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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诗歌修辞艺术论
2015-06-05 | 阅:  转:  |  分享 
  
李白诗歌修辞艺术论

邵京起

文章从修辞学的角度研究了李白诗歌的艺术特色,论述了李白诗歌的修辞格式、修辞功能和修辞渊源。这对于李诗乃至唐诗的研究说来,都是一个新的视角。

诗歌是语言艺术。我国的语言是世界上有数的几种最古老最有表现力的语言之一,其表达方式是多种多样的,不但散文的表达是如此,就是诗词的表达亦如此。语言表达方式的多样性,呈现出修辞艺术的丰富性。修辞,为表达思想提供了良好的方式。

李白诗歌研究,就其探索艺术手法来说,从修辞学的层面去切人,还是一个新角度。修辞,是汉语的一种特殊的表达方式,即“调整词语”和“修饰文辞”。就辞格来说,经历代的实践和总结,至今已达百余种。“辞格是由各种修辞手法组合成的较为稳固的格式。”通过辞格,可以领略诗作绝妙的韵味情致,窥探诗人独特的诗歌作法,由此可将李白诗歌研究推进一步。

一、李白诗歌的修辞格式

1、比喻

比喻是利用乙事来说明甲事的一种修辞方式,它由本体被比喻物、喻体比喻物、喻词(像、是等)三部分组成。其作用是:可用以描绘形象、阐述事理、抒发情感等。确切的比喻可使深奥、抽象的事理变得浅显、具体形象的比喻可使事物表达得生动、鲜明,增加作品的艺术感染力。李白诗歌中的比喻十分精采,不论描述重大事件,还是抒发个人情怀,都运用得自然贴切、形象生动。例子不胜枚举,如:

以白日喻皇帝,经紫微(星座名),三公运权衡。”(《羽檄如流星》,《古风五十九首》之三十四)以龙鳞喻皇帝及其威严:“有策不敢犯龙鳞,窜身南国避胡尘。”(《猛虎行》)以阳春喻盛世明君“长啸《梁甫吟》,何时见阳春”(《梁甫吟》)以浮云蔽日喻奸佞蒙君误国“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登金陵凤凰台》)以天气恶劣喻政治黑暗和环境险恶“日惨惨兮云冥冥,猩猩啼烟兮鬼啸雨。”(《远别离》)以独漉(今河北涿县)之水混浊喻国势维艰:“独漉水中泥,水浊不见月。不见月尚可,水深行人没。”(《独漉篇》)以沧海桑田喻世事剧变“乃知蓬莱水,复作清浅流。”(《庄周梦胡蝶》,《古风五十九首》之九)以天狼(星名)喻安禄山贪残“弯弧惧天狼,挟矢不敢张。”(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以巨鳌喻安史叛军首领、以长鲸喻叛军将领:“意在斩巨鳌,何论鲙长鲸。”(《闻李太尉大举秦兵百万出征东南懦夫请缨冀申一割之用半道病还留别金陵崔侍御十九韵》)以攀龙喻自己依附帝王建功立业“我欲攀龙见明主,雷公砰訇震天鼓,帝旁投壶多玉女。”(《梁甫吟》)以虎变(老虎秋后换毛)喻贤能政治上得意:“大贤虎变愚不测,当年颇似寻常人。”(同上)以虎啸(虎咆哮)喻施展抱负:“子房未虎啸,破产不为家。”(《经不邳圯桥怀张子房》)以草木盛衰喻政治上的得志与失意、以气候的冷热喻人情世事的变化:“一别隔千里,荣枯异炎凉。”(《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以黄鹤徘徊喻抱负难酬:“方知黄鹤举,千里独徘徊。”(《燕昭延郭隗》,《古风五十九首》之十五以行路难喻世途坎坷“行路能,归去来!”(《行路难三首》之二)以孤蓬喻旅人流转:“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送友人》)以落日喻依依惜别之情:“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同上)以青兰花喻感情纯真:“寄君青兰花,惠好庶不绝。”(《自金陵泝流过白壁山玩月达天门寄句容王主簿》)以落叶飘零喻作者流荡的悲苦:“落叶别树,飘零随风。客无所托,悲与此同。”(《独漉篇》)以负霜草(草遭严霜而枯萎)喻自己含冤受苦:“扫荡六合情,仍为负霜草。”(《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以寒谷变暖、死灰生烟喻自己遇赦获释:“暖气变寒谷,炎烟生死灰。”(同上)

