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樵香小记-清-何琇
2016-03-03 | 阅:  转:  |  分享 
  


樵香小记

《樵香小記》二卷,國朝何琇撰。琇字君琢,號勵菴,宛平人,雍正癸丑進士,官至宗人府主事。是編皆考證之文,凡一百二十條,論經義者居其大半,亦頗及字學韻學。其論六書,頗與舊説異同,如謂“禿”字當從“禾”,會意,《説文》謂人伏禾下,固屬謬妄,即六書正譌改為從“木”,諧聲,亦非確論。謂《説文》訓“為”字為母猴,本末倒置,當是先有“為”字,乃借以名猴。謂“射”字從身、從寸為籕文,象手持弓形之訛,其説皆未免于獨創。至其解《春秋》“西狩獲麟”,解《周禮》“奔者不禁”,解《詩》“野有死麕”,亦時能發先儒所未發。其學問大旨,蓋出入於閻若璩、顧炎武、朱彝尊、毛竒齡諸家,故多演其緒論云。



卷上



奔者不禁



《周禮》:媒氏掌萬民之判,令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仲春之月會男女于,是時也,奔者不禁,若無故而不用令者罰之。先儒率以“奔者不禁”為疑,今推尋文義,“奔者”當指男女,“不禁”則指其父母,“若”字當訓如《左傳》“請為靈若厲”之“若”,言私奔而父母不禁,與不遵嫁娶之制者均罰之耳。先儒不以若字為連類之文,而以為轉語,則其疑宜矣。



春王正月



《春秋》周正、夏正,紛如聚訟,其他證佐姑無論,但以《左傳》論之,左氏周人也,有誤記本朝之正朔者乎?即如程子之説,以左氏為秦人,秦去周末為時無幾,有相距數年即不知勝國之正朔者乎?故“春王正月辛亥朔日南至”一條可以息千古之喙也。



西狩獲麟



麟,聖王之瑞也。春秋亂極而終,以獲麟思治也。謂“書成而麟至”,淺矣。



天王



春秋或書“天王”,或書“王”,正猶史家或書“皇帝”、或書“帝”,無義例也。先儒以王不書天為貶,然則“春王正月”是亦王不書天矣,又何貶乎?



元亨利貞



元、亨、利、貞,文言傳明曰“四徳”,註家則曰“大通而利于至正”,然則孔子非歟又覺其異于孔子也,則曰:有伏羲之易,有文王之易,有孔子之易。然則文王非演易,孔子非賛易,直改定伏羲之易矣。



祭叔來聘



人臣無境外之交,為敵國言之也。若一王在上,則畿内畿外皆王土,畿内諸侯與畿外諸侯皆王臣,正如京畿官與州郡官耳,不應禁其信使。以敵國視之,說春秋者於畿内諸侯朝聘列國,皆以外交為貶,此義殆非末學所知。



有年



春秋桓公、宣公書有年,皆紀其實事,義不闗乎褒貶。說者謂二君弑逆,不應有年,而有年故孔子特筆以示戒,是聖人以降福亂賊咎上帝之失刑矣。吕涇《野說》季孫意如卒謂“書亂賊善、終見天道之無知”,亦同此繆。



剛柔始交



屯之為卦,剛柔始交而難生,夫天下之難未有不始于相交者也,聖人知相交之生難而杜漸防微,陳紀立綱,詰姦禁暴,所謂君子以經綸也。老氏知相交之生難,而曰:“民至老死不相往來”,則適成為老氏之學而已。



山下出泉



水出髙原,懸注而莫之遏也。泉出于山下,則翳穢沙泥皆足以障塞之,猶童子聰明雖具,而不能自達也。濬之斯出,導之斯流,猶童子之資啟發矣。故童蒙之象,取義于斯。



姓譜



《姓譜》至不可信,其所述姓源,非神明之胄,亦卿大夫之有官、有邑者也。然則太古以來,黎民不知幾萬萬億,皆若敖之鬼乎?或曰:胙土賜姓,别族命氏,非有爵者無姓氏。然則無爵者例無子孫乎?



