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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说略-清-张尔岐
2016-03-01 | 阅:  转:  |  分享 
  
钦定四库全书



子部十四



老子说略



道家类



提要



(臣)等谨案老子说略二卷国朝张尔岐撰尔岐有仪礼郑注句读已着録道徳经解者甚多往往缴绕穿凿自生障碍尔岐是编独屏除一切略为疏通大意其自序谓浏览本文读有未通輙以己意占度稍加一二言于句读隙间觉大义犂然迥视诸注勿计不能读亦已不欲读云云又有自跋称人问朱子道可道如可解应之曰道而可道则非常道名而可名则非常名朱子生平未尝解老使其解老此即其解老之法亦即可谓解一切诸书之法要在不执解求解反之是书以解是书而已云云盖其大旨在于涵泳本文自得理趣故不及纵横摧谲之谈亦不涉金丹黄白之术明白简当颇可以备叅览焉



乾隆四十六年十月恭校上



总纂官(臣)纪昀(臣)陆锡熊(臣)孙士毅



总校官(臣)陆费墀



●老子说略序



老子明道徳盖将治身以及天下与外常伦遗世事者异趣矣先儒审辨源流毎有论驳至清静不争之旨则莫或异议彼好之者欲以先六经固不可若槩以浮屠神仙之属等斥之不已过乎注者纷纷务矜新异各以其胷中所见之老子为老子非必西周柱下之老子而老子殆将隐矣譬之水瀹茗则苦渍蔗则甘和醢则酸投盐则咸杂橘橙姜桂则又橘橙姜桂谓水味本尔不诬水乎今夏偶及是书目力衰甚苦不能读细注浏览本文而已读有未通辄以己意占度稍加一二言于句读隙间觉大义犁然回视诸注勿计不能读亦已不欲读矣因自笑曰贫者啜水乃厌酒醴之为烦此岂可与言天下之备味哉虽然属餍之余激喉涤齿亦未必不有取于斯也因録而存之曰说畧

康熈八年己酉夏五月望后一日济阳张尔岐题



●钦定四库全书



老子说畧卷上



济阳张尔岐撰



○上篇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徼音教】



道之可得而道者非常道也常道不可得而道也常道不可得而道又可得而名乎名之可得而名者亦非常道之名也夫此不可得而名者乃天地之所自始既有天地乃有可名此有可名者实万物所从生之母也道之自无而有如此故圣人之体道也常体其无将以观其无之妙不离乎有将以观其有之徼有无两者相为体用本非有二也特异名耳无者固玄也有者亦非迹同谓之玄也玄不足以尽之殆玄而又加玄焉此玄玄之中万理备具岂非众妙之门乎

可道之道与中庸自道之道同人之所可循以为行者也

或于常无欲常有欲絶句欲犹意也情也盖言无意之时观道之妙有意之时观道之徼愚谓方有欲则非无欲方无欲则非有欲何以云常无欲常有欲故断从有无字絶句

徼如边徼之徼物之尽处也朱子云如边界相似说那应接处盖事到尽处必有相承接底如下章美恶善不善之类人于此处留心方可处事苏子由曰凡逺而无所至极者其色必玄故老子常以玄寄极也

朱子曰玄只是深逺而至于黒窣窣地处那便是众妙所在

此篇全书之纲领后凡言道体者皆观其妙也常道也无名者也凡言应事者皆观其徼也非常道也有名者也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髙下相倾声音相和前后相随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成功而不居夫惟不居是以不去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则将相与市之而美者非美矣天下皆知善之为善则将争自托之而善者非善矣本美也而反为恶本善也而反为不善若知其美而不美善而不善之故而善处之又将美者眞美善者眞善矣美与恶善与不善相为循环之理如此故有与无之相生难与易之相成长与短之相形髙与下之相倾声与音之相和前与后之相随皆若是而已矣是以圣人知其然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于其前美恶杂陈而未尝有所辞卽生养万物而不自以为有经理万事而不自以为可恃至于功旣成矣而犹不自居也夫惟其不自居是以功卒归之而不去此美不知其美善不知其善美与善之所由全也

此章前叚卽所谓观其徼也美之尽处有恶恶之尽处又有美有无之类皆然是以以下则观徼而得妙



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心不乱是以圣人之治虗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知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见音现】



上尚贤则民自表异而争于名不尚贤则不争矣上贵难得之货则民竞于利而至为盗不贵难得之货则不为盗矣上见其可欲以示人则人皆欲得之而心乱不见可欲则民心不乱矣凡民之情如此是以圣人之治于华艳之事则务靖之于朴质之业则务充之是虗其心实其腹也于争竞之端则务塞之于自立之实则务崇之是弱其志强其骨也常使民无知而不起分别之见常使民无欲而不生贪得之心且使夫知巧之人不敢以私智小道乱吾之治焉其所为者唯顺民之性而无所为则天下无不治矣

心腹志骨四字皆借喻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吾不知其谁之子象帝之先



道冲然至无耳而用以适众有无所不遍或未有能盈其量者渊乎其似万物之宗主也体道者惟当挫已之锐而不争解物之纷而无扰和已之光而不耀同物之尘而不絶湛然无存而似或存焉体道如此道终不可得而名也吾不知谁在其先而此为之子也彷佛尚在帝之先耳

邵弁云上二其字以己言下二其字以人言

言或言似言象皆不敢质言之也此常无观妙之事也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槖钥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天地未尝有私恩于物但听万物之自生自死其视万物若人所用以祭之刍狗然饰之而进非爱之既事而弃非恶之皆适然而已圣人之于百姓亦未尝用私恩也但因民性之自然而无以害之生杀予夺听其自取而我无心焉夫天地之间其犹治者之槖钥乎槖钥之为器虗其中而不屈一动而气愈出天地之生万物亦若是而已矣何所庸其私恩之有知天地则知圣人圣人之所以治民者亦自有其虗而不屈者在所谓中也守之可耳多言致穷何为乎

焦氏云屈郁也抑而不申之意

末二句未免强解似自为一义王纯甫以为老子虑后世误认刍狗之言而发此叹亦似有味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谷神不与物俱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乃天地之所从而生是谓天地之根学道者体乎此而已矣绵绵然若或存之非存而存也用之以应物而不勤无用之用也

焦氏曰谷喻也以其虗而能受受而不有微妙莫测故曰谷神牝生万物犹前章所谓母也谓之玄牝亦幽深不测之意

薛君采曰牝读如匕以叶上句玄牝之门特衍其辞与下句相叶

苏氏曰谓之谷神言其德也谓之玄牝言其功也牝生万物而谓之玄焉言其生之而不见其所以生也此申说首章之旨谷神不死卽所谓常道也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即无名天地之始也绵绵若存观妙之事用之不勤观徼之事



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



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生物而不自私其生故能长生使天地而自私其生则天地亦一物矣何以能长且久哉是以圣人处柔处下本以后其身也而身以先寡欲无求本以外其身也而身以存其后身外身非以其心之无私耶心无私故能成其私而身以先身以存焉亦理势之固然者耳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人之上善有似乎水水之为性善于利万物而不争人皆好上已独就下而处众人之所恶故近于道人之上善者居则善地无处而不安一水之流行坎止也心则善渊静深而莫测一水之空洞静黙也与则善仁而利泽及物一水之滋益羣生也言则善信而不弃一水之行险不失也政则善治而得理水之涤秽通美平准髙下也事则善能而多方水之溃坚入微无往不达也动则善时而能变水之避髙就下流动不滞也兼此众善而又能不争夫唯不争故入世而无尤此上善之所以若水也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



人有所固持而盈之不如不盈之为安也有所揣量而锐之不知锐之不可恃也金玉满堂莫之能守盈何为乎富贵而骄自遗其咎锐何为乎亦法天之道而已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也有而不有无所谓盈矣循理而动无所谓锐矣