2、夸张

夸张是一种夸大或缩小原来事物,借以表达思想感情的修辞方式。其作用是:能够突出原来事物的形象,使之蕴含丰富,耐人回味,从而引起读者的联想和共鸣,产生强烈的艺术震撼力。

李白诗歌中的夸张是惊人的。写庐山瀑布之壮观:“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望庐出瀑布二首》之二)写横江浦风浪之险恶:“一风三日吹倒出,白浪高于瓦宫阁。”(《横

江词》)写蜀道之艰难:“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蜀道难》)写黄河水之奔涌:“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将进酒》)写天台山之高峻(又衬托天姥山之雄伟):“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梦游天姥吟留别》)写燕山雪花之大:“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北风行》)写愁发之长:“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秋浦歌十七首》之十五)。另外,《登锦城散花楼》、《杨叛儿》、《梁甫吟》、《东海有勇妇》、《侠客行》等篇,也有异乎寻常的夸张。

3、起兴

起兴是一种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事的修辞方式。其作用是:起情、烘托渲染气氛、确定韵脚和音步。

李白诗歌中起兴一格运用颇多。《白头吟》是作者借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的爱情故事,表达对被遗弃妇女的深切同情和对坚贞不渝爱情的歌颂的诗篇。诗以波荡鸳鸯起兴:“锦水东北流,波荡双鸳鸯。”《乌夜啼》写闺阁少妇思念丈夫的痛苦。诗以归乌起兴:“黄云城边乌欲栖,归飞哑哑枝上啼。”《双燕离》写诗人自己长流夜郎(今贵州桐梓县)时,对于抛妻别子的深切悲痛。诗以双燕齐飞起兴:“双燕复双燕,双飞令人羡。玉楼珠阁不独栖,金窗绣户长相见。”《登高丘而望远海》借秦始皇、汉武帝巡海求仙之举,讽喻了好神仙喜边功的唐玄宗。诗以登高望海起兴:“登高丘,望远海。”另外,《清平调词三首》以名花起兴,歌咏了杨妃的天姿绝色和玄宗的淫逸生活;《远别离》全诗运用比兴手法,形象地预告了唐王朝的大难将至;《将进酒》以黄河之水起兴(与前述夸张兼用),发抒了作者的愤慨;《蜀道难》比兴言志,以蜀道艰难借喻仕途坎坷,感慨报国无路;《梦游天姥吟留别》用比兴手法挥斥幽愤,借梦游仙山写其二人长安“攀龙堕天”的经历;《独漉篇》运用比兴手法,表达了欲学神鹰击九天大鹏,奋勇抗敌,为国雪耻的强烈愿望,等等。

4、衬托

衬托是借助于其他事物来陪衬本事物的一种修辞方式。它与前述比喻、夸张、起兴等辞格,在《诗经》和先秦散文中就已出现。它由本体(即要表达的中心事物)和衬体(陪衬事物)构成。其作用是:突出本体事物的特征,烘托中心事物的艺术形象,从而创造出优美的艺术意境。

李白诗歌中的衬托也很别致。《行路难三首》(其二)以“弹剑作歌奏苦声,曳裾王门不称情。淮阴市井笑韩信,汉朝公卿忌贾生”四句,借冯驩、邹阳、韩信、贾谊坎坷事,映衬自己的怀才不遇;又以“君不见昔时燕家重郭隗,拥彗折节无嫌猜。剧辛乐毅感恩分。输肝音胆效英才”四句,借历史上燕昭王对人才(郭隗、乐毅、邹衍、剧辛)的尊重,反衬了现实对人才的埋没。《西上莲花山》(《古风五十九首》之十九)以“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霓裳曳广带,飘拂升天行。邀我登云台,高揖卫叔卿。恍恍与之去,驾鸿凌紫冥”的诗句为衬托,描绘了美丽的仙人形象和神仙世界,反衬出安史叛军给国家和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另外,《梦游天姥吟留别》、《自金陵泝流过白壁山玩月达天门寄句容王主簿》、《南流夜郎寄内》、《鹦鹉洲》等诗,也都以衬托见胜。