卷耳



《詩序》:卷耳,后妃之徳也。夫採卷耳、寘周行,非后妃之行遣使臣,閔勞苦亦非后妃之事。此必大夫行役其室家念之之詞,惟其哀而不傷,勞而不怨,有發乎情止乎禮義之意,知沐浴于宫闈之化者深,故曰“后妃之徳云爾”。如曰后妃所自作,則采采芣苢,亦后妃自擷野草矣。



鄭風



朱子排詆小序,如木瓜諸篇本事可考者,亦從廢斥,誠不無過當。然余于鄭衛滛詩之説,則灼然不疑。夫古人之詩,不似後来家有専集輶軒所採,特里閭所歌而已。其所歌者,皆忠孝亷節之詞,則知其俗之厚;其所歌者皆奢麗綺靡之詞,則知其俗之偷。故誦詩可以觀政。其間男女狎邪之詩,亦如近代之襍曲小令,多懸擬想像摹冩艶情,不必實有其事。諸儒既疑聖人不當存滛風,是聖人亦不當存變雅也。又疑滛者必不自暴其醜,是玉臺香奩諸集,皆佚女所自製也。



太極無極



尊徳性道問學,朱陸異趍,此不得不辨者也。太極無極,理在天地,去人事逺矣,其是、其非不闗于善惡得失,兩家詰辨,動盈萬言,吾謂弊精神于無用。



河圖洛書先天後天



凡註易者,卷端必推演河圖、洛書先天後天,動數千萬言,以為作易之本始。夫天下之事,理未有離其本始者,其詮釋經文,乃全不從是生義,抑又何歟?



卦變



乾坤生六子,傳有明文,其餘某卦從某卦来者,乃後人以卦畫竒偶推其相生之理,非先畫某卦,然後變某卦也。來瞿塘説《易》,純以錯綜為主,是執餘義為本義矣。此如五藏屬五行,遞生遞尅,確有是理,以病證騐之,併確有是事,然五藏實一時俱生,非腎生肝、肝生心、心生脾、脾生肺也。



周禮



《禮記》不引周禮,《左氏春秋傳》亦不引《周禮》,然漢文帝得魏文侯樂工竇公出其本經,即大司樂章,此《周禮》不偽之明證矣。蓋國家典制,厯朝遞有沿革,即一朝亦自有沿革,《周禮》作于西京之初,而《禮記》出于東遷以後,數百年中,其併省改易不知凡幾。《周禮》為天子之制,而《左傳》記諸侯之事,其體例亦各不同,未可執以定真偽也。



孟子誤字



“夫子之設科也”,趙岐註本:夫子作夫予,其註亦為孟子自道之詞,文義顯然。集註蓋偶沿誤,本未核趙註觀孟子或問及語類,均不辨及此字,知朱子所見之本,即作子字矣。



娣姪



古者嫁女,必以同姓為娣姪,疑皆以宗女充之,否則天王之女,有備諸侯下陳者,于事理不近。蔡侯稱“息媯吾姨”,荘姜稱“譚公維私”,明姊妺不同歸也。《碩人》又稱“庶姜孽孽”,明非女公子也。又魯嫁伯姬,三國来媵,齊人與焉,實非同姓。或周衰之變禮歟?其或被出,娣姪同歸與否,禮無明文,考《左傳》孔文子使太叔疾出其妻,而妻之疾又誘其故妻之娣與之别居,是歸則娣姪俱歸,故誘而反之矣。



立後



無子立後,古禮也,然此自為世官有廟者言,非人人立後也。後世人人立後,非尊祖収族之本義。孔子庶兄伯皮未聞有後,豈非以不主祀歟?



不弔不入兆域



《禮》云:死而不弔者三,曰畏、壓、溺。又云:兵死者不入於兆域。此當指三軍大北,潰卒敗將而言。晉趙鞅誓師,稱桐棺三寸不入兆域,是其事也。若執干戈以衛社稷,埋輪紲馬首離而心不懲者,是忠臣孝子,宜報馨香,曽先王制禮而苛為之罰乎?



牛馬



古者牛服箱而不耕,然冉耕字伯牛,牛字從何起義?古者馬駕車而不騎,然駕車鉤衡而已,不被鞌也。春秋有地名“鞌”,《傳》有“據鞌而食”事,鞌字從何得名?疑其事古皆有之,但不似後世為通例耳。



河圖



伏羲《河圖》,先儒以為馬背旋毛,然則顧命東序所陳,當為馬革一具耶?俞玉,吾疑為玉類,其說無據,而石脈成文,尚差近理。



洛書



《河圖》曰:圖作旋毛状,可也。《洛書》曰:書定為文字,漢儒以初一曰五行等六十五字為書文,已為附會,至解為九宫竒偶,則是圖非書矣。且神龜背負經典無文,其說皆出於緯候,宋人事事駁漢儒,惟此事不能正也。