诸本多解作持其盈揣其鋭



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致柔能婴儿乎涤除玄览能无疵乎爱民治国能无为乎天门开阖能无雌乎明白四达能无知乎生之畜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



心役于物则营与魄离人之载营于魄而抱一者能常相守而不离乎心使气则气乱人之专守其气以致柔能如婴儿之纯乎私累不尽则神有所蔽人之涤除尘垢玄通旷览者能无疵乎身既治而治人爱民治国能清静坐理而无为乎天门开阖以应事变能为雌而不为雄乎旣于事理明白四达能晦黙若无知乎能如此则于天下之民生之畜之生之而不自以为有为之而不恃其劳长之而不任己意以宰制之是为深逺难名之德

朱子曰魂阳动而魄阴静魂火二而魄水一故曰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言以魂加魄以动守静以火迫水以二守一而不相离如人登车而载于其上则魂安静而魄精明火不燥而水不溢固长生久视之要诀也

玄览卽观妙观徼之观天门指心开阖心之运动变化也



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戸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三十辐共一毂当无毂之处乃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无器之处乃有器之用凿戸牖以为室当无室之处乃有室之用有资于无如此故天下之理皆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非有则无利而用之质亡矣非无则无用而利之机滞矣无非有不可也有非无亦不可也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目以视色五色眩目而目为之盲耳以察音五音沸耳而耳为之聋口以尝味五味饫口而口为之爽田猎以自娱驰骋不已而心为之发狂货以利用好其难得而行为之妨岂非贪为之患哉逐乎外而无厌者目也止于内而易足者腹也是以圣人为腹之易足不为目之无厌故去彼外逐而取此内止也



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何谓宠辱若惊宠为下得也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何谓贵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故贵以身为天下者可以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者可以托天下



古之达人宠辱皆若惊视宠犹辱也重大患如身同身于患也何谓宠辱若惊人莫不以宠为上而辱为下若知辱生于宠宠为辱先则宠固为下矣故得之若惊讶辱之将至也失之亦若惊幸辱之可免也何谓重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之自有其身耳自有其身则爱身之情过笃而人世得失之事皆足为难矣吾能后其身外其身是不有其身也不有其身则死生荣辱可以一致复有何患乎进而推之人之不有其身者必不以得天下为荣而贵以身为天下矣斯人也真可寄以天下者也人之不有其身者必能不自生而生人而爱以身为天下矣斯人也真可托以天下者也贵重也难也



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抟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绳绳兮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谓道纪



视之而不见因名曰夷听之而不闻因名曰希抟之而不得因名曰微此三名皆强名也实则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凡物之有形者皆有明昧此则上不皦而下不昧无形之可求也绳绳兮往过来续于日用之间若有物可名而实不可名复归于无物而已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而可执以为有恍而不可执以为无迎而求之莫知其所自来也随而究之莫知其所自终也自古有之谓之曰道人有执古之道以御今日所有之事物者身在今日而能知古初无物之始矣是谓道之统绪约畧也通章皆极赞道体之妙



古之善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豫若冬渉川犹若畏四邻俨若客涣若冰将释敦兮其若朴旷兮其若谷混兮其若浊孰能浊以静之徐清孰能安以久动之徐生保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故能敝不新成



古之善为士者微矣妙矣玄矣通矣其深不可得而识也夫唯不可识故但强为之容豫兮若渉川之难之也犹兮若畏四邻之慎之也俨若客之无惰也涣若冰释之无所凝滞也敦兮其若朴之厚重也旷兮其若谷之虗受也浑兮其若浊之晦黙也盛德之容盖如此其微妙玄通者终不可得而识也古之士何以致此哉亦惟浊以静之徐清安以动之徐生而已今之人皆昭昭以为清耳孰能浊以静之而徐自清皆争先以为生耳孰能安以久而不妄动动之而因应徐生者乎大抵保此道者不欲自盈盈则心不虚而道不可保矣夫唯不盈则能安其敝能不求新成则其所以静而徐清动而徐生微妙玄通之域可企而至也

能敝能不新成卽浊也安以久也

极形盛德之妙而示人入德之方



致虗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夫物芸芸各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致虚至于极守静至于笃万物并作于前吾不与之作而以观其复万物之作芸芸然矣我观复则不见其芸芸而与之各归其根夫物之芸芸者归其根则万物无足动我者是之谓静是之谓复命命者我生之本然也复其本然则无动也亦无静也谓之常而已知常者非微妙玄通之士不足以几之故曰明不知此常则未免妄作而致凶人知常则善恶两忘何所不容能容则徧覆无私何有不公公则可以为斯民之主而王王又不足以尽之而合乎始万物之天先天地之道人与道合体斯可以久而没身不殆矣极言虚静之效其入手在观复观复即首章观徼也



太上不知有之其次亲之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信不足有不信犹兮其贵言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不知有之诸本并作下知有之】



太上盛治之君下但知有之而已其次则民亲之誉之又其次则畏之又其次则侮之其递降而至致侮者何故惟上之信有不足故民有不信而至于侮也民既不信虽多言何益乎若太上之君则不然犹兮贵重其言而不轻出使民阴受其赐及功成事遂百姓皆以为我自如此不知谁之所为也所以下但知有之也



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



大道之行也民不知有仁义大道废而后仁义见矣民本相忘于朴智慧者出而自矜其明则民各以智相尚而大伪从此起矣六亲方和孝慈不着人尽孝且慈也不和而后有孝慈矣国家方治忠臣不见臣尽忠也国家昏乱而后有忠臣矣



絶圣弃智民利百倍絶仁弃义民复孝慈絶巧弃利盗贼无有此三者以为文不足故令有所属见素抱朴少私寡欲



以圣智相尚则民各奋其智能而苦于多事絶圣弃智民利百倍矣以仁义为美则人骛于名而孝慈之实衰絶仁弃义民复孝慈矣以巧相御以利相夸则民多贪诈而至于为盗絶巧弃利盗贼无有矣此三者圣人以为皆文也皆不足者也故令絶之弃之而他有所属惟见其质抱其朴少所私寡所欲以庶几于无为之治焉

此章与前章紧相应



絶学无忧唯之与阿相去几何善之与恶相去何若人之所畏不可不畏荒兮其未央哉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我独怕兮其未兆如婴儿之未孩乘乘兮若无所归众人皆有余而我独若遗我愚人之心也哉沌沌兮俗人昭昭我独若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忽兮若晦寂兮似无所止众人皆有以我独顽似鄙我独异于人而贵食母【焦氏云怕古泊字静也】



人絶去世俗名象之学则无分别计较之忧如唯阿善恶世学之所务别也自我观之唯之与阿相去几何乎善之与恶相去何若乎亦固任之已耳可无用学可无用忧也若夫人之所畏我亦不可不畏不敢有所忽遗也然循理谨度而外无容心焉此心之广大荒哉其未之有涯际矣人之所乐我未尝溺以为乐众人方熙熙然如享太牢如春登台我独怕兮其无情欲之兆如婴儿之未孩矣畏与乐皆不足累但觉其心乘乘兮若无所归不系于私也众人皆有余而我独若遗不滞于有也我其愚人之心也哉沌沌兮俗人昭昭其有知也而我独若昏俗人察察其务别也而我独闷闷且又忽兮似晦寂兮似无所止众人皆有所为我独顽然似鄙其无忧之状如此何以能然哉众人方骛于学我独絶之返乎无物之始而以自养也



孔德之容惟道是从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自古及今其名不去以阅众甫吾何以知众甫之然哉以此



盛德者之容貌以为道是从耳道体之妙何如乎道之为物惟恍惟惚不可得而见也虽不可见然惚恍之中有象恍惚之中有物窈冥之中有精其精甚真而不妄其中有信而可据也是道也自古及今其名不去以阅众甫吾何以知众甫为道所阅哉正以道体恍惚窈冥无可变灭故众甫与化俱往而道自常存耳