5、对比

对比是把对立的事物放在一起加以比较的一种修辞方式。其作用是:通过对比,可使正反道理说得更加深刻,问题矛盾揭示得更加尖锐,双方特点呈现得更加显著,美丑形象展示得更加鲜明。

李白诗歌中的对比就收到了这样的艺术效果。“珠玉买歌笑。糟糠养贤才”(《燕昭延郭隗》,《古风五十九首》之十五)诗句将朝政颠倒的作法做了鲜明的对比,控诉了当朝权贵对人才

的践踏。《猰貐磨牙竞人肉,驺虞不折生草茎,表明自己与猰貐,《玉阶怨》描写宫女的哀怨,全诗却无怨字,而是用幽雅的环境与华丽的衣着同人物的怅恨相对照,很巧妙地表现了寂寞幽居之怨。

6、倒反

倒反是一种用反面话语表达正面意思或者相反的修辞方式。其作用是在揭示事物本质特征或表达微妙思想感情的时候,能呈现正反之间的语意反差,获得突出语意、强化情感的艺术效果。

李白诗中的倒反辞格很是奥妙。《白头吟》写坚贞不渝的爱情。诗句“兔丝故无情,随风任倾倒。谁使女萝枝,而来强萦抱”就是倒反辞格。兔丝(即兔丝子)、女萝(又名松萝)皆植物名。前者是蔓生植物,依附在其他植物生长;后者是地衣类植物,寄生在树木上。因为这两种植物互相缠绕难以分开,所以古人用来比喻男女坚贞不渝的爱情。《古诗十九首》中就有“与君为新婚,兔丝附女萝”的诗句,而上面李白的诗句却反用兔丝、女萝的说法,来揭破男方对爱情的不专一。该诗还有“覆水再收岂满杯,弃妾已去难重回”的句子,“覆水再收”是反用《拾遗记》中吕

尚妻子马氏的故事,表示弃妇不与旧夫复合的决心。《北风行》揭露了战争给人民带来的不幸。诗句“黄河捧土尚可塞,北风雨雪恨难裁”也是倒反辞格。“黄河捧土”是《后汉书·朱浮传》中记载的河滨之人捧土以塞孟津(渡口名),见其不知量的典实。李白在此诗中反说为“尚可塞”,而思妇的悲恨却像那漫天的北风雨雪绵绵无尽,足见其悲恨之深。这可以看出倒反辞格在诗歌艺术中所起的语意反差的明显作用。

7、反问

反问是一种用疑问形式表达确定内容的修辞方式。其作用是可以用来表达不满、反驳、激愤、赞扬、幽默等情感,以之另强语势,把确定的内容表达得更为鲜活,从而增添语言的意蕴和趣味。

李白诗歌中的反问,确实意趣横生,情味完足。如“大运且如此,苍弯宁匪仁?”(《门有车马客行》)意为:连国家的命运都这样,(更不消说个人了)这难道是苍天的不仁义吗?这一反问,便很好地表达了诗人长期飘流的悲辛和壮志难酬的思想感情。“草树云山如锦绣,秦川得及此间无?”(《上皇西巡南京歌十首》其二)“无”是问词,用法同“否”。这两句意为:蜀地山高水美、锦绣如画,中原地带能比得上吗?这两句是对蜀地山川景物的热情赞美。“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篙人?”(《南陵别儿童人京》)表达了诗人召人京时欣喜若狂的心境和希骥实现理想的跃跃欲试的心态。“谁念北楼上,临风怀谢公?”(《秋登宣城谢团匕北楼》)这里流露出李白追步其后的愿望。“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金陵酒肆留别》)这里以新颖奇特的疑问句式,表达了诗人与金陵子弟的真挚友情。“夜台无晓日,沽酒与何人?”(《哭宣城善酿纪叟》)这里倾发了诗人对擅长酿酒的纪姓老人的内心情感,显示出李白的旷放豁达。“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帷?”(《春思》)意为:思妇对爱情的坚贞非外物所能动。诗句宣扬了女子的高洁情操。“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子夜吴歌》反问的诗句,表达了秋夜为前线征夫捣衣的长安妇女对结束战争、全家团圆的企盼。

