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檀欒室匯刻閨秀詞第七集
蕉窗詞一卷
金匱鄧瑜慧玨撰
鄧瑜(1843-1901)，字慧玨，清金匱人(今江蘇無錫)。縣丞鄧恩錫女，江蘇崑山縣知縣錢塘諸可寶(1845-1903）繼室。著有《清足居集》一卷、《蕉窗詞》一卷。清史稿藝文志、小檀欒室彙刻閨秀詞、小黛軒論詩詩﹐閨秀詞話有著錄。有譚獻、鄧濂序。
蕉窗詞金匱鄧瑜撰
南柯子
掃簟欹瓷枕，開窗隔繡簾。重重花影壓欄前。無那綠陰庭院、日如年。
倦眼惺忪霧，慵心嫋娜煙。拋書漫理紫牙籤。偏是惱人燕語、一聲尖。
菩薩蠻（留別景姜杜表姊）
深閨相伴無相隔。而今只有長相憶。翦燭話三更。應知同此心。
一牋攜手贈。莫抱天涯恨。別淚枉黏巾。年時當再親。
浪淘沙（寄懷景薑）
悄月轉花枝。心事誰知。博山香燼夜遲遲。不是當年同賞處，空惹相思。
世亂歎紛馳。難定歸時。海雲千里遞愁絲。何日題襟重刻燭，分韻尋詩。
虞美人（渡海）
風聲滿耳檣帆急。極望蒼茫色。雲迷滄海海連雲。一片浪花如雪、打詩魂。
水天以外空諸相。對此添遐想。淩波東去是蓬瀛。安得憑虛樓閣、結層層。
踏莎行（招寶山望海）
危磴盤來，層台行到。浮屠絕頂遊蹤少。蒼茫畫意一條煙，海天空處風帆小。
半壁深林，四山荒草。戍樓古堠頑雲罩。忽聞雲外幾聲鐘，鐘聲遠落潮聲悄。
金縷曲（寄懷家祥玉姊）
雪釀梅花白。意沉沉、故鄉何在，舊家遙隔。鐵馬金戈盈大地，同是天涯寄跡。又幾處、輕成離別。泛宅浮家重渡海，各傷心、珍重殷勤說。分袂也，淚痕濕。
無端冷雨敲窗疾。最魂銷、深宵傾聽，一番蕭槭。海水天風欺客夢，此際愁心山疊。況漏斷、燈殘人寂。獨個裁箋憑達意，寄相思、欲寫還停筆。傳語道，遠相憶。
柳梢青（同譜趙蓮卿姊將有越行，以二詞留別，依調和之）
秋到雲天。今宵別夢，夢落誰邊。蛟水留人，鑒湖約客，離緒絲牽。
別人那解纏綿。應笑我、臨歧淚漣。枕角磨愁，燭心卷恨，一夜如年。
浪淘沙（前題）
話別月明中。幾陣霜風。潮聲帆影忒匆匆。不管離人情戀戀，吹送孤蓬。
天曉望雲峰。心事相同。花開姊妹正初紅。此去前途逢雁字，系帛休空。
湘春夜月（旅思和韻）
乍微涼，不堪回首纑塘。已是寇亂連年，驚看瓦欃槍⑴。愁對一簾風露，聽隔花蟲語，度到回廊。悵關河阻客，他鄉明月，故國斜陽。
疏欞悄掩，橫闌罷倚，煙嫋殘香。旅館無聊，每惜此、如花才藻，似水韶光。誰家玉笛，更賺人、相憶垂楊。怪世上，盡紅羊曆劫，勞勞塵夢，難熟黃梁。
【原注】⑴、是年五月下澣雪，星見於西北。
清平樂（晚涼和憶僑弟韻）
芭蕉秋戰。雨過閒庭院。水面風來簾乍卷。吹得鬢絲微亂。
桃笙涼透昏黃。蛙聲鬧出池塘。綠遍夢中春草，渾忘人在他鄉。
賣花聲（納涼）
簾捲背銀燈。冰簟鋪平。遙天明月未三更。睡鴨香銷花影上，衫袖涼生。
蓮漏一聲聲。珠露輕輕。飛來星火小流螢。最是多情蕉葉扇，欲卻還停。
虞美人（題倪扶亭夫人優曇留影冊）
散花天女生花筆。如入維摩室。零綃碎錦認詩心。合印青田小篆、女雲林。
匆匆擲筆驂鸞去。影在人何許。媵觴閣裏翠簾空。忍道調鉛吮粉、對秋風。