國風



曰邶、曰鄘、曰唐、曰檜,皆西周之舊名,而詩則多在東遷後,知周時太史所掌詩有舊目,後人弗敢増改,但續采之風以類附入耳。季札觀樂在孔子前,曰“為之歌邶、鄘、衛”,曰“為之歌唐”,曰“自檜以下無譏焉”,是其證也。然則王風亦必舊目,非孔子所定,明矣。



劉氏論諸侯無私史



劉原父謂東遷以前諸侯無私史,此據《春秋》始平王四十九年臆斷之耳。伯禽費誓,首稱公曰,此魯史之詞,非周史之詞也。



翬帥師



《春秋》書翬帥師會伐鄭,慶父帥師伐於餘丘,胡傳謂:“亂臣既得兵權,遂肇弑逆,聖人用示履霜之戒”。此全不考校之言。古者兵出於農,有事則聚,而授甲役竣則散而歸田,非有營衛之屯聚、方鎮之瓜分可籍之以為變,故公子鮑之取宋,陳氏之取齊,皆厚施得民,非得兵也。況寪氏武闈之事,皆一夫之力,何嘗擁衆作亂乎?



春秋特筆



春秋所載,有顯然為聖人特筆者,如鄭伯克段于鄢,紀侯大去其國,齊髙子来,季子来歸,鄭棄其師,天王狩于河陽,及晉處父盟、公在乾侯、陳亡書陳災、趙盾許止書弑、吴楚不書塟之類,率變文見意,其中必有美惡存焉。所謂大義數十,炳如日星者也。其餘隨文褒貶,大都顯然易見,不待穿鑿。至于無功無罪之人,非善非惡之事,又不可不著于策者,則亦以常例書之而已。説者字字生義,是聖人治世非賞即誅,不容有一中立之常人也。



杞宋正朔



二王之後,得用先朝之正朔,此於《傳》無明文。考宋取長葛,《春秋》書冬,而《傳》稱秋,盖取以九月——周正之冬、商正之秋也。此可證宋用商正,《禮記》載孔子之杞得小正,建寅舊典,獨得于杞,此可證杞用夏正。



野有死麕



貞靜者守禮,尚不足以見聖人之化,至于懐春之女,幾有越禮之志,乃怯於厖吠,卒畏人知,則亷恥之防,明有以遏其邪心也。王柏乃以為滛奔之詩而黜之,烏知刪定之旨哉!



古占法



左氏叙事固不免有誣,然其所叙占法,則必太卜之舊,當代所同用,譬如今之術數家言其神騐者多誣,至其占課,論單拆交重,推命用五星八字,則今世同用之法也。舍左氏而言,《易》例吾未之能信。



洛神賦註



李善註《文選》,字字必著,其出典惟《洛神賦》註感甄事,題為《傳》曰,究不知為何《傳》也。



玉樓銀海



東坡雪詩“凍合玉樓寒起粟,光揺銀海炫生花”,此正以銀、玉比雪耳。説者病其體物太似,因託王安石語以“玉樓為肩、銀海為目”,云出《道書》。然迄今無人能註出何道書也。且雪光揺目,于義猶通,若肩,則非埋身雪窖,何至凍合哉!



說文解為字



《説文》訓“為”字為母猴,云:此猴多技能,故假借為作“為”字。竊謂制字之初,必先其切于人事者,次則物之習見者,必無先制一稀僻山獸之名,反借為習用之字者。或因母猴多技能,假為字以名之,則或然耳。



俗說



初讀馬縞《中華古今註》,稱“俗說”七月七日烏鵲為橋渡織女,以為縞述流俗之說耳。後讀《隋書·經籍志》,襍家有沈約《俗說》三卷,乃知《俗說》為書名,烏鵲橋事為約所記也。



漢儒易學



世稱漢易襍讖緯,然丁寛、田何以來都無是事,至孟喜、焦延夀、京房始别岐一派。《漢書·儒林傳》稱孟喜别得占候書,託之田王孫,而梁丘賀證其誣,劉向又稱獨京氏為異黨,其文甚明。此正如宋《易》于周、程、張外,岐出邵子一派耳。槩以京氏之學目漢《易》,将槩以邵子之學目宋《易》乎?