王纯甫云阅歴也众甫天地万物凡自道而出者皆是也王辅嗣云阅自门出者一一而数之言道如门万物皆自此往也



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古之所谓曲则全者岂虗言哉诚全而归之



凡物之理曲者则可全枉者则可直洼者则可盈敝者则可新少者则可得多者则可惑此盈虚消息之一定者也是以圣人但抱一而不求多焉而已为天下式矣不自表见其明故明不自是以求彰故彰不自伐其功故有功不自矜其长故长此皆不争之道也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如谓犹有与之争也古之所谓曲则全者岂虗言哉夫人亦患不能曲耳茍曲矣诚全而归之物理断不可诬也



希言自然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故从事于道者道者同于道德者同于德失者同于失同于道者道亦乐得之同于德者德亦乐得之同于失者失亦乐得之信不足有不信



人希简其言因任自然而无容心则可矣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此孰之为乎天地也天地尚不能以飘骤者久而人乃欲以一已之辨智与异己者争不亦难乎故从事于道者不然与道者遇即相忘于道与德者遇即相忘于德与失者遇亦相忘于失唯希言而已自然而已同于道者道者亦乐得之同于德者德者亦乐得之同于失者失者亦乐得之人无贤愚皆与相安信之故也使其信有不足焉则虽多言以争之而犹不信也甚矣希言自然之足贵也



跂者不立跨者不行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其在道曰余食赘行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



跂者欲加髙于立而适不立跨者欲加速于行而适不行世之自见以求明自是以求彰自伐其功自矜其长何以异此乎其于道也如食之余如行之赘物或恶之矣故有道者不处也赘行之行焦氏云当作形古字通也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逺逺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有物焉混然而成不知其所以成也先天地而生不知其所自始也其为物也寂兮寥兮独立无偶亘古今而不改周行于万有而未尝殆万物无不由之而生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亦曰大而已矣其大也化而不有亦可曰逝其逝也周而无外亦可曰逺其逺也一念之间求而即得亦可曰反逝也逺也反也统以成其大而已矣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可不思所以全其大乎全之如何亦法地之无不载而已地之外有天亦法天之无不覆而已生天地者道亦法道之无不生无不成而已道本自然法道者亦法其自然而已末四句皆以人言泥其辞则难通矣



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是以圣人终日行不离輺重虽有荣观燕处超然奈何万乘之主而以身轻天下轻则失根躁则失君



凡物之重者常能资其轻者是重为轻之根也物之静者常能主其躁者是静为躁之君也是以圣人终日行不离輺重重以自持而不失于轻也虽有荣观燕处其中而超然无累静以自主而不失于躁也奈何有以万乘之主而以身轻驰驱于天下之细故者乎是轻矣轻则失其所以为根而无以为之资矣是躁矣躁则失其所以为君而无以为之主矣

輺重以衣车为喻言不离其本也荣观屋翼台榭之属亦以喻尊荣之位也



善行无辙迹善言无瑕谪善计不用筹策善闭无关楗而不可开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是以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是谓袭明故善人不善人之师不善人善人之资不贵其师不爱其资虽智大迷是谓要妙



人之善行者无辙迹行所宜行也善言者无瑕谪言所宜言也善计者不用筹策理必有至也善闭无关楗而不可开操得其要也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众所同欲也圣人有是善是以常以人治人是善救人故人各得其所而无弃人常因物付物是善救物故物各遂其生而无弃物是谓善用其明以治人物也夫天下之人善不善尽之善人不善人之师也不善人善人之资也知其为师而贵之知其为资而爱之则所以处善不善者各得矣是所谓善救人无弃人也不然而不贵其师不爱其资虽自以为智实大迷而已夫此师与资之间即救人之要妙在善用之耳袭明袭传袭也言以己之明被之人物也一解如掩袭之袭言宻用其明也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常徳不离复归于婴儿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徳不忒复归于无极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于朴朴散则为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故大制不割



未尝不知其雄而能用其刚也乃守其雌而以柔为主是处其身于卑下而为天下溪也为天下溪则常德抱而不离而复归于婴儿之无我矣未尝不知其白而能用明也乃守其黒而以晦为主是其身常自俯仰而为天下式也为天下式则常德无少忒而复归于无极之形矣未尝不知其荣而能自高也乃守其辱而以退逊为主是以其身含纳垢浊而为天下谷也为天下谷则常充足而复归于混成之朴矣朴者不可以一器名者也及其散则为器器仅一官之守耳圣人用之则器反为朴不为官而为官之长故以大道制天下者不事乎裁割之小数也

式字诸说解作法愚意溪谷皆借用字则式字似亦谓车式耳测时之器亦曰式人自取正而我无心似之



将欲取天下而为之吾见其不得已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故物或行或随或呴或吹或强或羸或载或隳是以圣人去甚去奢去泰



将欲取天下而有所作为有所执持以为之吾见其不得而为矣何也天下本神灵之重器不可以一人之私智强为之也为者斯败之执者斯失之矣故天下之物或前行者或后随者或呴以为温者或吹以为寒者或强而好胜者或羸而自守者或载而成者或隳而毁者材质不同取舍亦异欲以一人为之执之难矣是以圣人因其自然而无容心但于其中去其甚者去其奢者去其泰者而已无余事矣何必更有所为哉



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其事好还师之所出荆棘生焉大兵之后必有凶年善者果而已不敢以取强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骄果而不得已果而勿强物壮则老是谓不道不道早已



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取于天下夫兵之为事好相还报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兵之后必有凶年兵之为害如此可以佐人主强天下乎所谓善用兵者在能自果断而已耳不敢以之取强也其所果者如何果而勿矜也果而勿伐也果而勿骄也果而不得已也果而勿强也天下盈虗之理凡物之壮者则无不老以兵取强是谓恃壮而不道不道者必早已亦何能终强乎

焦氏云不得已为之难也果而勿矜以下五而字当读如于字人方果于彼我独果于此也



夫佳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夫乐杀人者不可得志于天下矣吉事尙左凶事尙右偏将军处左上将军处右言以丧礼处之杀人众多以悲哀泣之战胜以丧礼处之



夫兵之佳者不祥之器也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以其事自处也君子居则贵左用兵者则居右与君子道反因知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也茍其不得已而用之亦惟以恬淡为上及其胜也亦不自以为美使胜而以为美是乐杀人也乐杀人者不可以得志于天下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礼之定体也偏将军居左上将军居右是则以丧礼处之矣甚矣兵之为不祥也凡军礼杀敌众多以悲哀泣之战胜而归以丧礼处之甚矣胜之非美而杀人之非所乐也恬淡安静也



道常无名朴虽小天下不敢臣侯王若能守万物将自宾天地相合以降甘露人莫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将知止知止所以不殆譬道之在天下犹川谷之于江海



道以无名为常但可谓之朴而已是朴也夷也希也微也可谓小矣朴虽小万物皆自此生万物皆自此处出何所不统天下岂有敢臣之者乎侯王若能守之则万物将自宾其和气所致天地相合以降甘露其盛德所孚人不待令而自均一守朴之效如此夫侯王之守朴也守其常无名者而已守其无名始可以制有名礼乐政刑之属皆自此起然不可逐末而忘本也名亦既有夫亦将知止而不过无求多焉仍鎭以无名之朴而已知止如此所以无危殆之患也所以然者何也譬道之在天下犹川谷之于江海川谷以江海为归天下以道为归但恐人君不知守此朴耳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知足者富强行者有志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



知人之是非者谓之智自知其得失者谓之明能胜人者谓之有力自胜其私欲者谓之强知足而无求者谓之富强行道而不息者谓之有志物变无穷知其所而不为所变者谓之久死生之变甚大虽死而未尝亡者谓之寿

