种契合中倾听存在的道说,并为古希腊早先未可

宰制的“命运”之强力笼罩着,都渴望被存在的力

量击中,自觉投入被天命遣送的历史的建基中。

写诗主要不是诗人快乐的原因,毋宁说写诗本身

是快乐,是澄明,在写之中归家的要旨明晰起来。

思与诗的对话就是一种向早先的“回返”,循着诗

人的道说和思者的运思,也许会显现一条真理的

林中路。诗人的使命是归家,家因诗人而居于澄

明中。有着同样悲怆基调的海氏在对诗人的追忆

中充满了对归家的渴望。但归家的路何其艰难,

不仅要穿越一些泡沫式的意见,还要穿越形而上

学和凸显差异的“之间”的罅隙。归家在海氏看来

是德国人未来的历史性存在,诗与思的对话使德

国人作为“此—在”承担了“存在之天命”的使命。

在此,思者须先行存在,惟思者运思之际,诗人的

道说才能被聆听,运思是对诗人的切近,此“近”把

诗意带出场的同时又把诗人的道说保持在一定距

离的远处,而不是作为文化产品被大众消费。海

氏的“归家”是回到在的近处,回到有神性尺度的

家园,当他感到广袤大地的在场和神秘弥漫时,他

陷入了深深的敬畏,正是这种敬畏使他洞察到时

代的精神沉沦,从而试图克服沉沦,开启新时代的

肇端,但神圣与神秘的一体化差异使他晚年不知

所向,而徘徊他顾,始终行进在通向真理的途中。

其实,不惟艺术(诗)在穿透历史与现实的时空中

是一种“记忆”,审美同样在经由苦难和悲剧意识

时升华出一种敬畏,而非沉溺于“快感”。在此,海

氏赋予诗以过多的使命,使其运思有诗化哲学之

嫌,我们对此要保持足够的警觉;同时,对这种寄

望于诗和审美的审美主义要有充分认识,其积极

意义只是在一定的限度内。我们已然看到:在大

众文化时代,当下沉溺于幻象的审美泛化和凸显欲

望的视像,并没有真正给现代人带来解放和自由。

在精神沉沦的时代,作诗就是一种生存的选择、决

断和坚守立场。而这正是思者的使命和尊严。诗

自有其伟力,诗和人的本质性关联是诗用人,而不

是人用诗。只有当人先行为诗所用使诗自我完成

后,诗才能作为一个物反过来被人所用:赏析或经

世致用,这当然是在下坠的意义上。这如同语言说

人而不是人说语言,令人费解却又深刻。问题在于

这种逻辑上的先后不可通约,一旦诗被人所用,诗

的本质就隐匿了。这就是诗的泛滥和不再珍贵。

诗的召唤是一种出于差异本有的单纯一体性

的吁请,它吁请世界和万物到来,“开—启”存在。

这意味着人与其他在者一同在世界整体内。只有

当人学会如其所是地看待物,人生存于其中的世

界才会“敞开”,人才能从漫长遮蔽中走进宽广的

“自由”———作为对存在物的“允让”。对话旨在把

人重新置于存在的力量、存在的动势中,在早先古

希腊“存在之天命”的垂青中,唤起生存于世的激

情和惊异。此中关键是人能应答存在的道说,并

在大地的庇护中获得人之根基的稳靠性。诗是存

在自然而然的涌现,惟有终有一死的人才能以应

答语言道说的方式聆听着、言说着。人只有在倾

听语言,并为语言所“用”之际才能奔向语言的召

唤而应答。当人的心灵和精神对大于和高于人的

物敞开时,人会首次感觉并切近那些足以深刻影

响其存在的力量,这些力量可以唤作“神灵”、“天

使”或“上帝”,在这些深不可测和不可思议力量之

上,看到并接近一种更强大的力量,前者就在此力

量下发挥作用而成为使者。诗人道说“神圣”,尽

管表述中诗人受动性意味很浓,但实际上诗人之

—431—

所以能够道说,就在于诗人在绽出之际能倾听并

应答存在之调谐。在人与存在相互契合、物和世

界被带出场的四方游戏中,有着不可或缺的人的

维度,就“存在之道作”而言,惟有“此—在”之绽出

为存在打开一道视域,“存在之天命”才能被发送。

四、诗意作为栖居的尺度

人诗意地栖居道出“此—在”生存的基本特征

是诗意的,栖居是终有一死者在大地上的存在方

式。栖居的本性是置身于和平中,一种处于被保

护和解放的状态;诗的本性是“使栖居”,一种与众

不同的筑造。在存在的敞开中,栖居和诗意相互

切近。诗人愈有诗意,他的道说愈是自由。荷尔

德林说:“充满劳绩,但人诗意地,栖居在这片大地

上。”[6](P46)