古字假借



先儒謂古人字少,多用假借。余不謂然。大抵古人簡畧,惟取音同。如歐陽尚書漢碑作“歐羊”,望陽家語作“望羊”,古字雖少,豈無隂陽字哉?



古無四聲



先儒又謂:古無四聲。然如秦始皇帝諱政,避諱讀正月為征,此非以平去為辨乎?劉熙《釋名》言:天子有舌頭、舌腹之分,其區别亦細矣。竊意古人雖朴,必無東董棟江講絳讀若一音之理,惟其詩賦押韻之例,則三聲並用耳。如宋詞多上去通押,元曲以入聲攤配,亦其押韻之例,非宋、元僅有三聲也。



鐸舞曲



古鐸舞曲,聖人制禮樂篇,郭茂倩《樂府詩集》所載不可句讀,考《宋書·樂志》載此篇,原每句空一字,郭氏連而一之耳。



樂毅論



右軍《樂毅論》,或云書扇,或云書石,今輾轉鉤摹,失其筆法則有之,必不至竄改其字句。然《史記》樂毅傳註,載其全篇,文句乃異同不一。



蘭亭序



《蘭亭序》“後之攬者”句,“攬”當為“覽”。或云通用,或云誤筆,其實乃自避家諱,故加“扌”旁。右軍,王覽之後也。



曾子問



“曽子問臨娶遭喪”一條,所謂壻免喪,後弗取而後嫁者,先儒遞有論説。然反覆思之,不得其理。女未嫁,壻未娶,忽遭父母之喪,喪終成禮,禮之當然,何以免喪之後,久定之盟又有請而弗取、請而弗嫁者耶?其弗取、弗嫁,又以何為詞耶?



古無叶音



陳季立稱,古無叶音,凡今所謂叶者,皆其本音,其說最確。他姑無論,如龜兹國,讀丘慈,此直譯以同音,並無意義,是漢時讀“龜”為“丘”,讀“兹”為慈之明証,否則,曷不直譯為“丘、慈”字歟?



古字訛體



字有訛體,非但後世,即古亦然。馬伏波論成臯印文是矣。官制尚爾俗用,可知一筆一畫,奉漢碑為典型,此好古之過也。且非但八分,小篆亦然,“射”字籀文象乎持弓形,小篆轉弓形為身字,轉乎形為寸字,寸身為射,果何意乎?



牡丹



歐陽公謂古人不言牡丹。王楙《野客叢書》引《謝靈運集》及《尚書故實》所載,北齊楊子華畫駁之。余謂古人但不言其花耳,若其名,則《本草》列為中品,張仲景《金匱要畧》已用牡丹皮矣。



大毛公



《漢書》不載大毛公之名,陸璣《毛詩草木蟲魚疏》始云:毛亨亦不載伏生之名,《晉書·伏滔傳》始云“逺祖勝”。



金盌



杜工部《諸将詩》第一首“漢朝陵墓對南山”二句,言戰爭而陵寝震驚也。“昨日玉魚蒙塟地”,用劉明奴事,言王公之墓不保也。“早時金盌出人間”,用盧充事,言士庶之墓不保也。連首二句讀之,諸陵亦可危矣。此所謂“臣子之詞、立言之體”。註者必附會茂陵玉盌,殊失其旨。至戴叔倫詩有“漢陵帝子黄金盌、晉代仙人白玉棺”句,則似因杜詩而悞用。叔倫,徳宗時人,在工部後也。



青史子



賈誼《新書》引青史氏之記,言太子生事,其文與《禮經》相表裏。《漢志》青史子五十七篇,乃列小說家,疑其他文駁襍也。《筆世》稱蒙恬作筆,或引禮史載筆駁之,余謂不但此也,虞書作會,豈能以削竹調漆施五色哉?



怨於父母



《太平廣記》載唐劉生夢見帝舜,帝舜斥孟子,稱“號泣於旻天,怨於父母”二語為誣。此小說妖妄之詞,託帝舜以詆孟子,不足深詰。然足見唐時《孟子》本作“怨於父母”乃有是說,蓋今本誤脱一字也。



六書所無之字



《五國故事》書劉龑之名曰巖,以龑字杜撰也。設遇孫休之五子,梁武帝之四公,将闕其名乎?張有書魏國夫人碑,“魏”必作“巍”,以“魏”字說文所無也。設書諸葛亮碑、當作“諸葛諒”,書韓愈碑、當作“韓瘉”乎?