智明力强以内外对言富而有志以能行知止对言久寿以不变于生不亡于死对言不失其所死而不亡皆守常道之效也



大道泛兮其可左右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功成不名有爱养万物而不为主常无欲可名于小万物归焉而不知主可名于大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



大道之为体泛兮其可以左可以右执一求之而不得也万物恃之以生未尝辞也生物之功既成又不自名以为有爱养万物矣而又不为主自其常无欲言之希夷无形可名于小自其万物归焉而不知主言之容受无外可名于大道体之妙如此是以体道之圣人终不自以为大也故能成其大



执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泰乐与饵过客止道之出口淡乎其无味视之不足见听之不足闻用之不可既



能执大象以御天下则天下皆归往之矣天下皆往而我未尝有所作为而害之则往者无不安安而且平平而且泰矣此大道之为用也若夫作乐设饵以待来者过客非不止也乐阕饵尽将舍之而去矣道之出口淡乎其无味也视之不足见听之不足闻也及其用之则不可既岂乐与饵之比乎

陆希声云大象者道也苏子由云道非有无故谓之大象乐饵盖喻小惠悦物者



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与之是谓微明柔胜刚弱胜强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天道之盈虚人事之倚伏皆有自然必至之势如将欲歙之也必已张之矣将欲弱之也必已强之矣将欲废之也必已兴之矣将欲夺之也必已与之矣此其理至微也而实至明是谓微明大要柔者可以胜刚弱者可以胜强而已此理可以自养亦可以自藏是鱼之深渊也此理可以御患亦可以为患是国之利器也鱼不可脱于渊脱于渊则死之徒矣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示人则或窃之而为害不胜言矣



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侯王若能守万物将自化化而欲作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无名之朴亦将不欲不欲以静天下将自正



道体本无而应用则有故常无为而无不为侯王若能守此道其于天下亦以无为此为之万物将自化而顺此无为之治矣万物既化茍有欲起而生其智巧者吾亦将以无名之朴镇定之且并此无名之朴亦将不欲守道至此可谓一无所欲而真能静矣天下有不各返于不欲而自正者乎



老子说畧卷上



●钦定四库全书



老子说畧卷下



济阳张尔岐撰



○下篇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下德为之而有以为上仁为之而无以为上义为之而有以为上礼为之而莫之应则攘臂而仍之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也前识者道之华而愚之始也是以大丈夫处其厚不处其薄居其实不居其华故去彼取此



德之上者不自有其德是以有德德之下者勉强执持而不失其德是以德未至而无德其中存之不同如此德之上者无所作为非故无为也率德之自然而已无余事无所用为也德之下者则为之矣然虑而后获为而后成实不得不出于为也其发用之不同如此德者道备于身之称若夫一德着闻者有上仁焉有上义焉有上礼焉上仁事主于爱不能无为矣为之而生于心之不自已实无所勉而为之也上义事主于宜不能无为矣谓其宜也而为之是有以为也上礼以文饰情情积于中则为礼以达之然节文详缛非众之所必能也为礼而莫之应者有矣莫之应则不免攘臂而仍之又非仅有为而已也故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凡自道五降而后至于礼也夫礼者文也文胜则情衰礼者让也让不应则争起礼岂非忠信之薄而乱之首乎人之前识者聪明外耀矜外则遗内推索过劳明过则生惑前识者岂非道之华而愚之始乎薄以生乱华以致愚如此是以大丈夫处其厚不处其薄居其实不居其华故去彼智礼而取此道徳也



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为天下贞其致之一也天无以清将恐裂地无以宁将恐发神无以灵将恐歇谷无以盈将恐竭万物无以生将恐灭侯王无以为贞而贵髙将恐蹷故贵以贱为本髙以下为基是以侯王自称孤寡不谷此其以贱为本邪非乎故致数舆无舆不欲琭琭如玉落落如石



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为天下贞虽有天地人物之殊其不可不致此一则同也使天无以清将恐裂地无以宁将恐发神无以灵将恐歇谷无以盈将恐竭万物无以生将恐灭侯王无以贞而徒居髙贵之势将恐蹶甚矣一之不可不致也侯王之致一者如何亦曰不自贵不自髙而已贵者以贱为本髙者以下为基如之何可以自贵自髙也是以侯王自谓孤寡不谷以贱者自名此其不自贵而以贱为本耶非乎天下之势合众贱以成贵如车之合轮辕轸盖以成车非贱则无贵如致数舆则无舆侯王能忘其贵忘其髙乃可以为天下贞耳不欲琭琭如玉落落如石过为分别也



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天下之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人不外驰而内反即入道之肇端反者道之动也有道者必不与物竞而自处弱弱者道之用也所以然者盖以天下之物皆生于有而有则生于无无者道之本然也反者舍有而趋无以有趋无故云道之动也及其与道为一无静可名何有于动乎弱者有而不离于无不离于无故云道之用也若究其体则亦无而已矣



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故建言有之明道若昧进道若退夷道若类上德若谷大白若辱广德若不足建德若偷质真若渝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隠无名夫惟道善贷且成



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而已不能必行也下士闻道则大笑之不为下士所笑不足以为道何也古之建言者有之矣曰明道者自明而已不与世竞明故若昧进道者自进而已不与世竞进故若退夷道者与世无所不平虽非人之所及也而与人若类上德者不自有其德其卑下若谷大白者不离染以为白其同尘若辱广德者不自以为广常若有所不足建德者勤于治性接物必简故见为茍且而若偷质真者任天而游无所执着故见为不常而若渝大方正内而行无事矜暴故不见其廉隅大器晚成其成不可遽见大音希声其声不可得闻大象无形其形不可得容此岂中下之人计量之所能至安得不非笑之哉盖道之本体隐而难见无所可名及其发见于物则惟道善贷而且善成万物并受其赐而又未能知之其取笑于下士宜耳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人之所恶惟孤寡不谷而王公以为称故物或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人之所教我亦教之强梁者不得其死吾将以为教父



道生一一生二无名天地之始也二生三三生万物有名万物之母也万物皆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孰非道之生之成之者乎人之所恶惟孤寡不谷而制名者使王公自以为称欲其贵而不忘贱髙而不忘下也故物或损之而适以益或益之而反以损谦与满之所自招也古人之所以教人者我亦取其言为教有曰强梁者不得其死岂非自益而反大损者乎是言也吾将以为教人之主

此章冲气为和以上似承善贷且成而言与下叚文义不属或有脱误不可知解者皆牵合耳

道谓理一谓气二谓阴与阳三谓阴与阳与阴阳会合之气即下文所云冲气也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为和即申说三生万物也

此言生一生二与儒者不同此章惟李息斋注差明白可味



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无有入于无间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希及之



惟天下之至柔为能驰骋天下之至坚而役使之惟无有者为能入无间之内而无不达吾是以知无为之为有益也无为之为所谓至柔也无有也何所不驰何所不入乎然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希及之矣盖叹其鲜能也



名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得与亡孰病是故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



人之狥名者知有名而不知有身亦思名与身孰亲乎人之贪货者知有货而不知有身亦思身与货孰多乎狥名贪货者皆知好得而病亡亦思得与亡孰病乎是故有所甚爱则求之者必力而有大费所藏者厚则攻之者必众而至厚亡至此而始悟名之为身累也货之为身贼也得之为病甚于亡也若夫君子能知足则不辱能知止则不殆斯乃可以长久耳



大成若缺其用不敝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躁胜寒静胜热清静为天下正



道德之大成者不自知其成也自视常若缺故其用不敝才能之大盈者不自以为盈也自视常若冲故其用不穷行之大直者循理而动不与物竞故若屈知之大巧者行所无事不为雕琢故若拙言之大辩者理有固然不以口争故若讷此清静之德也今夫寒热之气有形者之所不免而躁者可以胜寒静者可以胜热内之胜外如此岂有体清静之德而不为天下所取正者乎