8、讽喻

讽喻是通过编织故事或运用典籍故实(典故、故事、神话、传说、童话、笑话、寓言、成语等)来说明事理的一种修辞方式。其作用是可使说理形象化,并带上幽默色彩。

李白诗歌中的讽喻是很巧妙的。“起看秋月坠江波,东方渐高奈乐何!”(《乌栖曲》)言歌舞通宵达旦,讽刺吴王荒淫,意指唐玄宗。“羽檄如流星,虎符合专城。喧呼救边急,群鸟皆夜鸣。”(《羽檄如流星》,《古风五十九首》之三十四)讽刺唐统治者穷兵黩武,借口边陲告急,日夜征兵而使人民不得安宁的罪恶行径。“盗贼劫宝玉,精灵竟何能?穷兵黩武今如此,鼎湖飞龙安可乘?”(《登高丘而望远海》)前两句对迷信神仙的秦皇汉武的讽刺之意十分明显。后两句讽刺了秦皇汉武又要穷兵黩武,又想成仙的可笑。总括这四句,诗人借古讽今,讽喻了好神仙喜边功的唐玄宗。“蟾蜍,大明夜已残。……阴精此沦惑,去去不足观。”(《古朗月行》)意为:蟾蜍,月已残缺。……月亮隐没,失去光泽,不足一观,速回为好。这里讽刺了唐玄宗沉湎声色及奸佞专权误国的劣行,表达了作者对国事的关切。

李白诗歌中的修辞方式,除上述8种外,还有比拟、借代、象征、双关、设问、婉曲、顶真、引用、反复、感叹、抑扬、精譬、对偶、借用、倒装、叠字等等辞格,并且还有兼用手法,例如比喻兼反问、比喻兼对比、夸张兼比喻、夸张兼起兴、夸张兼讽喻、夸张兼衬托、倒反兼比喻、对比兼衬托、讽喻兼反问等等,限于篇幅,不能赘述。

二、李白诗歌的修辞功能

探索李白诗歌的修辞功能,是我们深入研究其诗歌何以有如此成就的一个重要渠道。这主要是揭示诗歌修辞艺术的功能,它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诗歌修辞艺术构筑了醇美的诗歌意

境诗歌修辞艺术创造了丰富的审美客体。

1、诗歌修辞艺术构筑了醇美的诗歌意境

诗歌修辞艺术中,每一种辞格都呈现出一种语境,这就是说,在每一语境中都有一群艺术意象在滚动。这一群群艺术意象便构筑了种种醇美诗歌意境或深邃,或高远,或优美,或幽雅——壮美、优美等形态。

例如比喻辞格,如前所述,就构筑了一个天上地下的立体意象群诗人以白日喻皇帝、以龙鳞喻皇帝威严、以紫微喻朝廷、以阳春喻盛世明君、以浮云蔽日喻奸佞蒙君误国、以天气恶劣喻

政治黑暗、以草木盛衰喻政治得失、以河水混浊喻国势维艰、以沧海桑田喻世事剧变、以天狼喻贪贱、以山倾喻气焰、以巨鳌喻叛首、以长鲸喻叛将。这就是说,从天上的日、星、云、龙,到地上的山、河、虎、草,再到水中的鳌、鲸,构成了一个完整的立体的意象体系,即天上、地下相统一,个人、社会相交织,创造了社会现实的艺术空间,呈现出壮美的艺术意境。