王弼老子註



《老子》第三十一章,王弼無註,今考其文,蓋老子之言“惟夫佳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二十九字以下,皆弼之註。“兵者不祥之器”至“樂殺人者則不可以得志於天下矣”,此解前三句意也,“吉事尚左”至“以喪禮處之”,解後二句意也,傳冩誤合為一耳。



曹大家



讀曹大家之“家”作“嘉”音,人必咥然以笑。讀隂麗華之“華”作“敷”音,人必色。然以駭不知讀隂麗華入麻韻,猶讀曹大家入麻韻也,讀曹大家入虞韻,猶讀隂麗華入虞韻也。此之謂不充其類。



子羽子絲



《史記·項羽本紀》稱字羽,而自序稱子羽。《漢書·袁盎傳》稱字絲,而叙傳稱子絲。案古人之字,實皆一字,但或糸以伯仲叔季,或連子字為二字,《左傳》所載可考,《論語》顔淵、曽晳、顔路、冉有皆稱一字,言“游過矣,堂堂乎張也”,亦祇稱一字,疑項籍、袁盎亦偶稱一字,遂相沿呼之爾。



九河碣石



九河故道在滄景間,古書鑿鑿。碣石在永平,古書亦鑿鑿。惟由滄景而東注,去海百餘里耳,必使沿海行千餘里,委曲以達。碣石何也?思其故,迄不可解。



焚廪浚井



戰國時襍說繁興,一事而傳聞異詞,名姓時代互異者,諸子之書不知凡幾。孟子當日亦諸子之流,惟誦法孔子,發明王道,得聖學之正,超出諸子之上耳。故一切流俗附益之文有斥而闢之者,亦有非大綱宏旨所繫不及一一辨詰者,焚廪浚井之說,亦姑與就事論事,不必果以為實跡也。



馬牛其風



馬牛其風,與臣妾逋逃相屬,自以風逸為正義。或曰牛走順風,馬走逆風,核諸物理,無此事。或曰牝牡相誘,曰風馬牛,豈竊妻以逃者耶?核諸物理,亦無此事。



瓜州



范宣子數駒支稱秦人迫逐其祖於瓜州,瓜州在秦西境,當迫逐而西,不容聴其越秦而東也。推求其理,蓋竄入狄地,從塞外抵太原而至晉。荀吳敗無終及羣狄於太原,無終在北,不容越燕至晉,蓋亦於塞外相從而至。杜預已有是說。



祧諱



魯武公諱敖,廢敖山而魯乃有公孫敖,宋翼祖諱敬,而南宋張栻字敬夫。又元趙緣督以宋宗室子而名友敬,皆祧廟不諱也。然臨文不諱可也,以為名字則可用之字多矣,何必是?



弦絃



古字多通用,故弦絃兩字經典互見。《廣韻》據《五經文字》以弦為正體,絃為俗書。禮部《韻畧》舊本改弦為弓弦,絃為八音之絲。開禧元年,進士費衮上劄子,論之始改通用,然制字各從其類,琴瑟從弓,究於義無取。《韻畧》分註不為無義,似不必以經典相難。如謂《說文》有弦無絃,則《說文》所無之字亦多矣。



切字等韻譯語之始



《左傳》以鉦為丁寧,以榖丘為句瀆之丘,以寺人勃鞮為寺人披公榖,以鄒為邾婁,《檀弓》以木為彌牟,此切字之始萌。《公羊》以伐人伐於人異讀,《釋名》以舌頭、舌腹異音,此等韻之始萌【據《隋書·經籍志》十四字母,自漢明帝時與佛經俱入中國,以字體不同,世不行用】。《說苑》“越人歌後”,《漢書》“白狼王唐菆歌”,此譯語之始萌。







卷下



十有三祀



《洪範》稱十有三祀,說者謂是時周未改制,尚用商名。竊疑古人記載往往通稱,如唐虞曰載、夏曰嵗,《堯典》曰“以閠月定四時成嵗”,又曰“九載績用弗成”,又曰“朕在位七十載”,《舜典》曰“嵗二月東廵守”,又曰“三載黜陟幽明”,又曰“二十有八載”,蓋亦不拘一律也。



宋諱



宋人避諱至嚴,然核其遺文,似有二例:一曰闕筆,一曰代字。大抵尋常文句則僅闕筆,若人姓名則必代字,如殷浩作商浩,桓玄作亘靈寳,魏徴作魏證,慎夫人作謹夫人,匡衡作康衡。蓋臨文不諱,故僅作字不成,若人之姓名,則不可使同於祖考,此其别也。



