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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忆当年将虫》-阿权
2014-12-23 | 阅:  转:  |  分享 
  
90年秋,玩虫的长头仍旧在浦东三林捉虫,连着下去7天。最后一天和我同行,天刚刚下过小雨,晚上10点多钟,约摸是白露前7,8天的样子,晚上已有寒意。我们已走遍了常去的那片地,实在听不到什么有冲动动手的叫声了。于是在田边坐着抽烟,冷,长筒雨靴里都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进的水,幸亏这哥们儿带了点吃的东西才觉得身子慢慢热起来。雨后天晴的秋夜,美得让人都不敢说话...

长头跟我说今天要是再捉不到虫,今年就歇搁了,随便养养家里的那百来棚虫就不指望什么了。我也觉得气闷,应为还是学生所以不能养那么多虫,而且那年前面收的都不是特别理想,被他的情绪感染,也觉得今年不会有什么好东西了。两人无语相对...

然后长头说,好想还有一块毛豆地,背水向南,好几年都没出过了,想去看看。因为知道那里的情况,就没有跟他去,继续在原来的那块缸豆地里翻。可,那年的将虫就这样与我因缘错失了。

长头获得那东西的过程我不在场,只是他捧在手里大叫的时候,我隔了老远就听到了,赶紧跑过去,知道有好东西了,这家伙一向持重,从来没见过他那样。当时也不顾联防队了,开着手电就往他那儿跑。很怪,有种飘忽得感觉,激动的心脏收缩。

虫已经被落到我们带的唯一的那个小提罐里了,叫我怎么说呢,这虫......虽然玩虫时间不长,怎么着算到那时候也有11,12年了。跟着几个前辈大大小小的场面也见了不少,可从来没有看到过那样的东西,从来没有。

黯淡的灯光下,虫大笼魄,当时毛估有5斟;正色青一张皮,隐隐翅色显出红光,大六足爪花现红,腿部红斑;那个头简直让人晕倒,已经不能用四面出角来形容了,感觉就是脑壳象要盖不住里面的东西那样从各方面往外爆,直似蜻蜓头一般;斗丝,极沉,笔直,白中现红光,绛香长牙小马门。此虫很怪,凑近看觉得什么都大的吓人,离远点,又觉得被一张皮包的那么好,根本显不出大。也许真的所谓全大不显吧。

就这样我们两个人就跟傻了一样,在那儿直愣愣发呆。当时就决定到此为止了,不敢再骑车,怕把虫子爪花碰伤,两个人是轮流捧着走到摆渡口的...

虫回来了,左近都来看虫。记得第二天就吊虫,吃玩两粒米饭湿吊5。5斟。当时大家是有结论的,这虫是留不住的,留了也是委屈了他。因为尽管我们那帮人都嗜虫如命,但同时想来也算是懂虫惜虫的。平日里的市井之徒,弄堂码子也着实有令人钦佩的地方。是当时决定先由阿二(公认养功第一)代养,稍候联系大字号。后来我开了学,父母管的也紧,便不能时常看到虫子,只是晚上一起聊天时听阿二说说状况遥想一二...因为我岁数最小,还在上学,所以他们也回避让我知道和大场联系的事。

就这样,记得很清楚,那年的10月5号,因为都看好这虫,决定直接送到开毛,说好了第一轮没有外花,他们几个全要。虫子名声在外了,和斗那天人是多的要死。我下了课就直接往里赶,还好没错过。当时从公养出来都不让看的,乖乖挤到第一排坐下,呵呵,也算小半个虫主嘛。虫我是好长时间没看到了,当时称重4。8斟,那天最高的哩码。因为是赛前看好的大凶,对方吵着将前两路的棚顶合上来,4。7的大翅,紫东西,笼型大的一塌糊涂。

虫落栅就跟吃了兴奋剂一样,满场跑,都能听到爪花钩草纸的声音,气势雄伟,赢得满堂喝彩。我心里想,不得了,这东西难弄的。接着我方落虫,明显看到阿二的手在抖,一点不象他平时的风格。这是我隔了十多天后第一此看到我们的虫子,我几乎根本就不认识它了。落栅就觉得眼前一晃,因为灯光明亮,照得虫子直现红光!虫,头色已出,斗丝仍旧是那么隐,因为光头出来的原因更加看不到,但还是觉得泛出红色。几乎就是一颗红宝石般,但又那么色深。项上已明显泛出红砂,六足肉色更显苍黄。细节上,我清楚地辨认出就是他,但乍一看,完全就是另一个虫的颜色。当时不懂什么为什么虫色同泛出的另一种光泽会差那么远,现在开始领悟,但实在无缘再碰到那样的虫子了。当时心里就暗自给他定个名称:红砂青。只见他落栅如磐石般站定不动,甚至过笼碰到他也只是拿长须微扫,完全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这时阿二冲我看看,我也看看他,彼此心里也有了底。接下来,叫花。。。。。。