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罪莫大于可欲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



天下有道无所事争却走马以粪田天下无道则日寻于争而戎马生于郊何以故罪莫大于可欲有可欲而以示人盗之招也祸莫大于不知足不知足而求益乱之所由生也咎莫大于欲得人之有欲得人之有大恶之所归也匹夫有此患必及之侯王而为此戎马所以生于郊乎故人能知其分之已足而自足焉则无不足矣无不足则不争矣



不出戸知天下不窥牖见天道其出弥逺其知弥少是以圣人不行而知不见而名不为而成



不出户可以知天下天下之为天下无待于出户而后知也不窥牖可以见天道天道之为天道固无待于窥牖而后见也若不知天下天道之所以然而求之于外出户而后知所知几何窥牖而后见所见几何即穷其所知所见以求之其出弥逺其知弥少矣是以圣人之知天下不自天下索知也圣人之见天道不自天道起见也知不在外见不在外故不待行以求之而后知也不待目见而后名也不行而已知不见而已名且不必有所作为而已成矣圣人体道之功用如此其至也



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矣故取天下常以无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



为学者以求知故欲其日益为道者在返本故欲其日损损之者无欲不去亦无理不忘损之又损以至于一无所为而后与道合体焉为道而至于无为则可以物付物泛应无方而无不为矣故古之圣人取天下而化之正之者常以无事及其有事则为者将败之执者将失之何足以取天下乎

无事即无为也取开元疏云犹摄化也



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矣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矣圣人在天下惵惵为天下浑其心百姓皆注其耳目圣人皆孩之



圣人无常心惟以百姓之心为心而已百姓之心皆欲上之善之也皆欲上之信之也圣人于百姓之善者吾善遇之即其不善者吾亦善遇之斯其德全乎善矣百姓之信者吾信待之即其不信者吾亦信待之斯其德全乎信矣圣人之在天下惵惵然恐天下之不相忘于善相忘于信故为天下浑同其心一以视之而无所异焉百姓方注其耳目互相伺察各有是非圣人皆孩之孩之者视若婴儿见其是者亦不喜见其非者亦不怒也圣人之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者如此惵惵恐惧也



出生入死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人之生动之死地者亦十有三夫何故以其生生之厚盖闻善摄生者陆行不遇兕虎入军不避甲兵兕无所投其角虎无所措其爪兵无所容其刃夫何故以其无死地



万物之变莫大乎生死茍出乎生即入乎死约计当世之人宜得生而为生之徒者十有其三宜得死而为死之徒者十有其三自以为之生实则动而之死地者亦十有其三夫方以为之生乃动之死地者何以故以其生生之厚也其奉生者愈厚则其趋死者愈迫故曰之生而适之死也要之皆非摄生之善者盖闻善摄生者陆行不遇虎兕入军不避甲兵兕无所投其角虎无所措其爪兵无所容其刃夫何故以其无死地也所谓死地者身是也不有其身方以生为寄而不之爱不爱其生孰能死之此所谓善摄生者也

诸解多以出谓自无而见于有入谓自有而归于无无死地谓本性常存



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道之尊德之贵夫莫之爵而常自然故道生之畜之长之育之亭之毒之养之覆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



立于无物之先者道也此万物之所始故凡物皆道生之道运而为德阴阳之气是也万有之所资也故凡物皆德畜之气聚而有物而后有形可见故物其形之者也物既形矣此物之形与众物之形相交相取而为势而后物之体用以备故势其成之者也物之形形此道之所生德之所畜而已势之成成此道之所生德之所畜而已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道之尊德之贵岂有待而然哉夫固莫之爵而常自然者也故道之于物生之畜之不已也而又长之育之亭之毒之养之覆之其为功于物如此然皆自然而然生之而不有也为之而不恃也长之而不宰也此岂可得而名可得而测者乎



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既得其母以知其子既知其子复守其母没身不殆塞其兑闭其门终身不勤开其兑济其事终身不救见小曰明守柔曰强用其光复归其明无遗身殃是谓袭常



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此人所当体而得之者也既得其母以知其子将无所不察无所不济然不可狥末而忘本也既知其子必复守其母斯可以没身不殆矣守母之道如何塞其兑闭其门终身不劳而功自成不然开其兑以求济其事将终身危殆而莫之救人可不知返而守母乎视之而不可见者小也能见此不可见是曰明守之而无可守者柔也能守此无可守是曰强用其外见之光复敛其光而归本然之明勿外驰不返以遗身殃是谓能服习常道而与之合一者也

此皆言体道之事曰始曰母皆指道言子万物也知小守柔即守母也小柔即上篇希夷微之意形道妙之辞袭即中庸下袭水土之袭也



使我介然有知行于大道惟施是畏大道甚夷而民好径朝甚除田甚芜仓甚虚服文采带利剑厌饮食资货有余是谓盗竽非道哉



使我介然有知行于大道亦无不可知不可行也惟夸张则必至失道是可畏耳大道甚夷本自易行而民每好径遂至背驰好径者何如视其朝甚除刑政繁矣视其田甚芜视其仓甚虚本业废矣乃服文采带利刃厌饮食资货有余宠赂章矣大奸作小盗随是谓盗之先唱如竽之唱众声也真非道也哉



善建者不拔善抱者不脱子孙祭祀不辍修之于身其德乃真修之于家其德乃余修之于乡其德乃长修之于邦其德乃丰修之于天下其德乃普故以身观身以家观家以乡观乡以邦观邦以天下观天下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以此



善建者其所建不可拔善抱者其所抱不可脱传之无穷至其子孙犹祭祀不辍也所谓善建善抱者善修其德而已修德者修之于身而身正其德乃真修之于家而家齐其德乃余修之于乡而乡服其化其德乃长修之于邦而邦顺其治其德乃丰修之于天下而天下各得其所其德乃普此其所以不拔不脱也何以知其德之修与否也以身观身以家观家以乡观乡以邦观邦以天下观天下而已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以此观身数语未详



含德之厚比于赤子毒虫不螫猛兽不据攫鸟不搏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合而■〈峻,血代山〉作精之至也终日号而不嗄和之至也知和曰常知常曰明益生曰祥心使气曰强物壮则老是谓不道不道早已



含德之厚者至比于赤子为赤子者毒虫不螫猛兽不据攫鸟不搏皆厚德之应也骨弱筋柔而握固不知牝牡之合而■〈峻,血代山〉作其气精纯之至也终日号而不嗄心不动而气和之至也知此至和之理者是之谓知常道知此常道者是之谓至明知其和知其常而守之不失则含德之厚可比赤子矣不然不知生之不可益而欲益之是葘诊欲至之祥气好胜而心复使之是谓不能弱而失之强物至于壮则必老恃壮者是谓不道不道则早已与含德者不大殊哉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塞其兑闭其门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不可得而亲不可得而疎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贵不可得而贱故为天下贵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知道者塞内出之兑闭外入之门挫已之锐解物之纷和已之光同世之尘是之谓忘物我混内外玄同于道者也亦安所恃言哉未能玄同者同乎此则异乎彼同乎始未必不异乎卒当其同也则亲之利之贵之及其异也则疎之害之贱之玄同之人无所为同也安有所谓异故不可得而亲亦不可得而疎不可得而利亦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贵亦不可得而贱故为天下之至贵



以正治国以竒用兵以无事取天下吾何以知天下之然哉天下多忌讳而民弥贫民多利器国家滋昏人多技巧竒物滋起法令滋章盗贼多有故圣人云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



为君者以正道治国以竒变用兵以无事取天下吾何以知天下之可以无事取哉尝观天下多忌讳则失业者众而民弥贫民多权谋则国家眩于是而滋昏人不务本业而多技巧则珍竒无益之物滋起多为法令以制人则盗贼因之而愈多有此皆为上者多事之所致也知多事之足以病天下则知无事之足以取天下矣故圣人云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盖言无事之足以取天下也