【原注】夫人于歸時攜有巨觴，後言其閣曰「媵觴閣」。
桃源憶故人（哭伯嫂蔡孺人）
天涯竟夢遊仙去。風雨傷心無數。此別竟成千古。痛定憑棺訴。
憐它稚子剛能語。忍聽喃喃索乳。令我更添酸楚。難把人留住。
惜分飛（送別閨友）
堤畔楊枝親手折。忍淚依依送別。此去宜珍攝。留君無計心如結。
已是驪歌聲漸急。更惱無情片月。偏照人愁絕。酒痕和淚離襟濕。
柳長春（柳眉）
蛾影晴烘，螺紋春逗。一般嫵媚臨風斗。陌頭深淺畫難成，恐它京兆還低首。
新月同織，遙峰比瘦。翠痕一展天生秀。管人離別替人愁，含顰自映春波皺。
玉樓春（春雨）
小樓人倚闌幹立。酥雨和煙宵未息。階前潤遍綠苔痕，花底流鶯聲寂寂。
阿儂空有憐花癖。為替花愁眠不得。忍寒燕剪掠波還，零落香泥多帶濕。
賣花聲（清明日距伯嫂歿已十旬，泫然紀之）
鶯燕互尋盟。滿院飛英。惜花人去暗心驚。何日桐棺歸故里，魂妥山塋。
事事減心情。悶坐閑行。一腔塵俗撇難清。拾翠尋芳都懶問，負了清明。
滿庭芳（柳絮）
如霧如煙，非花非雪，趁風吹過窗西。隋宮漢苑，行遍短長堤。怪底撩人千里，梅花弄、最惹人思。鶯啼也，才依曲砌，又見入柴扉。
迷離。甘冷落，無根無蒂，一任風欺。笑誰拘誰管，隨聚隨飛。縱作新萍水面，曾任爾、漂泊無依。須知道，生涯不定，世路有高低。
桃源憶故人（尋梅）
庭前一夜風吹急。雪意妒花飛白。欲覓孤芳難得。踏碎瓊瑤跡。
徘徊幾度穿林出。想見瓊姿仙格。未許俗人輕識。惆悵無消息。
醉花陰（供梅）
為恐江城風信動。折取宜珍重。瘦極更無詩，紙閣蘆簾，位置臒仙供。
銅瓶雪水初含凍。清入羅浮夢。點綴鏡匳邊，一種孤芳，還與君相共。
念奴嬌（初夏客中病感寄景薑）
久疏吟詠，歎年來多病，朱顏消損。花事又隨流水去，漸覺日長人困。酥雨濺梅，軟塵颺麴，天也全無准。數聲鄰笛，夜深棖觸離恨。
愁對寂寞房櫳，藥爐火黑，氣息香微醖。遠道河梁人幾處，盼斷翠鴛佳訊。半擁紗衾，悄然獨坐，鬆挽絲絲鬢。窺窗梳月，有情來照方寸。
訴衷情（寄懷閨友）
懷人天氣早秋時。離恨兩心知。惺忪倚枕無語，腸百轉。夢偏遲。
門以外，水之涯，望如癡。秋燈一點，秋雨三更，無限相思。
南鄉子（題家大人清可亭論詩圖）
今古幾詩魂。飛入秋窗月一痕。如此溪山如此夜，閑身。派別源流仔細分。
問字共論文。往日趨庭憶舊聞。今對畫圖饒樂意，凝神。指點龍山認裏門。
剔銀燈（題江館聽秋圖）
獨坐梧桐陰裏。聽一片、秋聲瑣細。砧杵敲涼，孤蒲遞響，書卷替人翻起。此時庭際。問何事、蕭疏未已。
山色波光如此。人靜薄寒天氣。蛩韻啁啾，雁群嘹亮，添得幾多鄉思。西風過耳，聽別有、一般詩味。
一剪梅（與景薑不負齋賞紅梅口占）
冷豔迎春獨佔先。斜倚窗前。斜對樽前。茜紗格子淡如煙。春在誰邊。月在誰邊。
悄背紅芳整翠鈿。人比花妍。花妒人妍。亭亭相對各無言。花可人憐。人可花憐。
菩薩蠻（不負齋梅花盛開，與景薑分詠得憶梅、簪梅、梅影三題）
芳園惆悵春無跡。巡簷空自探消息。寂寞詠花人。相思幾斷魂。
欄杆都倚遍。驛使何時見。莫是隱深山。紅塵不耐看。（憶梅）
醉花陰
繡閣天寒容懶整。瞥見冰姿淨。呵凍試新妝。纖手拈來，商略安雙鬢。