监板叫落草,只见对方虫领八角,虎虎生威,叫声大的简直象蝈蝈,显示非常的调养功力和虫底。可阿二草下的红砂青,却根本不吃轻草,毫不起性。急!监板叫起闸,对方一路冲锋草冲过来;阿二拼命打草,在我看简直就是刷虫,红砂青终于微露牙齿,却只开一线,毫无斗性。

说是迟,那是快。双方收草,对方紫披一路冲过来,抢上来就是一记清晰地攒口,象鸡捉米一样。显然红砂青没有任何准备,只用没开的牙一顶。说也奇怪,紫披一口不得居然不敢妄动,只在红砂青嘴前起翅狂叫。红砂青清醒了,起翅,沙叫,牙也张开了,微侧脑袋。。。当时觉得现场的气氛简直紧张的要死。红砂青开始动步,一步,两步;然后紫披就退一步,两步。。。真的真切感受到红砂青往前挪的那种内在力度。双方就这样僵持了有10秒种,可我觉得就象过了1个小时那么长。当时的景象,如此清晰,永远都会在脑袋里...接着紫披挂不住了,好象心态失衡的拳手,上来刁住红砂青的单牙就发重口。可只见红砂青六足一铺一动没动,就听“啵”一声,紫披退口,往后弹跳,抽筋。可红砂青还在那儿一动不动摇头晃脑。落栅,紫披昏死,提虫。接着一片哗然

,对方当家红着眼说,虫没服伺好,没服伺好。。。我跟阿二心里清楚,对方虫已打足,第一口就已经吃到夹头,第二口是拼死上来咬的。不愧是好东西,明知打不过,死也要死在对方嘴里。。。

后来一直到10月25日,一共走了8路,红砂青基本没有受到大的阻碍,很少有出3口的,特别到了霜降后,虫性完全出来,所合之虫都是败残的下场。不再赘述。而且期间有好几场因为上学都没有看到。后来,因为大里码的虫难会了,送到别的场子也是如此。降后又是3路。至此已经走了11路,虫体也稳定在43点左右。

11月初,长头和阿二他们来我家把我拉上,说合到凶头了,带我去看。当时真的时感激,要知道岁数差了那么多,他们把我当小阿弟看,但从不轻见于我,心下感激。

大概是11月的第一个周六下午,到卢湾某地。红砂青合到的那对放到最后,对方听说是外地来的特特凶,开毛曾咬死过敌虫的。反正一堆人在那儿大侃,一时腔式十足的样子。于是耐心等待看“垫赛“,一直到晚上6点多才轮到我们的那对。因为已经名声很大,所有的人都交头接耳地议论着,虫还没落,我就觉得我的脑袋直晕,好象马上要上沙场的是我一样,手脚冰凉......

直到虫子落尺,那个房间里才安静下来,几乎是鸦雀无声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盯着监板面前的两个罐子......中间交待完毕,对方先落的虫。我一看就傻了,这哪里是虫,分明就是小一号的油葫芦嘛。乌漆麻黑一团,定睛看,是皮色很正的一条鸦青。虫很年轻,显然养功很到家,虫停步转身直有千钧之势。显然走的路数不多,显出一股锐气。我方落虫,此时的红砂青已经完全定色,身带宝光,虎步蛇行,也很精神。心里暗叹真是好虫,公养那么长时间还那么精神,虫底之强,早秋调理打下的基础之好也非常明显。对方领草的是个老头,很干净的一个人,书卷气十足,不紧不慢的看他在那里端详两个虫。在看红砂青时,他是抬起头又低下去,然后站直思考,接着又埋首看虫。良久,起身,再也不看虫。那时候的我真想凑到他身边问问他心里怎么想的,到底哪个好些。

接着双方谈花,,,反正我也不管,那时候只知道手心的汗都可以洗手了。感觉今天红砂青蛮难过门的......对方果然有底,全线要花,因为笼型大很多,外花都不敢往我们这里走。反正后来只知道我方的主花全要下来了,他虽然不懂虫,但那份气度当时也是让少时的我着实佩服了一把。我知道今天一定会开大打的,而且当时的局面很紧张,这局我们要是输了,没准还会闹出什么乱子......闲言打住,再看虫栅。两条虫都不喜动,趴在那里只用双须直扫。