为化并读如讹或化读如归苏子由云利器权谋也



其政闷闷其民醇醇其政察察其民缺缺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孰知其极其无正邪正复为竒善复为祅人之迷也其日固久矣是以圣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



为君者其政闷闷而广大欤则其民醇醇而知厚矣其政察察而烦苛欤则民缺缺而疎薄矣闷闷者若无得于民也而醇醇者应之察察者若大得于民也而缺缺者应之人见为祸而已为福之所倚人见为福而已为祸之所伏孰有知其究竟者哉方人之为察察之政其独未尝以正耶久之而正者复为竒矣善者复为祅矣察察之害如此人之狃目前之小福而忽逺祸者其日固已久矣是以圣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去察察而取闷闷也正而不至为邪善而不至为祅此道得也

竒衺也祅怪变也刿伤也割也



治人事天莫如啬夫惟啬是谓早服早服谓之重积德重积德则无不克无不克则莫知其极莫知其极可以有国有国之母可以长久是谓深根固柢长生久视之道【柢一作蒂】



治人者不欲烦事天者不欲费二者皆如啬啬者敛退虚静之意夫惟啬是不待祸患之形而早自服习于道也早自服习于道是重积德于已也重积德于已则于天下之事将无所不胜于事无所不胜则其德之量又莫知其所极德之量莫知其所极则可以有国矣其有国也乃有其抚育一国之本是有国之母也斯可以长久治安而无患矣是道也以之治生则深根固柢长生久视之道也故治人事天皆莫如啬

韩非子曰众人之用神也躁躁则多费多费之谓侈圣人之用神也静静则少费少费之谓啬又曰知治人者其思虑静知事天者其孔窍虚思虑静故德不去孔窍虚则和气日入语皆可味



治大国若烹小鲜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非其神不伤人圣人亦不伤人夫两不相伤故德交归焉【焦氏云烹不当加火】



治大国者不可以烦若烹小鲜之不可以挠治之以道而已人主诚能以道莅天下则其鬼寂然安于冥漠而不神非其鬼不神也其鬼虽神而不为厉以伤人若不神耳又非其神之自不伤人也圣人之治亦不伤人以和召和故神不伤人耳圣人不伤人圣人之德为之也两不相伤而德交归于圣人焉

亦字当善读乃追原语两不相伤亦谓圣人与神俱不伤人非谓人神不相伤



大国者下流天下之交天下之牝牝常以静胜牡以静为下故大国以下小国则取小国小国而下大国则取大国故或下以取或下而取大国不过欲兼畜人小国不过欲入事人夫两者各得其所欲故大者宜为下



大国者小国之下流天下所交会之国即天下之牝也牝之为物常以静胜牡以静为下知牝之道则知大国之道矣故以大国而下小国则取小国之心而为其所归以小国而下大国则取大国之心而为其所畜或下以取人或下而取于人为牝之益大矣尝观大国之情不过欲兼畜人小国之情不过欲入事人今大国亦能下而取小国小国亦能下而取大国两者各得其所欲矣故大者不可恃其大而宜为下也大者宜下况小者乎



道者万物之奥善人之宝不善人之所保美言可以市尊行可以加人人之不善何弃之有故立天子置三公虽有拱璧以先驷马不如坐进此道古之所以贵此道者何不曰求以得有罪以免耶故为天下贵



道者万物所藏以为安之奥善人治身治世之宝而不善人之所倚以自保也何以见其为不善人之所保人即不善茍有一言之美亦可以市于人一行之尊亦可以加人之上人之不善知悔而求道何至遽为人弃之有道为不善人之所保如此故天子所由立三公所由置亦以道在而人归之耳虽有拱璧以先驷马诚不如坐进此道之可贵也古之所以贵此道者何也不曰求以得有罪以免耶求以得故为善人之宝有罪以免故为不善人之所保而为天下贵也



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大小多少报怨以德图难于其易为大于其细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夫轻诺必寡信多易必多难是以圣人犹难之故终无难矣



圣人所为者无为所事者无事所味者无味大视其小多视其少报怨以德图难于其方易为大于其方细盖以天下难事必起于易天下大事必起于细也是以圣人于天下之事终不待其大而后为之故能成其大若夫众人之轻诺者后必难复而寡信于事多见为易者后必多至于难是以圣人之于事犹难之故终皆可成而无难矣【焦氏云为营为也】

王纯甫云事所为之条件也味所谓之理趣也作起也



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谋其脆易判其微易散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为者败之执者失之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民之从事常于几成而败之慎终如始则无败事是以圣人欲不欲不贵难得之货学不学复众人之所过以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焦氏从韩非本作恃今断从诸本】



天下之事方其安易持方其未兆易谋方其脆易破方其微易散故为之者亦于其未有而为之治之者亦于其未乱而治之乃为善于为善于治者耳试观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何者不始于小而终于大乎可不为于未有治于未乱乎为之治之将如何亦因物之自然而已天下事有所作为者常败之有所固执者常失之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所以能为于未有治于未乱也凡事又不特始者宜愼也民之从事常于几成而败若能慎终如始则无败事矣是以圣人以不欲为欲故不贵难得之货以不学为学故复众人之所过凡以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也是以圣人以下数句与上文不相属岂错简欤



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民之难治以其智多故以智治国国之贼不以智治国国之福知此两者亦楷式能知楷式是谓玄德玄德深矣逺矣与物反矣乃至于大顺



古之善治道术者非以明民而使之智将以愚之使之去巧诈返淳朴也民之难治以其智之多耳我若以智治国则民亦将以智应之机诈愈深大乱将作是国之贼也惟安于无为而不以智治之则民亦将不识不知以顺吾治乃国之福也知此之为福彼之为贼则得治国之楷式是谓玄德玄德之为德深矣逺矣且物方竞智而已独贱之与物情反虽与物反必如此乃上下和平至于大顺



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为百谷王是以圣人欲上人以其言下之欲先人以其身后之是以处上而人不重处前而人不害是以天下乐推而不厌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为百谷王是以圣人欲上人必以言下之欲先人必以身后之是以圣人处上而民不苦其重处前而民不忮害之不惟不重不害天下且乐推而不厌以其善下而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也

老氏疵处在此子由云圣人欲上人非欲先人也盖人下之后之其道不得不上且先耳增饰之词非其本旨诸文士解老佛书多类此



天下皆谓我道大似不肖夫惟大故似不肖若肖久矣其细也夫我有三宝宝而持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夫慈故能勇俭故能广不敢为天下先故能成器长今舍其慈且勇舍其俭且广舍其后且先死矣夫慈以战则胜以守则固天将救之以慈卫之



天下皆谓我之道则大矣其人则似一无所能而不肖者夫惟大故似不肖若有所能而肖久矣其细也夫我有三宝常宝而持之三宝者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此天下所谓不肖者也夫慈则为人致福除祸行之不疑故能勇俭则积贮有余致用必裕故能广不敢为天下先则与物无忮人所乐推故能为材用之长三宝之为益于天下者如此今使舍其慈而徒为勇舍其俭而好为广舍其后而乐居先是人之所恶也有死道矣较之知所宝者何如乎试以慈之效言之夫为上者尽慈之道则百姓亲附各出死力以卫其上以战则胜以守则固是天之将救是人也故开其心使之以慈得众而卫之也人知是人之以慈卫人也不知实天之欲救是人而以慈卫之也则世之残民以逞者其天之所絶乎