疏疏斜貼雲鬟潤。瘦極偏相稱。伴我一枝春。卸了釵環，紙帳香猶剩。（簪梅）
前調
夢醒羅浮人去後。約略龐兒瘦。月下細端詳。尺幅真真，淡墨描初就。
天寒合倩胎禽守。憐惜情都有。一樣態珊珊。鏡裏嫦娥，廝並堪稱偶。（梅影）
一剪梅（題畫梅摺箑贈別景薑）
繪就羅浮絕世妝。客裏流光。扇裏春光。一枝橫處月昏黃。逗入詩腸。沁入離腸。
摺疊玲瓏袖底藏。贈到他鄉。攜到家鄉。願君珍重惜餘芳。展向蓬窗。記向芸窗。
如此江山（遊慈湖有懷景薑）
一痕蛾岫迎人笑，鱗鱗繡漪搖碧。水面風皴，雲頭雨洗，此際塵襟都滌。蘼蕪一色。猛觸起幽懷，殢人追憶。湖畔橋邊，那年何處記同立。
於今重認舊跡。是同行過此，徘徊癡覓。夢裏家山，望中雲樹，兩地離愁應積。關河目極。只方寸柔絲，往來難隔，待寄相思。綠波雙鯉缺。
金縷曲（不負齋白桃忽萎，賦吊之）
不是尋常質。記當年、儂猶少小，此花初植。劫後重逢依舊好，露井傳神愈潔。看正好、聯吟朝夕。不料連宵風雨惡，猛傳將、花萎心驚絕。癡蝶倦，亂鶯歇。
芳魂倩影尋消息。悵閑階、垂楊自舞，蘚痕空碧。知爾潔身歸幻境，仍入司花玉闕。每獨坐、無聊癡憶。畢竟如伊真命薄，捲簾櫳、愁煞憐花客。情與緒，向誰說。
祝英臺近
（彭城民女高婉姬貞娥，少以孝聞。年十七適郝氏子，守身潔，頗不得于庶姑，庶姑以女之異已也，銜之衊以蜚語，而故聞其夫，其夫果惑，日加箠楚，女不堪辱，且無以自明，仰藥死。郝氏子諉以暴疾，女父疑，訟於銅山令，驗之得死狀，郝氏子殊不承，旋有蝶大如盌，黑質而斑彩，繞屍飛不去。聣郝氏子若與仇，且撲其面，於是令叱之曰「此爾妻也，自來鳴冤矣，尚可遁乎？」鞫之，遂得寶蝶乃轉投令前，若稽首謝，又投女父懷，若永訣然。翩翩向西南逝。銅山令高在午丙謀首唱二十絕，表其異家。蓉沼從父司鐸是邑，書來徵和，因填此解。）
侭伶俜，憑折挫。藩溷幾曾墮。影瘦腰纖，幽恨一身裹。可奈雨雨風風，淒淒慘慘，等閒把浮生輕過。
情無那。幻出弱態翩躚，分明示因果。惆悵芳魂，漂泊倩誰妥。適從何處飛來，還歸何處，也不管、柳昏花嚲。
踏莎行（題沁玉妹湖山春曉圖）
濺淥侵衣，澄波揩鏡。有人悄把闌幹憑。幾分春色破煙來，一夜紅軃雙蟬影。
翠窅香深，日高風定。惜花記否當年景。故鄉詩夢幾時圓，天涯儘是銷魂徑。
臨江仙（前題。慈命代作）
一幅江南春寫就，湖光山色分明。小紅橋畔趁新晴。曉風楊柳岸，好是放船行。
堤外海棠剛睡足，蘚痕綠過閑亭。靚妝初罷怯寒生。碧桃花徑遠，剛對數峰青。
點絳唇（前題。代景薑作）
無恙湖山，那年曾記分離日。換紅移碧。風景從頭憶。
尺幅傳來，猶是銷魂色。天涯隔。峭寒同怯，休傍闌幹立。
西子妝（白蓮）
碾雪搏魂，搓霜靧面，秋水亭亭玉立。笑它桃李鬥春風，染妖紅、競誇顏色。瓊枝豔絕。算只有、湘娥堪匹。最銷魂，是綠房迎曉，素波澄夕。
珊珊骨。不染污泥，愛潔真成癖。滿身清露立銀塘，證前身、一丸涼月。裁冰濯雪。待洗盡、人間炎熱。者心情，除卻白鷗誰識。
玉漏遲（月夜湖上和閨友韻）
玉盤秋皎潔，煙消水定，十分澄澈。萬壑千峰，黛重螺濃如滴。真個無邊風月，全不費、青錢能得。萬籟寂。綠陰滿地，偶留人跡。