再如讽喻辞格,亦如前述,用历史曲籍中的“会稽愚妇”、“秦皇汉武”、“鼎湖飞龙”、“蟾蜍食月”、“阴精沦惑”、“白首太玄”等历史事件和神话传说,将历史与现实相沟通,感性与理性相融合,又构筑了心理空间的意象体系,呈现出优美的艺术意境。

2、诗歌修辞艺术创造了丰富的审美客体

李白诗歌运用修辞手段,创造了令人激赏的审美客体。例如《行路难三首》,诗人以行路艰难比喻世途坎坷,诗题本身就是一个恰当的比喻。第一首,作于开元十九年(731),,在慷慨悲歌之中,显示着诗人对人生前途豪迈进取的气魄;第二首,作时同第一首,诗人为自己的才华得不到施展而悲愤慨叹;三首,作于天宝三载(744),李白44岁,诗人为自己的前程渺茫而大陈激词。这三首诗,历时14年,是诗人在辉煌之年人生道路和心理历程的真实写照;其慷慨激昂、悲愤交加的吐露,使我们窥知一千多年前诗人在政治上遭受挫折时所产生的痛苦和愤懑,从中体察他那不愿趋炎附势和放达豪爽的性格。由此看出,比喻辞格的运用,为诗作增添了不朽的艺术光芒,为创造诗人的崇高的自我形象提供了有力的艺术手段,从而也就为我们创造了永恒的审美客体。

辞格的并用,又共同创造出蕴涵深厚的审美客体。例如李白代表作之一的《梦游天姥吟留别》,就是比喻、夸张、衬托等辞格并用,从而完美地表达了主题抗争精神,平添了审美价值的。首先,新奇的比喻创造了优美的诗意梦游的主旨以天姥仙境喻朝廷宫圈,以梦游天姥喻自己追求光明,以梦景的消失喻人生理想的破灭。其次,大胆的夸张塑造了令人向往的神仙世界的依托—雄伟高峻的天姥山形象梦游的动因“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第三,奇巧的衬托昭示了现实感觉梦游的基础“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总之,全诗调动了多种修辞艺术手段,创造了人生的理想美、艺术的空间美和神奇的仙界美,使之成为一件传世的艺术杰作,为我们留下了寓意深刻的审美客体。

再如,为诗人赢得“诗仙”美称的《蜀道难》,又将感叹和反复两种辞格结合运用,很好地表达了蜀道难行、蜀地危险的主题“噫吁嚱

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磋”全诗气势磅礴,却又一唱三叹,真可谓惊风雨、泣鬼神这说明,辞格的并用,为我们创造了不可多得的诗歌审美精品。

三、李白诗歌的修辞渊源

修辞艺术,可以追溯到春秋时代。那个时代,辞格虽然尚未定型,但孔子的修辞观却对当时和后世产生了巨大影响。孔子关于修辞的见解,可以说是修辞理论的源头。到了汉代和唐代,修辞之风大兴,形成风气,可以说这是修辞实践的源流。李白正是在春秋时代和汉唐时代修辞艺术理论和实践的感应和熏染下,将修辞手法熟练地运用于诗歌创作的。再加上他的自觉认识和刻苦实践,就使修辞艺术在他的诗歌创作中得到了充分的演示和展现。

1、春秋时代的修辞观成为李白诗歌修辞艺术的理论依据

春秋时代的修辞观,以孔子为代表。孔子的修辞观是时代的产物。孔子是我国古代文化的集大成者,他不但是濡家学派的创始人,而是我国古代最伟大的教育家。他的修辞观包括两个方面,即修辞教育和修辞社会实践。

修辞教育,体现在学校教育上。在学校设置的课程中,他把“言语”列为专门的一科,这在汉语修辞史上是首创。他认为修辞是“诲人不倦”(《论语·述而》)的渠道。因此,他专设修辞一科,《论语·先进》有载“德行: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言语:宰我,子贡。政事:冉有,季路。文学:子游,子夏。”这里,将“言语”列在“政事”和‘“文学”(《诗》、《书》、《易》等)之前,可见孔子对修辞教育的重视程度。他施行修辞教育,是以《诗经》为教本的,他说:“不学《诗》,无以言。”(《论语

