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
我家有一株昙花,养了三年,从未开放,搬家那天,我想遗弃它,可终究不舍,于是带回了老家。
今天打扫卫生时,竟见它长长的叶片上端长出了一个圆圆的小包,嫩黄色,黄米粒般大小,不似先前长出新叶时的形状。莫非是长出了花苞?我欣喜万分。都说“家有喜事花易开”,今年儿子有幸考入鲁迅美术学院,在全国九大美院中排名前列,实属不易,莫非昙花也来祝贺?
我于是对这个小包包加了“关注”,看它究竟怎样长大。
三天后,它长出了帽状的头,还有柱状的柄,仿佛一棵瘦长的小蘑菇,果然是花苞。“小蘑菇”一天天长大,头渐渐长大,长长,柄也渐渐长长,长粗。两三天后,“小蘑菇”消失了,变得竟像一条小牛尾巴一般。小尾巴长得快,大约一周,便长得足足有一尺多长,单单那鼓鼓的尾尖就有四寸多长,还毛茸茸的,微带淡淡的黄,淡淡的粉。又过两天,“尾巴”竟然弯了起来,像一个大大的钩子,“尾尖”就在这个钩子头上高高地翘了起来。整株昙花益发苍翠,似乎为凯旋的勇士准备好了奏乐的号角。
养花多年,从未见这么大的花苞,这么长的花茎。已经半个月了,也不知它究竟要孕育多久才肯开放。
又过两天,午间休息时,我无意间竟见那翘起的“号角”放低了角度,与枝干巧妙地保持了垂直的姿态,似乎厚重沉稳了许多。仔细端详,竟见花苞尖处略略泛起白色,不似先前那般紧闭双唇。难道这“号角”真的马上就要奏响了?我激动不已,每隔半小时便去看望一次。
从大约中午12点,到晚上8点,昙花如盛装的少女,蒙严了盖头,满怀的羞涩,不肯轻易见人。先是微露一点嘴角,微抿双唇,接着两颚轻抬,粉唇微张,轻启皓齿,泛出点点灿烂的洁白;此时花苞周身的丝状萼片,也渐渐呈现旋转之态,宛如鬓发浮动,娇羞妩媚得令人不舍移目,她却硬是不肯张开媚眼。数小时后,她才终于肯慢慢把口张开,张大。
透过那张开的洞口望进去,天哪,那里竟有一个圣洁无比的殿堂!夜晚的灯光映衬下,殿堂里泛着黄晕的光。那一身洁白的雌蕊,宛若一个舞者,纤腰慢转,玉臂轻舒;身后的那些“伴舞者”(雄蕊)也是一身洁白,却偏偏戴着淡黄色的头冠,队形整齐地从宫中奔出,簇拥者领舞者,在这圣洁的殿堂里伴着轻歌曼舞。好一群端庄的舞者!好一座淡雅的殿堂!
而此时的昙花,也终于放下了最后的一点羞涩,绽放了满脸的笑靥,而且裙袂飘飘,千娇百媚了。
面前这份圣洁的美丽,我不敢拿自己这占了尘垢的手去触碰,我静静地看着,悄悄地听着,慢慢地醉了。
次日晨起,昙花早已收起了她的容颜,低下头,睡熟了。
她走完了自己的一生,一生只为那一夜精彩的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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