善为士者不武善战者不怒善胜敌者不争善用人者为之下是谓不争之德是谓用人之力是谓配天古之极



善为士者不尚勇武善战者恬淡而不怒善胜敌者不与之争善用人者身为之下有此善者是谓不争之德是谓能用人之力是谓能配合乎天之道此自古之极则也



用兵有言吾不敢为主而为客不敢进寸而退尺是谓行无行攘无臂扔无敌执无兵祸莫大于轻敌轻敌几丧吾宝故抗兵相加哀者胜矣



用兵者有言吾不敢为造兵端之主但后起应敌而为客吾不敢进寸而争人之有宁退尺而守巳之分是用兵而存不用之心若无行陈之可行无臂之可攘无敌之可扔无兵之可执也存心如此安有用兵之咎乎夫国家之祸莫大于轻敌轻敌几于自丧其宝故两国抗兵相加惟哀人之死而不乐杀者斯胜矣



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言有宗事有君夫惟无知是以不我知也知我者希则我贵矣是以圣人被褐懐玉



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者何也言有其宗事有其君知其宗与君而后谓之知而后可见之行夫惟不知言之宗事之君是以虽闻吾言而终不我知也知我者希此在我者之所以可贵也是以圣人被褐懐玉岂人之所及知乎



知不知上不知知病夫惟病病是以不病圣人之不病也以其病病是以不病



知而不自以为知者上也不知而自以为知者病也夫惟病其病者是以不陷于病圣人所以无强知之病者以其深病此病是以不至于病也



民不畏威则大威至矣无狭其所居无厌其所生夫惟不厌是以不厌是以圣人自知不自见自爱不自贵故去彼取此



民不畏刑威则必犯法而大威至矣民之所以不畏威者由于狭其所居而志于大厌其所生而志在多故陷死亡而不恤耳人各有分慎无狭其所居之位也慎无厌其所生之资也夫民心何常在上之所导耳惟为上者先不厌其所生是以民亦不厌其所生使上好侈大乐富厚民志何由定乎是以圣人自知而已不自见以夸人自爱而已不自贵以上人故去彼厌常竞新之习而取此清静也



勇于敢则杀勇于不敢则活此两者或利或害天之所恶孰知其故是以圣人犹难之天之道不争而善胜不言而善应不招而自来繟然而善谋天网恢恢疎而不失



人有用刚使气而勇于敢者则必致杀人有用柔能退而勇于不敢者则可全活此两者或利或害人皆知其不同也勇于敢为天之所恶孰知其致杀之故在此乎是以勇敢之事虽在圣人犹难之诚知其为天之所恶耳天之道未尝与人争也而卒之无所不胜未尝言也而善与人事相应不待呼召也而自来格于日用之间繟然舒缓若与人忘也而善为万物谋其成毁降祥降殃天之法网恢恢然大矣虽若疎廓而未尝遗失天道之可畏如此一犯其所恶何以自免乎



民常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若使人常畏死而为竒者吾得执而杀之孰敢常有司杀者杀夫代司杀者杀是代大匠斵夫代大匠斵者希有不伤手矣【一民下无常字人常作民常】



民之情本不畏死为民上者奈何以死惧之若使人常畏死为竒者吾得执而杀之孰敢复为竒者乎惟杀之而不止因知民之未尝畏死也则人恃刑以为治者亦可以返矣且民之有罪常有司杀者杀之若任一人之喜怒而杀人是代司杀者杀如人代大匠斵也代大匠斵希有不伤手者矣司杀者法也圣人立法本乎天讨不可以私意轻重其间为废法任情者警也



民之饥以其上食税之多也是以饥民之难治以其上之有为也是以难治民之轻死以其求生之厚也是以轻死夫惟无以生为者是贤于贵生



民之饥以其上食税之多也食税多而民力竭是以饥民之难治以其上之有为也有为而民智繁是以难治民之轻死以其求生之厚也求生厚而贪无厌是以轻死夫惟无以生为者在上则不多取多事以病其下在下则不敢扞网为奸以累其上是贤于贵其生矣



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是以兵强则不胜木强则共强大处下柔弱处上



人之生也柔弱及其死也则坚强草木之生也柔脆及其死也则枯槁故坚强者死之徒也柔弱者生之徒也是以兵强者则反而不胜木强者则人共伐之凡物之强大者常处下柔弱者常处上人可以知所去取矣



天之道其犹张弓乎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而奉有余孰能以有余奉天下唯有道者是以圣人为而不恃成功而不居其不欲见贤耶



天之道其犹张弓乎张弓者高者抑之使下下者举之使高天之道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政相类也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而奉有余孰能以有余奉天下之不足者乎惟有道者能之耳是以圣人为之而不恃其为成功而不居其功其殆不欲自见其贤耶庶几能损有余补充不足者耶

焦氏云凡弛弓俯其体则弣在上弰向下张之而仰其体则弣向下弰在上是抑弣之高者使之向下举弰之下者使之在上天之损有余如抑其弣而使之向下其补不足如举其弰而使之高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先以其无以易之也故柔之胜刚弱之胜强天下莫不知莫能行是以圣人云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之不祥是谓天下王正言若反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先以性常然未尝变易也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亦莫不知也但莫能行耳故圣人云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之不祥是谓天下王斯言也是合道之正言也世俗视之若以为反正之言以其方以垢为辱以不祥为殃也岂知柔弱之胜刚强乎



和大怨必有余怨安可以为善是以圣人执左契而不责于人故有德司契无德司彻天道无亲常与善人



人有大怨而我为之和必有余怨之不胜和者矣有心为善所及有限安可以为善乎是以圣人无心待物如执左契待人之来符于己而不往责于人故有德者无心计较是谓司契无德者恐其不均而较量多寡是谓司彻和大怨者亦司彻者耳是以不得为善也天道亦然天道于人无所私爱其所与者常在善人亦善人之自取之也岂常求善人而与之哉

礼记献粟者执右契疏云契者两书一札同而别之右者先书为尊此言献粟必先以右契献人之意因知左契在主财物者之所右契取财物者所执则执左契者待人之来取合则与之不往责人也司彻即主彻法均分多寡之人言有心计较也



小国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逺徙虽有舟车无所乗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民复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音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



吾愿今之为诸侯者各安其小国寡民而不求多使为之民者各安其分虽有什伯乎人之材器而不求用使民重惜其死而不逺徙以求利虽有舟车无所乗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民忘其诈巧复结绳而用之各自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内足而外无所慕即邻国相忘鸡犬之音相闻地至近矣民亦至老不相往来至近且然况逺者乎往来且无况争夺乎无为之治盖如此



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善言不辨辨言不善知者不博博者不知圣人不积旣以为人已愈有旣以与人已愈多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



言之信者不美言之美者不信言之善者不辨言之辨者不善知道者不博务博者不智试举圣人之道而约言之圣人之为圣人无所积以自私故常为人旣己为人已愈有故常与人旣已与人已愈大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圣人之道一天道而已矣



老子说畧卷下



附录:



周易说畧四巻(山东廵抚采进本)



国朝张尔岐撰尔岐字稷若济阳人笃守朱子之学因作此书以发明本义之旨内惟第四巻分为二故亦作五巻李焕章作尔岐传云八巻者误也(四库全书总目卷九?经部九?易类存目三)