·季氏》)他施行修辞教育的目的在于提高弟子的人格修养(伦理规范),他说:“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伦语·

阳货》)

修辞社会实践,集中在社会实用上。他强调修辞的经世治国的社会功用。在人际关系和社会交往中,他要求“非礼勿言”(《论语·颜渊》),以达“怡怡如也”(《论语·子路》)。他倡导修辞要具有从政和外交能力,《论语·子路》有载“子日:‘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他主张“为政”要“正名”(即从修辞人手,纠正用词不当),他说“名

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论语·子路》)

对于春秋时代的匡时济世的这一优良修辞传统,千年以后,“观百家”的李白继承发扬,用于诗歌创作,展示着他那“愿为辅弼”的伟大志向。

2、汉唐时代的修辞风尚成为李白诗歌修辞艺术的实践渊蔽

汉唐时代修辞艺术的确立主要体现在对于《诗经》作法的阐释。汉代解《诗》,一改先秦用诗的断章取义,而以全篇之义为用,这是汉代与先秦的主要区别。

如果说先秦解《诗》以“兴”为主的话,那么,汉代解《诗》则以“谏”为旨。“谏”即讽谏。讽谏,委婉含蓄,“托物见情,因文载旨”,这样,便出现了“兴喻”说。汉人的“兴”,颜师古注日“兴,谓

比喻也。”可见,汉代的“兴喻”,即比喻。汉人解《诗》提出的“博依”,亦即比喻。《礼记》说“不学博依,不能安诗。”郑玄注曰:“博依,广譬喻也。”孔颖达疏曰“博,广也;依,谓依倚也,谓依倚譬喻也。”(《礼记正义》,《十三经注疏》本)可见博依即比喻,《诗经》确多比喻手法。汉代又有比兴说,这是从文学角度论《诗》。比兴,在诗学上属于章法,在修辞学上属于起兴。因为比兴总离不开比喻、寄托、象征,所以,比兴说乃在于论述《诗经》创造“境在象外”韵致的诗歌作法。到了唐代,独孤及以“生以比兴宏道”(《唐故殿中侍御史赠考功郎中萧府君文章集录序》)自励,这正是从汉代流传下来的风尚,其比兴之义,亦同起兴。

总义,汉唐时代,众说四起,各抒己见,这些关于比喻、起兴的阐发,实乃对于《诗经》作法的见解。这对于修辞学的发展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可以说,汉唐时代的修辞风气,成为李白诗

歌修辞艺术实践的渊薮。

3、李白的“删述”志成为诗歌修辞艺术的原动力

李白自己有删述志“我志在删述,垂辉映千春。”(《大雅久不作》,《古风五十九首》之一)删述志即指继承孔子的事业。孔子删诗书,述而不作自己要像孔子那样,从事诗歌文献的整理编订工作,以求流传百世。实际是表示他要在诗歌创作中张扬《诗经》的优良传统。他指出:“大雅久不作”、“正声何微茫”同上,“大雅”即《诗经》的大雅部分,“正声”即《诗经》传统。这正表明他要继承发扬《诗经》的优良传统,从而达到“文质相炳焕”(同上)的诗歌创作目标,即文学形式和内容要完美结合。他又指出“自从建安来,绮丽不足珍”(同上)的创作弊端,这是他反对齐梁柔靡诗风,把恢复《诗经》以来的进步传统作为自己志愿的明确表露。

与此同时,李白要求诗歌创作要达到“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憎江夏韦太守良宰》)的艺术境地,要求诗要写得自然流丽、清新俊美。为达此目标,他运用了包括修辞艺术在内的各种诗法进行诗歌创作,可以说,修辞艺术是李白诗歌创作的内在原动力。

修辞,成为李诗的一种重要诗法—这是前人尚未论及的一个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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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江山携手首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