五經四書



世謂五經四書試士始明,此不考也。《元史·選舉志》載延祐科舉法已然,其用宋儒傳註,亦同一例。又宋元祐制以《周禮》、《左氏》、《春秋》、《禮記》為大經,《易》、《詩》、《書》、《儀禮》、《公羊》、《榖梁》、《春秋》為中經,進士各治一大經,兼一中經,仍治《論語》、《孟子》,第一塲大經義三道,《論語》義一道,第二塲中經義三道,《孟子》義一道,則北宋試士已以《論語》、《孟子》為主,特無《大學》、《中庸》耳。



宋試春秋題



宋貢舉條式,論春秋義題,聴於《三傳解經》處出,蓋以《春秋》經文簡畧,命題易複,故也。此法如行,可稍杜治《春秋》者惟記破題之病。



虞夏書



《左傳》引《虞書》多作《夏書》。考《說文》“琨”字註曰:《虞書》揚州貢瑶琨蠙,字註曰:夏書玭從虫賓,亦一部之中二名兼出。或謂伏生《尚書大傳》合虞夏為一傳,疑古書搃題虞夏,引者可以互稱,然大傳有“唐傳”,未聞有“唐書”,則其說亦不盡然,闕疑可矣。



時會解



《逸周書》“時會解”所述乃是夏正,此不可曉。



廣韻註



《廣韻註》有絶可笑者,如“東”字下註:“東宫氏,齊大夫,東宫得臣之後”,“刁”字下註:“齊豎刁之後”,“世子”而云“大夫”,“寺人”而云“有後”,即姓氏書有此謬談,亦不應漫無考訂至此,何博古圖誤說州吁,即傳笑千古也。



經典釋文



經典釋文為古義之淵藪,學者得以考見先儒音訓,惟賴是書,厥功甚偉。獨怪其不及《孟子》,而以《老子》、《荘子》俱列經典,是居何義也?



茗飲



《三國志·韋曜傳》有茗飲之語,論者援為飲茶之始,然此語不止韋曜傳,陸璣《毛詩·草木蟲魚疏》曰:椒樹似茱萸有鍼刺,蜀人作茶,吳人作茗,皆合煮其葉以為香,其文尤明。璣,亦吴人也。



萬嵗木



謝眺詩:“風動萬年枝”。宋人以為冬青,考陸璣詩疏曰:杻,檍也,今官園種之,正名曰“萬嵗”。既取名於億萬,其葉又好,故種之。然則眺所詠者乃杻耳。



毛詩出子夏



陸璣《毛詩·疏》末附四家詩源流,所說傳毛詩人與經典釋文逈異,故王魯齋疑之。余謂《漢書》但云毛萇自謂出子夏,已不能舉其授受之系,後来何自得之?非惟璣說無所本,即陸徳明說,亦未見所本也。



晉重



《左傳》稱晉重耳為晉重,終是脱字,不可援為二名稱一之例。二名稱一,惟《文選》劉琨表“段匹磾”稱“臣磾”,然亦焉知非脱字歟?若詩文翦裁名姓以就聲律,如干木、葛亮、方朔、馬卿、潘仁之類,則自古有之,要亦非自稱也。



紙字



或疑古無紙,小篆何以有紙字?案:《說文》紙訓絲滓也。然則蔡倫以敗絮魚網為紙,正絲滓耳,故以名之。硯字,《說文》訓石滑,亦不為磨墨之器。



昆蟲



《禮》昆蟲無作,鄭註訓昆為明,於義為迂。《說文》有■〈虫虫〉字,音正作昆,似同聲,假借也。



書同文



《中庸》書同文,當以字體言之,如籀則天下皆用籀,篆則天下皆用篆,隷則天下皆用隷耳。至其點畫増減,則聖人有所不能盡同。今觀古器銘識,即尊彞諸字,形状不知凡幾,其餘文字亦十不同五,蓋王政持其大綱爾。



諧聲



小篆諧聲,疑多因古文之音而配之以字,非制字始立音也。如磺字諧黄聲,古文乃作丱偏旁,無黄字,安有黄聲?囿字諧有聲,古文乃作囗偏旁,無有字,安有有聲?