监板叫落草,现在的红砂青已经完全起性,根本不用草,听到对方虫叫就直往栅板上撞。对方的虫一副老红钳,真正的开口一线,也是在那里鼓翅示威。

起栅,双方领正。很意外的,红砂青第一次主动进口,大腿高撑,抱爪一斜上去就是一个重夹。一个我从没见过的斗口出现了:只见鸦青顿步不前,刁住红砂青就往后一拉,听得到红砂青的六足被拖着往前滑的声音,没动;接着又一拉,红砂青挂不住了被扯到鸦青的怀里。只见鸦青合钳死命一口,然后一喷。红砂青飞出栅外,落在红色的天鹅绒布上。鸦青在栅里起叫,一动没动!再看红砂青,六足忽然都收缩抽搐起来,浑身也在发抖。

当时觉得自己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当下一片哗然,对方的虫主开始嚣张:我这虫走了4路,每次都是第一口就结果对方的,今天已经很意外了,发了两口。言下之意便是我们的虫子已经很不简单了,可以在他虫口下走两口。nnd,当时我是真的红了眼了,就想上去给他一拳。

监板用一张大钞轻轻讲红砂青顺进斗栅,落栅。双方落草。这时候阿二已经完全傻了,打草的手直抖,简直不知所云。再看红砂青顿在栅里,大概有5,6秒钟时间,然后奇迹出现了,只见他抽搐的六足又铺了回去,双须又开始四下乱扫。接着,还是那副老样子,极慢极慢地爬,简直就象在匍匐前进。看牙,已经收好,没事。不需要阿二的草,听到对方的虫叫,他就把六足撑开扣牢摆开架势。于是又是一片哗然,大家都说,今天有好戏看了。

然后红砂青开叫,60秒,起栅,第二局!

开局第一口,记得很清楚是对方的鸦青跑过来发的。象啃瓜子一样的声音,就象当初红砂青让紫披绝命的声音。觉得力度比第一口还重,可不知怎么的,红砂青这次愣是没有退,于是大家斗嘴,别别声不觉于耳,围观的人开始控制不住情绪,大概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对局得缘故,都开始扯开嗓子大叫。我想他么自己都不知道在叫什么吧......

然后鸦青试图收口,他想故计重施,但这一次它没有拖动红砂青。于是双发拉口,但都没有成功,弹开......双叫,接着自来风。两虫合钳又是擦擦一口重的。这时候,看到红砂青完全打疯了,他开始往前攻。但很慢,非常慢,顿步挪腰,后身撑好了再往前走。于是局面开始扭转了,几个短平快的块口(每口都可以听到声音!!)后,鸦青已经被比他小一圈的红砂青推到栅底。我知道红砂青要发口了,果然见他刁到鸦青的单牙,往左一转,鸦青没动;接着又往右一转,鸦青撑不住了,也没看清就被甩到斗栅另一边,顿时色黯神褪了。然后所有局上的人都轰动了,好多人开始数钱...

补草无牙,落栅。对方的老先生仍旧不紧不慢掏出草,只见他左撩右撂,鸦青居然又张牙,但明显一牙已被打瘪。我虫八角,对方也有叫。开栅,双方碰头。但这一次,鸦青死也不往红砂青嘴里送了,别头。红砂青上风!!!

此对局为我至今仅见得恶斗,历时5分多钟,每一口都结结实实的是重口,前后局面的跌宕起伏又实在让人经久难忘。另外要补充的是当时两虫的体重为:41对47,因为实在没有大的了,所以让大在打。

临走,对方的老先生对我说,我们的虫是标准的本地细种红砂青,但可惜出斗太早,不然当季当可称王。

红砂青后小场2路,立盆,元旦归逝。一生14路,只出一场大打。死时全须全枪。后做成虫干,被长头收藏。

那年我17岁,高中一年级。此后的几年里,因为学习的繁忙,再也没有好好养过一季虫,当然也就没有碰到过哪怕跟红砂青只差两级的虫子。接着,外出求学,一晃多年已过。虽然也见到一些好虫,一方面没有那么多时间打理,另一方面,再也无缘得到如红砂青般的将虫了,所以当年的对局难现也就是情理之中。

就因为实在太过刻骨铭心,所以基本上每个细节都记得那么清楚。

人的一生机缘巧合,虫缘也是如此。遥想当年往事,虽已不会再现,但仍旧心有戚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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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潇洒羊首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