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山书院

竹山书院

坐落于歙县雄村。建于清乾隆二十四年（1759），是一所典型的宗族书院。雄村原名洪村，元末曹姓人迁入，以《曹全碑》中“枝分叶布，所在为雄”意，改名为“雄村”。在这里聚族而居的曹氏家族，清时名臣辈出，确有“所在为雄”之实。而其登入仕途大多起步于村中的竹山书院。

竹山书院的建造，深深地烙上了徽州商人独特的思想印记。寓居扬州的两淮八大盐商之一的曹堇饴称富宇内，曾奉命接驾第二次南巡扬州的康熙皇帝，达到了一生荣光的巅峰。但因生于程朱故里，在理学熏陶中长大，所以在他们头脑中有着强烈的“四民（指士、农、工、商）之业，惟士为上”、“商居四民之末”的观念。只是由于家乡“地狭人稠，耕不足食”的自然条件，才不得不勉强操起营商的行当。但自从踏进商界那天起，心里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心痛，在“读书入仕”的愿望对他们来说已成为不可能的企盼之后，他们便把它作为人生唯一的终极目标，固执地移植到子孙们的脑海里。于是，在辗转病榻、弥留人间之际，曹堇饴嘱咐两个儿子曹景廷、曹景宸的只有一件事：“当在雄溪之畔建文昌阁、修书院。”乾隆二十四年（1759）春，由曹景廷、曹景展兄弟捐资建造的竹山书院终于告竣，矗立在雄村村口。该书院是一所二进三楹的学舍建筑，厅堂宽敞明亮。“竹解心虚，学然后知不足；山由篑进，为则必要其成”蓝底金字板联高悬正壁。对联为曹文埴所撰，既道出了书院得名之由来，也寄寓着宗族对后生晚辈治学与处世的砥砺。书院建筑面积达1100多平方米，主体厅堂进门是前廊，隔天井为三开间后堂。右廊一侧有门通向内院。院内既有学生上课的教室，也有先生研习的书斋以及住宿、活动的用房，中间辟有小院、花园。在廊道的尽头，有一座精致优雅的庭园，名“清旷轩”。族里规定，凡子弟中举者，可在此庭中植桂一株，以寓“蟾宫折桂”之意。书院东北隅建有一座“文昌阁”，上书“贯日凌云”匾额。文昌阁飞檐画栋，八面玲珑，阁高三层，每层每角都悬有金雀铜铃，微风徐来，铃音绕梁，不绝于耳。阁顶用纯锡铸造成一宝葫芦，既寓意为文曲星高照，又示意曹氏乃以才入仕、先学后臣的翰墨人家。竹山书院还立有文会条约石碑，上刻有12款约定，规定族里的子弟都可以到这里读书，并且不得将书院挪作他用，永远遵守云云。

书院一方面广延名师硕儒来任教，另一方面通过建立学田制度，捐助“膏火费”等形式，使族中天资聪颖而贫不能入学者也能安心在书院就学。从雄村走出的名宦显臣首推曹文埴、曹振镛父子尚书。曹文埴自幼熟读经书，25岁考中传胪（即第四名进士，居状元、榜眼、探花之后）。在内廷为官多年，官至户部尚书。乾隆皇帝六次南巡，都由其承办。他办事干练，不徇私情，深得乾隆帝宠信。清代，编纂《四库全书》时，乾隆帝任命他为总裁之一。其子曹振镛，在书院就读时便受到严格的家族教育，刚成年就考中进士。曹振镛为官后，乾隆皇帝见他言行举止颇承其父遗风，对他十分宠信，不断给予加官晋爵。嘉庆时擢升为工部尚书，不久又荣升为体仁阁大学士。嘉庆帝出巡，曹振镛以宰相身份留守京城处理政务，代君三月。歙县民间至今能听到“宰相朝朝有，代君三月无”之俗谚。道光帝即位后，任命曹振镛为武英殿大学士、军机大臣兼上书房总师傅，并赐建府第，在内宫悬挂他的画像，位列群臣之首。为彰显其祖孙四代业绩，赐建有“四世一品”牌坊，如今仍矗立在村中。附一：《竹山书院记》???清·沈德潜