秃字



禿字,《說文》載王育說,謂倉頡見禿人伏禾下,妄謬殊甚,故許慎亦曰:未知其審。周伯琦謂:上當從木,諧聲,亦似不然。疑上當從禾,會意,《說文》禾木之曲頭,止不能上也。







說文分為二部,訓草木,華也,訓榮也。華之與榮有何區别?部收字,訓草木白華,然則亦草木華矣。竊意荂皆之重文,《說文》强分為二。



轉燭



讀工部佳人詩,不解其中“轉燭”字,後偶坐佛閣,檢大藏,乃知富貴貧賤有如轉燭,出佛說貧窮老公,經此老,固無所不讀。



皇極經世



皇極經世,殆以六日七分之法引而伸之,但漢儒以卦值日、邵子以卦值世耳。此無論騐與不騐,均非儒者所宜道。如曰“天運一定”,是堯舜不能不治,桀紂不能不亂,非所以立訓。如曰“人事尚可轉移”,是當治者不治,當亂者不亂,數又不確矣。故孔子罕言命也。



鐙燭



“燭”字見《周禮》、《禮記》,然諸家所說似然木以取明,非今之蠟炬。“鐙”字則經典無文,《禮記》所云“執鐙”,乃豆之跗也。《考古圖》始有“漢雁足鐙”。



准字



郭忠恕佩觿云:三蒼作為尼丘之尼,《字林》用准為平準之準,則以准代準,始於吕忱,宋人謂避冦準名、及蔡京父名者,猶未溯其源也。



尹氏卒



《春秋》書尹氏卒,《左傳》以為君氏,其說支離,《公榖》以為周之尹氏,近是。或援劉卷之例,謂果為王朝卿士,自必書名,然疑為史佚其名,聖人有所不能益,姑以尹氏書之。如諸侯之卒例,書名宿男不名之例也。齊放崔氏于衛,疑亦類此。



春秋古經



馬貴與謂《春秋》古經,雖《漢·藝文志》有之。然夫子所修之《春秋》,其本文世所不見,自漢以来所編古經,則俱自三傳中取出,經文名之曰“正經”耳,此未考杜預之析《傳》附《經》而誤謂左氏傳中原載經文也。



春秋疑義



隠公攝位而經文適不書正,桓公弑立而經文適不書王,文姜滛佚而經文適書子同生,此諸儒論端所自起也。以主是說者為是,則於例不能盡合;以主是說者為非,則其說不為無因。是亦不食馬肝之類也。孔子曰“多聞、闕疑”。



春秋廢傳廢例之漸



“《春秋》甚幽而明,無《傳》而顯”,董仲舒之言也,舍《傳》蘖於此矣。“《春秋》之經紀,以善惡為實,不以日月為例”,王充之言也,廢例蘖於此矣。据《漢書·儒林傳》:仲舒學《公羊春秋》者也。據《論衡序》,《左傳》始末,充主《左氏春秋》者也。後儒各矜心得,實皆先儒所已言。



厶地



杜預註《左傳》,於不知其地者曰地闕。范甯註《榖梁傳》,於不知其地者曰厶地。說者謂厶即某字之省文,竊不謂然。韓子稱於文,自環為私,背私為公,厶字即古私字,不得假借為某。當由武子於原稿空一字,作一三角圏記之,如《穆天子傳》、《逸周書》之作四角圏耳。



叠字



石鼓文於叠字皆作“二”,“二”即“二“字言此字,有二文義亦明。秦刻石於“夫”字下作“二”,云是大夫鍾繇帖;於祖字下作“二”,云重“且”字,其例雖古,似未可行。《用印譜》有文三橋所作“努力加餐飯“一印,努字下左為二點云重”力“字,右為二點旁作“口”字,云重“力”字合為“加”字,餐字下為二點,旁作反字,云重“食”字合為飯字,論者病其太巧,不知實祖秦刻石法。



祅祠



杜預註《左傳》“次睢之社”云:睢水上有祅祠。此必不然。宋襄公時,祅祠何由至中國?



種子方



李濓《醫史》謂淳于意及其師公乗陽慶皆無子,知醫家無種子方,其論甚正。然不可謂古無此說,《漢書·藝文志》有《三家内房有子法》十七卷。



容成



彭祖得容成御女術,《漢·志》房中有容成隂道二十七卷,是其說也。張衡《同聲歌》稱素女為我師天老教軒皇,《漢·志》房中有天老襍子隂道二十五卷,是其說也。《漢·志》又有黄帝三王養陽方二十卷,是“萬安秘册”古亦有之矣。



粲者



女三為粲,見於國語。然實亦美女之通稱。《詩》見此粲者,《傳》以三女釋之,未見其然。古大夫乃有娣姪,民庶流離之後,幸遂室家,匹夫匹婦,禮之經也,何三女之有?