素娥似識幽懷，抱三五清輝，照伊詞客。隔斷飛塵，恍到玉樓瓊闕。此際囊中無句，恐難對、多情山色。空明絕。人與湖光如滌。
金縷曲（題畫）
雲水蒼茫處。恁匆匆、乘桴于海，飄然而去。富貴功名來亦好，一聽悠悠之數。想塵世、幾人千古。鯤化滄溟鯨跋浪，有蒙莊、先得逍遙趣。潮自湧，老蛟怒。
三千弱水憑飛渡。問前途、蓬萊方丈，尚離何許。闔闢陰陽多變幻，略盡廣川一賦。獨有客、乘風起舞。星宿羅胸芒角出，看一丸、冷月當頭駐。天與地，為誰主。
前調（丁卯春日初遊西湖）
第五橋邊去。繞橫堤、殘山剩水，柳髠如許。我與西湖初識面，風景淒清細數。有幾帶、望中煙樹。岳鄂王墳蘇小墓，信英雄兒女分千古。移畫舫，向何所。
水天別映孤山路。放中流、斜陽影淡，一枝柔艣。乍聽鐘聲風外落，知在雲深深處。又背轉、蘋洲菱渚。留得殘荷依弱蓋，可憐紅、猶作淩波步。閑意態，問鷗鷺。
湘月（題長沙鄭淑荃女史雲璈閣詩草）
瀟湘江上，有郵筒寄我，玉台新詠。睥睨吟壇雄樹幟，肯讓鬚眉辭騁。刻玉為腸，鏤冰為骨，團雪為情性。鯉魚風好，送詩吹過煙艇。
除卻蘇氏蘭言，謝家絮語，今日應推鄭。密詠恬吟渾不厭，雲外尚留餘韻。笑我壺廬，愛君錦繡，樣子描無准。瓣香私爇，存心當可遙證。
踏莎行（題籬下尋秋圖，悼景薑也）
踏遍疏離，可憐秋冷。桑扉依舊當年景。越天覓遍又吳天，替秋寫出亭亭影。
幾陣西風，一條芳徑。荒苔細草零星剩。落英憔悴正黃昏，無情零雨重陽近。
前調（前題）
魂不勝銷，夢還無據。悲秋情向籬邊訴。紅塵碧落兩茫茫，疑形疑影知何處。
恨海誰填，情天莫補。此情此恨同千古。寫生只算返生香，年年秋到儂為主。
慶春澤（冬夜盼家書）
圓月凝愁，寒燈暈影，偏驚長夜如年。盼絕家書，恨它千里俄延。誤人魚雁無情甚，漫思量、尺素遙傳。怕累伊，一陣霜風，吹落江煙。
思親太急胸頭惡，歎蛛絲宛轉，方寸長牽。極目憑欄，白雲搖曳南天。吳頭楚尾傷心路，縱凝眸、親舍何邊。最難禁，百疊千行，有淚無言。
乳燕飛（已巳初春，微屙偶作。百感紛來，欹枕無眠，信口賦此）
世事何堪問。念椿庭、一官寄跡，終歸無定。廿載匏懸貧轉累，贏得霜痕滿鬢。只手板、消磨相證。畢竟有誰能點鐵，歎空炊、無米慈勞甚。長太息，懨懨病。
離家以後難消恨。走天涯、兒女身世，從人行徑。回憶孩提真樂趣，二十餘年一瞬。常漫把、思親淚揾。何日歸寧償我願，效斑衣、舞彩承歡景。心切切，夢難穩。
鵲橋仙（七夕詞索和璞齋）
涼風瑟瑟，羅雲冉冉，又是纖纖明月。漫將奇巧乞雙星，怕弄巧、依然成拙。
無情河漢，有情烏鵲，萬古千秋此夕。一年一度一相逢，總贏得、傷離惜別。
滿江紅（辛未仲春，歸寧有日，留別璞齋夫子）
如此江山，歸帆裏、子規聲急。才賦就、原泉淇水，暫時輕別。劇飲莫和春醒醉，訂期好數輪圓缺。只聲聲、珍重不多言，心如結。
蘼蕪外，靈妃瑟。楊柳畔，桓伊笛。總一般滋味，百般情結。摺疊衣裳防冷暖，殷勤筆硯傳消息。但書來、兩地說加餐。長相憶。
滿庭芳（題韻梅女史畫扇）
粉膩蜂癡，香甜蝶懶，替花寫出風神。窺來月子，點綴越清新。但識韻梅小字，也莫問、何處真真。豐台路，因緣翰墨，誰是畫中人。