“充满劳绩”的人不仅培育自发的生长之物,

而且也在建造的意义上筑造,筑造物不仅是建筑

物,还包括手工及人的劳作的一切作品,即便这

样,筑造的劳绩也不能充满栖居的本质。倘若人

的目光仅仅停留在劳绩上,把筑造当做人追逐的

目标,即使终日烦心与烦神地生存于忧心忡忡的

繁忙中,也同样远离栖居的本质。一旦筑造跃居

目的而僭越栖居的本体地位,筑造愈发不能被栖

居所涵摄,必然导致技术的高视阔步:高科技农

业、制造生命的生化技术、摩天大厦、人造卫星和

高智能机器人乃至克隆动物的诞生等,技术手段

与时俱进的相互追逐,使栖居早成了干瘪的空洞

物。究其本真性而言,栖居涵摄下的筑造本身就

寓含着栖居的目的,不仅培育植物,就连建筑物、

作品、制造的器具,都已是栖居的本质结果,但这

还不是栖居的基础。栖居的基础建基于另一种筑

造,即为“此—在”之历史性奠基的作诗,惟作诗是

本真的筑造,才使诗意切近于栖居并成为栖居的

一个维度,人以此维度作为去生存的尺度,才能诗

意地栖居。筑造的本质是“让……栖居”。仅当能

够栖居,我们才能筑造。诗意的“馈赠”不是引以

为自豪的各种“劳绩”,而是来自诗人的倾听和应

答。只有学会倾听,敞开胸怀以虔诚之心听诗人

说,听思者说,才能赋予时代以精神,赋予世界以

存在力量,才能与“存在之道作”相调谐。

人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以作品方式筑造。

“作品让大地成为大地。作品把自身置回到大地

中,大地被制造出来。”[7](P267)当大地作为大地提

供庇护时,大地让任何对它的欲求破灭,也让任何

纯粹计算式对象化的科学支配方式失效。“只有

当大地作为本质上不可展开的东西被保持和保护

之际———大地退遁于任何展开状态,亦即保持永

远的锁闭———大地才敞开地澄亮了,才作为大地

本身而显现出来。”[8](P267)作诗建基于大地上,不

是对大地的消耗,而是经由诗使大地保持为自身。

作诗把诗意尺度内在于“此—在”绽出地去生存

中,人有此“诗意”就从纯粹劳作中升华出来,指向

本真的栖居。以此,作诗使诗意和栖居因人筑造

的多样性而丰盈,接受大地的庇护,而不会蜕堕为

空洞的抽象概念。当这样领会诗意的筑造时,“筑

造原始地意味着栖居。在筑造一词还原始地言说

之处,它同时也道出了栖居的本质所及的范

围”[9](P1190)。语言在筑造中道说三点:筑造是真正

的栖居;栖居是终有一死的人在大地上去生存的

本真方式;作为栖居的筑造展开为培育生长之物

的筑造和建造建筑物的筑造。惟此,筑造在被诗

意涵摄时才可归趋于栖居,即便如此,筑造还不能

为本真的栖居奠基。

人以神性为尺度才能栖居,否则人就迷失在

各种筑造中。作诗通过对神圣的歌唱把尺度寓于

人的筑造中,甚至自身就是一种有神性尺度的筑

造,从而为“此—在”栖居在大地上奠基。因神性

的启示和引导,人居于大地上,仰望苍穹,向上的

目光贯通了天空和大地形成的“之间”。“之间”的

敞开作为诗意尺度植根在“此—在”的绽出中,人

以仰望天空这一神圣踪迹度量自身而得以采纳尺

度,人才从根本上成为人,这“天命”发配给人亦须

人去倾听和领会。就发生学而言,诗意筑造早于

操作层面的筑造为栖居奠基。人因领会诗意才能

栖居,并把诗意作为尺度纳入“此—在”绽出的操

作中,继而才有现实中各种筑造行为,即现实中任

何筑造都须从作诗中取得尺度。作诗首先让栖居

进入其本质的“让……栖居”,作为存在自然而然

的涌现方式,它是存在真理敞开的揭蔽方式之一。

惟此,作诗在存在澄明中获得了始源筑造的力量,

因而作诗与源头的存在力量相关联,并受“存在之

天命”的调遣。“人栖居并非由于,人作为筑造者

仅仅通过培育生长物同时建立建筑物而确立了他