乾隆二十四年春。歙之雄溪曹氏，于其里建竹山书院告成，曹君暎青以其子孝廉文埴，乔寓吴门问字千余，因寄其族侄震亭所撰《所得乃清旷赋》，邮书以请曰：“是举也，先子之志也，不佞与兄幹屏经营者五年于兹矣。兹幸得蒇事，先生其为我志之！”盖曹氏为新安望族，世有达人。尊甫堇饴先生，耆年硕德为乡里所矜式，思有合其族之人，俾藉于讲诵诗书之业。而渐渍于礼义亲逊之风。建立文社，群萃而处之，庶善者有所劝，而不善者有所惩，殆仿古者黉舍之意。积虑有日，未获鸠工，易箦之夕，犹谆谆申命二子焉。幹屏昆季，继父之志黾勉襄事。书院之左，巍然杰峙者，为文昌阁，阁之周环，为屋若干区，又以其余赀，购田若干亩，为经久规。呜呼！恪承先训，同气协心，可谓孝弟兼尽者矣。余昔年曾游黄山，历新安，见其山川其秀，林壑清幽，以贤豪长者多产于其间，而先生尤克励名节，崇信义，而躬行里中，有不平者，辄质诸先生。先生出片言，胥帖然心服，殆古之陈仲弓、王彦方其人！雄溪在歙之水南，临练溪，面竹山，南山居其左，许宣平隐此，所谓穿云入翠微者也。先生常于竹山手植万松，缘溪之曲，筑平堤，艺佳树，苍翠无际，隐隐为画图。余片帆往复，舟子遥指其胜，且具述先生之善行，惜乎信宿匆匆，不及通情愫而申款洽也。欧阳公记海陵许氏南园，推本其孝弟著于三世，而嘉其力行而不怠以止，且详及其竹树台榭草木禽鱼，而思宗族少长之愉愉，而乐于此者，非为娱目放情之计。今曹氏之家世孝友，余既饫闻而亲见之。而幹屏昆季之克承先志者，诚不怠以止焉！许氏本歙人，后先固堪辉映，顾许之园止以私于其家，而曹氏合其族人无分畛域，俾之相率于为善，而不私为己有，则有度越于昔人远矣。震亭余戊辰科所得士也，读其赋，文采绚烂，与余昔所历相符，余既雅慕先生之流风余韵，而又念幹屏昆季之孝思，不远千里以请也，爰泚笔而为之记。