仪礼郑注句读十七卷附监本正误石经正误二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



国朝张尔岐撰尔岐有周易说畧已著录是书全录仪礼郑康成注摘取贾公彦疏而畧以已意断之因其文古奥难通故并为之句读马端临文献通考载其父廷鸾仪礼注疏序称其家有景德中官本仪礼正经注语皆标起止而疏文列其下因以监本附益之手自点校并取朱子礼书与其门人高弟黄氏杨氏续补之编分章条析题于其上今廷鸾之书不传尔岐是编体例畧与相近案礼记曰一年视离经辨志注曰离经断句絶也则句读为讲经之先务沈约宋书乐志于他乐歌皆连书惟铎舞曲圣人制礼乐篇有声音而无文义恐迷其句遂每句空一字书之则难句者为之离析亦古法也至于字句同异考证尤详所校除监本外则有唐开成石刻本元吴澄本及陆德明音义朱子与黄干所次经传通解诸家其谬误脱落衍羡颠例经注混淆之处皆叅考得实又明西安王尧典所刋石经补字最为舛错亦一一驳正葢仪礼一经自韩愈已苦难读故习者愈少传刻之讹愈甚尔岐兹编于学者可谓有功矣顾炎武少所推许而其与江琬书云济阳张君稷若名尔岐者作仪礼郑注句读颇根本先儒立言简当以其人不求闻达故无当时之名而其书实似可传使朱子见之必不仅谢监岳之称许也又其广师一篇曰独精三礼卓然经师吾不如张稷若乃推挹之甚至非徒然也尔岐蒿庵集中有自序一篇称尙有吴氏仪礼考注订误一卷今不在此编中然此编乃新刻之本无所佚脱或是卷又自别行欤(四库全书总目卷二十?经部二十?礼类二)



春秋传议四卷(山东巡抚采进本)



国朝张尔岐撰尔岐有周易说略已著录是书意在折衷三传归于至当然发明胡传之意居多犹未敢破除门戸同时有乐安李焕章为尔岐作传云着春秋传议未辍而卒今此本缺略特甚葢未成之藁而好事者刻之也(四库全书总目卷三十一?经部三十一?春秋类存目二)



蒿庵闲话二卷(桂林府同知李文藻刋本)



国朝张尔岐撰尔岐有周易说畧已著录是编乃其札记之文凡二百九十六条顾炎武与汪琬书自称精于三礼卓然经师不及尔岐故原跋以是编为日知录之亚然日知录原原本本一事务穷其始末一字务核其异同是编特偶有所得随文生义本无意于著书谓之零玑碎璧则可至于网罗四部镕铸羣言则实非日知录之比如曾子易箦一条称尝见一书说楚国曾聘曾子为相是当时亦曾作大夫故季孙得以此为遗云云案韩诗外传称曾子仕于莒得粟三秉方是之时曾子重其禄而轻其身亲没之后齐迎以相楚迎以令尹晋迎以上卿方是之时曾子重其身而轻其禄又称曾子仕齐为吏后南游于楚得尊官尔岐所谓尝见一书当卽指此然韩婴采掇杂说前后已自相违异岂可引以诂经顾炎武必无是语矣其论吴澄三礼考注出于依托极为精核葢尔岐本长于礼故剖析凿凿使尽如斯则方驾日知录可也(四库全书卷一百二十九?子部三十九?杂家类存目六)



老子说畧二卷(编修周永年家藏本)



国朝张尔岐撰尔岐有仪礼郑注句读已著录道德经解者甚多徃徃缴绕穿凿自生障碍尔岐是编独屏除一切畧为疏通大意其自序谓浏览本文读有未通辄以巳意占度稍加一二言于句读隙间觉大义犂然回视诸注勿计不能读亦巳不欲读云云又有自跋称人问朱子道可道如何解应之曰道而可道则非常道名而可名则非常名朱子生平未尝解老使其解老此卽其解老之法亦卽可为解一切诸书之法要在不执解求解反之是书以解是书而巳云云葢其大旨在于涵泳本文自得理趣故不及纵横权谲之谈亦不渉金丹黄白之术明白简当颇可以备参览焉(四库全书总目卷一百四十六?子部五十六?道家类)



蒿庵集三卷(编修周永年家藏本)



国朝张尔岐撰尔岐有周易说畧已著录是集尔岐所自定凡杂文七十篇大抵才锋骏利纵横曼衍多似苏轼而持论不免驳杂葢尔岐之专门名家究在郑氏学也(四库全书总目卷一百八十一?集部三十四?别集类存目八)



书名:仪礼郑注句读

作者:张尔岐(字稷若;号嵩庵,汗漫)(清)撰

部:经类:礼类属:仪礼之属

参考数据:(《四库大辞典》)

十七卷。附《监本正误》、《石经正误》二卷。清张尔岐(1612—1678)撰。张尔岐字稷若,号蒿庵、汗漫。山东济阳人。隐居教授,不求闻达。博学多识,尤精《三礼》,其学守程、朱之学。曾参加编修《山东通志》。以著述终老,著作颇丰。除着《仪礼郑注句读》、《监本正误》、《石经正误》外,还有《仪礼考注订误》、《老子说略》、《周易说略》(已被《四库全书》着录)、《春秋传义》、《夏小正传注》、《蒿庵集》、《天道论》、《中庸论》、《凤角书》等。其中《天道论》、《中庸论》为时所称。《仪礼郑注句读》附《监本》、《石经》正误,是他为《仪礼》标点句读、考证字句的著作。此书全录郑玄《仪礼注》,精摘贾公彦疏,并阐发已意。因郑玄注文古奥难通,张尔岐则分章节解,断其句读,故称之“句读”。《句读》每句空一字书之,难句者为之离析,于字句同异,考证尤详。所校除监本外,还有唐开成石经本、吴澄本、陆德明《音义》、朱熹与黄干《次经传通解》诸家。对其错误、脱漏、颠倒以及经注混淆之处,均进行参证得实。对王尧惠所刻《石经补字》错乱一一驳正。所附《监本》、《石经》正误,考订亦详。《仪礼》一经,自韩愈已苦难读,故学者较少,以至传刻错乱愈甚,张尔岐此书保持《仪礼》经文原意,纠正谬误,对《仪礼》研究有一定贡献,甚得经家赞许、推重。顾炎武给汪琬的信说:济阳张君稷若名尔岐者,作《仪礼郑注句读》一书,颇根本先儒,立言简当,以使朱子见之,必不反谢监岳之称许也。顾炎武《广师》一篇说:独精《三礼》,卓然经师,吾不如张稷若。永涣称《仪礼郑注句读》于仪礼家为善本。张尔岐《蒿奄》中有自序一篇称尚有《吴氏仪礼考注订误》1卷,《四库全书》着录《仪礼郑注句读》时没有收录。版本有乾隆八年(1743)高氏刊本,藏于人民大学图书馆;乾隆八年(1743)和衷堂本;乾隆间《四库全书荟要》本;1957年上海书局出版《十三经注疏》本。

书名:老子说略

作者:张尔岐(字稷若;号嵩庵,汗漫)(清)撰

部:子类:道家类属:

参考数据:(《四库大辞典》)

清张尔岐(详见《仪礼郑注句读》)撰。古来学者对《老子》评品褒贬各随己意,或尊之以为“真经”,或黜之以为邪说。为其作注者,或穿凿附会,或别生枝节,皆失老子明道德之本意。使《老子》一书,如同清水渍蔗而甜,加醋而酸,更使后人心中的老子非东周之老子。张尔岐在《老子说略序》中,表示对此非常厌恶。但他认为诸家之注也不无可取之处,所以他在作注时“录而存之”,对自己所撰题为《说略》。《老子说略》一书,分《老子》为上下二篇而不分章。注文中偶引苏辙、朱熹、焦竑等家言,但主要以己见解说经文。不作纵横权谲之谈,不涉金丹黄白之术。要旨在于使读者涵泳本文,自求其理。注文明白简当,不失质朴,为后世研究《老子》又树一帜,现存清《四库全书》本。



张尔岐济阳人顺治初贡生淹贯经史逺近学者宗之性孝友服亲丧三年号泣不辍殡葬悉遵古礼与两弟分居田庐之美好者皆让于弟以二弟有残疾为代纳赋税三十余年及易箦时犹遗言嘱子代纳以终二弟之身着有蒿庵集仪礼郑注句读周易说略新济艺文等书卒祀乡贤弟尔崇亦知名于世着有尚书通义五卷(四库全书?史部?地理类?都会郡县之属?山东通志卷二十八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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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半佛半神仙首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