—531—

在大地上天空下的逗留。只有当人已然在作诗的

‘采取尺度’的意义上进行筑造,人才能从事上面

这种筑造。本真的筑造之发生,乃是由于作诗者

存在,即那些为建筑设计、为栖居的建筑结构采取

尺度的作诗者存在。”[10](P478)作诗属于存在之“早

先”,并非人的主体能力所为,更不是技术意志肆

意妄为。作诗,神性才成为人的尺度,诗是栖居原

初的接纳,这种接纳毋宁是真理的一种自行设立。

海氏指出人是对存在有所领悟的存在者,因为其

本质是去存在。以海氏的理解,凡诗性尚未泯灭

的人都不可能真正沉沦于世界的蝇营狗苟,都不

会陷在终日奔竞的忙碌中而对存在的召唤听而不

闻,都不会一生俯首于足下的小利而不仰望天空。

在“此—在”之绽出中,人须仰望苍穹,在神性显现

的天空而非大地去寻求尺度,正是在大地突然涌

现于敞开的庇护中,人才能诗意地栖居,惟在栖居

中,人才让大地成为大地。在向神性的祈向中,人

同大地万物共在。这样,海氏在生存于世中堵死

了通向宗教的大门,同时因归属于“存在之道作”

自然而然的涌现,也避免了人类中心主义。因此,

海氏称道说“人诗意地栖居”的诗人为预言式诗

人,认为他不是向未来奔去,而是从未来走来。

人因作诗而栖居,栖居基于诗之诗意。荷尔

德林在人借以“采纳尺度”的测度中,洞悉了“诗

意”尺度。人若能领悟“诗意”,人对尺度的采纳就

完成了。那么何为尺度?荷尔德林说不可知的

“神本是人之尺度”,但处于不可知中的神须通过

自身显示为它所是者来显现不可知者。“不可知

的神作为不可知的东西通过天空之显明而显现出

来。这种显现乃是人借以度量自身的尺

度。”[11](P267)这种奇特的尺度对日常观念和科学至

上的人来说,不像现成性东西那样易于把捉。当

不是在占有、抓取,而是对存在之道说倾听和应答

及对“存在之天命”契合的意义上领会、采纳时,这

个尺度就在人生存于世的关联中显现了。这个尺

度对探索神圣踪迹的诗人意味着:作诗。作诗就

是“采纳尺度”,而且是为人的栖居“采纳尺度”。

因而作诗作为筑造在“早先”寓含于栖居中,它之

神秘为任何文艺学和美学都难以理喻。当如此领

会作诗之神性尺度时,此尺度已在诗人的道说中。

作诗把自身寓于栖居的同时,也涵摄了当下

各种各样的筑造活动。因此,作为给栖居奠基的

作诗,就是栖居得以可能的尺度,它在测度人绽出

时,也使“此—在”的各种“劳绩”获得诗意内涵,同

时把它们都收摄于形上的目的。在此意义上,作

诗和寓含栖居意味的各种各样的筑造是一种不即

不离的同一关系,在保持各自维度的同时又相互

制衡。既不致让诗脱离大地飞升为语言能指的滑

动,蜕化为语言碎片的狂欢;也不致使各种筑造丧

失诗意维度异化为单纯的无声劳作,甚至使操作

活动本身成为人竞相追逐的目的。诗和艺术使存

在真理得以显现,并赋予人以采纳神性尺度的能

力,人才能从事各种现实中的筑造。一旦筑造从

人与存在的关联域中脱出异化为目的而把大地对

象化,脱离大地的庇护,世界就成了一具僵化的现

成物。对象化思维方式使人与人、人与自然之间

日益从整体中脱落出来,“主客观之分与其说浅

薄,还不如说是误入歧途,这种区别把此在呈现为

只是另一个物”[12](P258)。人异化为持存物是精神

沉沦的技术时代的特征。人惟有应和“之间”的作

诗才能栖居,栖居的本质是任何筑造都填充不满

的。万能的现代技术不能通达栖居的本质,一旦

人执著于或陶醉于现代技术的“成就”,便已从栖

居跌入危险。拯救危险的根本可能在于“让……

栖居”,回到天、地、神、人四圆共舞的一体化运作,

回到世界的生成中,这需要诗人作诗、思想家运

思。诗与思的对话旨在让人之栖居从“遗忘存在”

的对存在者的偏执中解放出来,从执著于“繁华”