乾隆二十有四年岁在已卯秋初，赐进士出身予告礼部尚书在籍食俸长洲沈德潜撰。

附二：《所得乃清旷赋》??清·曹学诗

余家聚族翠微南，幹屏暎青两族父奉尊人堇饴公之遗命，于溪干，建文阁、创书院、修社祠，筑园亭，植花木，每一登眺，则云山苍翠，俨若画屏，暮霭朝岚，俯仰万态，乃为兹赋，其辞曰：数峰扫黛，卧蚕之山色迷蒙；一水揉兰，浴鸭之波光澹荡。夹路蒸霞灿熳兮，人家多住画中；沿溪花雨絪緼兮，估舶如过锦上。当游目以骋怀，自怡神而心畅。红迷半坞兮樵歌，绿满一川兮渔唱。抗尘心于空旷兮，仙人自爱楼居；收素色之清妍兮，骚客何妨野望。当夫少女风微，社公雨起。妖憨之晓睡初醒，膏沐之新妆乍洗。唤芳新于百转兮，莺啼玉笛声终，警花梦于五更兮，犬吠金铃月里。捧砚之诗人环坐，香雾濡毫；提壶之醉客酣眠，落英为绮。三分吐艳，谁窥拂镜之脂；万点飘红。欲渡湔裙之水。蚁拖残瓣，问春色兮安归；燕惜余香，诉东风兮何以。况复蜂房未闹，蝶粉犹遐。红雨尚迟于溪路，寒香已放于水涯。寻洞口之春波，尚少渔人之艇；绽枝头之雪，先吟处士之家，叱犊人徊兮，半笠带蒙蒙之雪；骑驴客到兮，双蹄踏浅浅之沙。疑逢鄧尉之仙鬟，岚浓霭淡；恍梦罗浮之缟袂，斗转星斜。至于石骨空青，松鳞叠翠，摩黛色兮参天；沸涛声兮满地。半壁之猩红带露，踯躅花开；四周之鹃血藏烟，珊瑚影碎。紫丝步障，宁须崇恺之豪华；绛色屏风，孰绘倪黄之画意。隔藤萝于风罄兮，观音留水月之庵；开玳瑁于镜奁兮，麻女照烟云之髻。望卷簾之峰影，淡冶相迎；知倚槛之吟怀，苍茫无际。尔其皓月初升，阴霞渐薄。群山暝色苍苍，远树生烟漠漠，人归而远濑犹喧；鸟散而余花尚落。枝林之雅哺初栖；隔岸之渔灯渐泊。行歌互答兮，人影依微，仰瞩遐瞻兮，星河寥廓。而或踣阴雨于危崖，响风涛于众壑。云雷入夜以犹屯；神鬼环观而共愕。金鳌跋浪，将徙宅于沧溟；赤鲤凌波，顾游仙于澥渤。孰乘风而志壮兮，长鞭入海之蛟龙；谁浴日以心雄兮，远跨凌霄之鹳鹤。又若屯云满岫，飞霰垂簾，牖外之雪花如掌；窗中之冰气侵髯。战退玉龙，鳞甲乱飘于楼角；飞回白凤，羽毛碎散于峰尖。积素漫空兮，冷入王恭之敞；寒凝遍地兮，撒成谢女之盐。融鸳瓦于簾边兮，柳絮之诗情自远；画渔蓑于溪上兮，梅花之冷韵相兼。若夫和风似剪，弱缕如丝。杏酪初香，密树潜啼反舌；榆烟乍变，群山遍嗷画眉。冶叶倡条，幽禽兮竟闹，香泥落絮，宝马兮行迟。洎于黄云刈尽，白露将垂。寻酒舍于穿云，寒枫萧瑟；访棋枰于夕照，霜桕参差。大火西流，盼宾鸿兮已到；凉风北起，问别燕兮其安。美景娱人，春与秋兮代序；清樽宴客，花与月兮皆宜。分社肉于神祠，醉散花边之钟鼓；奏巫箫于赛会，欢迎树里旌旗。是以朱轮日暖，紫陌风薰，娱老之耆英竟会，嬉春之士女成群。修褉事于永和，清流一曲；聚庞眉于洛社，花信三分。南浦之楼台掩映，东山之裙屐殷勤。授简分笺，物色都归于掌握；餐英饮露，灵心自出于尘氛。招绣虎之雄才兮，竟泼凌云之墨；吐雕龙之奇气兮，同商修月之文。健翮则摩空而踊跃，彩毫则入梦以缤纷。瑞凤斜飞，月夜七弦并鼓；乌犍倒跨，风林一笛初曛。欣泼剌之游鳞兮，跃破波心之月；羡联拳之浴鹭兮，冲开渡口之云。常旷览于名区，每遐稽于胜概。慨金谷之多私，叹兰亭之日废。惟兹地之经营，聚乡人而宴会。一觞一咏，非丝竹兮弥欢；某水某丘，指钓游兮尚在。花明柳暗兮，韶华尽感天恩；水送山迎兮，灵秀长培地脉。喜葛怀之风景，犹见人间，证庄惠之间心，如游物外。石栏曲折，能留野老看花；沙圃宽平，不碍农家种菜。儿童各快于讴吟，贩竖都忘于负载。鱼虾渐足兮，欢娱老懒之光阴；鸡犬恬熙兮，领略升平之物态。乃为之歌曰：芳林兮妍郁，好鸟兮绵蛮，暖风兮欲醉，乐意兮相关。娱眼界于百年兮，幸住让谦之地；笼毫端于万象兮，敢夸杨马之班。淡墨淋漓，登楼兮赋就；中流咿哑，问渡兮人还。宿蝴蝶于花间兮，细雨话梦中之梦；点蜻蜓于水面兮，夕阳看山外之山。

乾隆二十四年岁在屠维单于清和月上浣里人震亭曹学诗撰。

注：曹学诗字震亭，亦字以南，雄村人，乾隆戊辰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