冰紈剛一握，勻紅劃翠，別樣輕勻。想石華吮罷，猶帶脂痕。略帶一分墨暈，更淡淡、活色三分。秋風惡，珍藏什襲，休便染微塵。
洞仙歌（題羅瑟青譜妹瓊台詩草）
柳陰陰處，恰黃鸝三請。為寫司空那詩品。算詞鋒剪綵，心眼繅絲，才著就、大集江東香茗。
好花開姊妹，聯袖題襟，翰墨因緣更僥倖。贈答粉匳邊，牙撥銀箏，願刪去、別離情境。料伯玉盤中讀回文，早四角中央，目迷雲錦。
憶蘿月（辛己閏秋病感）
新涼天氣。已透深秋意。愁病也如秋閨起。慵戀半床羅被。
伶仃母弟江鄉。可憐夜短憂長。似此中年哀樂，教人那不回腸。
高陽臺（初夏有懷）
花雨消紅，苔煙鎖碧，果然如水流年。物候驚心，無端離思相牽。天涯咫尺人千里，覓封侯、未整絲鞭。問歸期，幼女嬌憨，絮語纏綿。
零愁碎恨星星記，且和衣倚枕，轉側無眠。梅雨濺寒，聲聲只滴窗前。等閒過了芳菲節，意闌珊、瘦損吟肩。盼東華，一紙書來，默禱平安。
玉交校（題桃花畫扇，璞齋為陶子縝學使制）
龍翁筆。等閒染就香君血。香君血。美人名士，而今難得。
春來花向東風惜。秋來扇奈西風急。西風急。年年常好，瑤池標格。
一萼紅
（余癖梅成性，每形詠吟，自累俗塵，近遂荒廢。昨讀肖菊兄公白雪紅梅詩畫，不禁見獵之思，輒有寫懷之句，譜為慢詞，並約璞齋夫子同作。）
歲朝春⑴。喜和脂和粉，梅雪一般新。虛白含緋，嫣紅碾玉，妝點還勝春人。也人事、天工巧占，好煮茗、花底暖芳樽。正月平頭，百年笑口，難得今辰。
都道幾生修到，便桃緗李素，總落凡塵。萼綠嬌羞，飛瓊薄醉，爭似雙頰潮痕。有如此、幽香冷豔，要屏風、猩色替傳神。越是清寒那枝，越自清芬。
【原注】⑴、丙戌元旦立春。
相見歡（郵題似週六弟湘煙閣填詞圖小影）
天涯草色淒迷。月平西。畫出小紅無語、怨鶯啼。
千里外。親風采。女嬃題。題起萬般心事、付江籬。
浪淘沙（雨夜懷遠）
簾外雨瀟瀟。涼透疏寮。玉釭與我兩無聊。自是愁人心易碎，休怨芭蕉。
望遠暗魂銷。雙鯉迢迢。青溪柳色白門潮。為語西風須著力，早送歸橈。
慶春澤（庚寅元宵，春詞索和璞齋）
律轉天心，陽回地氣，雨餘剛好新晴。佳節從頭，難逢元夜同更。幾年冷淡梅花雪，記聯吟、綠意紅情⑴。喜今朝，春滿江東，月滿中庭。
故鄉重到懷今昔，歎當初鬢角，點了星星。嘉淑虛傳，奈伊鹽米光陰。也知花市燈如晝，愛清幽、自掩疏欞。笑通宵、遠近人家，爆竹聲聲。
【原注】⑴、丙戌歲朝立春，曾與璞齋同詠白雪紅梅。
紅情（題吳興周侍禦丈縵雲先生茗邊填詞第二圖，同璞齋作）
此翁仙侶。耐半甌沁雪，松篁如許。往事從頭，依舊茶經配圖譜。師弟傳神畫裏⑴，休定認、後遊前度。但側耳、便有瓶笙，相和沸疏雨。
雲霧。夢同煮。料嫋入篆煙，蕩漾心縷。引商刻羽，隔院呼鬟試鸚鵡。幾遍廻、甘忍俊，慣消息、腋風脾露。是江表、家世也，曲終善顧。
【原注】⑴、圖出費山人丹旭手，第二圖為陸大令昀制。大令是山人弟子。
《蕉窗詞》一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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