的筑造中摆脱出来,从而为人走出精神沉沦开启

澄明。在诗意尺度的照耀中,作诗之于现实中的

筑造不是一种附加关系,而呈现为栖居的内在同

一。那种劳作余暇的娱乐和对住房的装饰、装修,

乃至诗歌创作和各种美化活动,都离这种同一相

去甚远。所以,如此沉思就把形而上学式的思维

方式抛在后面,使它保持在一定界限内,而思与诗

都获得了一种生成根基。诗意一旦在现实筑造中

发生,人便人性地栖居在大地上,人便有一种归家

的感觉,栖居使家首次成为家。家的可能和人的

安顿并非“天命”的无为之为,人能“在家”离不开

作诗与运思,家作为吁求“天命”的寓所由大地所

赐,大地把人安顿在历史性空间中,惟大地使家变

得澄明,正如天空是神性的显现一样,大地是具有

澄明作用的家的第一位天使,同样沐浴着神性光

辉。惟此,人的生成中不仅有天空的敞开,还有大

—631—

地的庇护,更有对“之间”诗意尺度的契合,大地既

有自然基础,更有人为创造,正如汉语的“家”和德

语的“Haus”都关乎自然与人文意义。《说文解字》

谓“家,居也”,又是居所的延伸或提升,是“家”之所

居或所出之人。或许造字之初,“家”即有此双关

义。因而,建造一座房子,同时就是创造一种“家”

的感觉,也是对人的一种呵护。居家状态,人与物

的本性怡然自得,在庇护中被平安地守护着。

当下非诗意的栖居,以及栖居无能于采纳神

性尺度,乃在于对存在的遗忘。海氏思之转向就

是要洞悉现代形而上学的奥秘,他选择荷尔德林

作为精神“返乡”的引导者,源自他的诗对神性的

诉求。若艺术家将真理带入作品中,则思者将真

理带入语言中,本真的语言就是原诗。思与诗都

是对存在的倾听和对真理的吁求。越到后期,海

氏越发感到“上帝之缺席”,也就越渴望召唤神性,

直面虚无的深渊。思与诗的对话聚集了“天、地、

神、人”四圆,这四圆相互依存,它们无限地相互保

持,成为它们本身。思与诗的对话旨在“返

乡”———回到存在的近处,回到本质性的“此—

在”,回到历史的“开端”,使相互依存的天、地、神、

人四圆聚集在存在境域的关联中。海氏把目光投

向始源的存在经验,试图为源头处的伟大之思所

击中,故此,他虽然认为作诗是人栖居的基本能

力,但把此能力的获得依旧诉诸“存在之天命”的

亲临,让存在之光牵引着“此—在”去栖居,这种拯

救力量不源自人之内心,特别是非源自人对非对

待性精神内向度的祈向,因而不是“此—在”因内

心祈向“至善”的自觉为之,既然力量不由人的内

心开启,就依旧是一种外在于人的他律,即使作为

价值尺度,它也只能落在人的外向度的对待性力

量上。这种不屑于人的神秘力量只能让人膜拜,

说到底,它仍是海氏萦绕于怀的古希腊未可宰制

的“天命”的回响。因此,海氏思与诗对话的真理

之路,尽管给我们以精神启发,但对它的现实意义

却不能无限夸大。

参考文献

[1][5][7][8][9][10][11]《海德格尔选集》,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6。

[2][3]海德格尔:《形而上学导论》,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

[4]海德格尔:《通向语言的途中》,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

[6]海德格尔:《荷尔德林诗的本质》,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

[12]艾耶尔:《二十世纪哲学》,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

TheDeepofSpiritandDwellingofPoetry

———AnInterpretationonthePathtoTruthofHeideggerpsDialogue

betweenThinkingandPoetry

FANYu2gang

(DepartmentofLiteratureandHistory,PartySchooloftheCentralCommitteeofC1P1C,Beijing100091)

Abstract:TheprofundityofthethoughtofHeideggerpspoetryliesinhisinsightthatpoetryisthehis2

toricaloriginoftheexistenceofhumanbeings1Poetryrevealstheessentialfactthathumanbeingslive

intheworldandtheearth,anditoffersthefoundationforthehistoricalbirthofhumanbeings1On

thepathofthedialoguebetweenthinkingandpoetry,Heideggerassociatedthinkingwithpoetizing

anddwellingandlookedforthewayofmakingBeingclarified1Thepoetizingofhisthoughtdoesnpt

indicatethatthispathtotruthis“romanticismindarkforest”1Asknowers,wemustbewatchfulto

so2called“poetizedphilosophy”,atthesametime,thevalueoftheaestheticismmustberemainedinaho2

rizon1Althoughthispathtotruthenlightensourspirit,itsrealisticsignificationmustbediscounted1

Keywords:Heidegger;thinking;poetry;dwelling;thepathtotruth

(责任编辑林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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