放勲重華



“放勲”見《孟子》,“重華”見《離騷》,其為堯舜之號不疑。然必非在位之時以美詞自號,殆舜、禹所追稱乎,此諡法之始萌也。



姚察傳



姚思亷修《陳書》,以其父察與江總合傳,此真不可解,事若李商隠贈杜牧詩稱“前身應是梁江總”,以詞采言之,則猶之可也。



譚公



《碩人》詩稱“齊侯之子”、“衛侯之妻”、“邢侯之姨”,皆舉其爵,惟“譚公維私”稱公。按:《春秋》齊侯滅譚,譚子奔莒,則譚子爵也,其變文之故,思之不得。



鈞金束矢



鈞金束矢之制,儒者所疑,此以後世律三代也。後世以一官治一邑,其事必訟乃理,故訟恒繁。古者州里族黨之間,各有官以長之,即婚姻財貨之事,亦有官以司之,其不合理者即治以法,不至于訟。凡其訟者,必瑣屑無闗之務,曖昧不決之疑,吏所不必盡治者。故限以輸官之物,俾直者知訟之不易,可稍忍而即於和曲者,知所失不償所得,亦權其輕重而知所避,是化民息爭之道也。儒者乃恐豪强者易辦,貧懦者莫伸。夫聖王之世,法制修明,豪强縱暴,有舉其官者矣,安用訟哉?



屠者以骨革納官



《周禮》:屠者以骨革納官。此為屠肆言之。使利薄而民不趍,所以抑逐末之業,而省無故之殺。若自為賓祭用牲者,雖漢唐末造,斂不至是,況周之盛乎?



原蠶



《禮》“禁原蠶”,傳有三說:一曰蠶馬同氣,恐其傷馬,此理太迂。一曰先王仁及昆蟲,不欲使一嵗之中再罹湯火,此為近之。一曰原蠶絲惡,恐妨民用,此亦一理。



地動儀



張衡地動儀,余終不信有是事。夫設機轉運,則其機有定,不能測無定;設機待發,則機不動,不發氣不至,不動氣,動於數千里外而機應于此,萬無此法。蓋葭管之氣,必至之氣也,徧乎天下,至其時則皆應;地動之氣,偶逆之氣也,各于其地,非其地則不知。



孔鼎



李商隠詩“湯盤孔鼎有述作”,今無其器存。其詞如曰“孔悝之鼎銘”,此何足道?如曰“正考甫之鼎銘”,則自孔父嘉以後始以王父字為氏,正考甫非孔氏,不得云“孔鼎”。此或唐以前書别有孔子鼎銘,今不可見矣。



唐人歌詩



唐人歌詩,宋人歌詞,其法皆不傳。白香山稱“河滿子一曲四聲歌八叠”,今不知八叠謂何?又古樂府多長萹,而唐人惟歌絶句,即律詩亦僅取半首,古詩長萹,如李嶠《汾隂行》、髙適《哭單父》、梁少府詩,亦僅取四句。或當時之曲,以四聲八叠為定律歟?然陽闗曲又云三叠,搃不可考。



達摩支曲



温飛卿集有“達摩支曲”,莫曉其義。考段安節《樂府襍錄》,載舞曲有“達摩支”,飛卿所作,蓋當時舞曲也。唐歌皆四句,而此曲至十二句,殆舞者須閱時稍久,乃盡低昻旋轉之態,不可驟進驟退,故其詞長耶?



孔父



《春秋》書宋華督弑其君與夷及其大夫孔父。或以孔父為名,或以孔父為字。考古者孫以王父字為氏,不聞以名,則孔父為字更無疑義。或謂《春秋》國史,夫子不應避家諱不知筆削,雖因魯史實私修之書,藏之于家,異乎君前臣名。司馬子長作《史記》,諱“談”為“同”,范蔚宗作《後漢書》,諱“太”為“泰”,亦以私修也。若史官載筆,則有國諱、無家諱矣。



誠節傳



隋髙祖父名忠,故當時諱“忠”為“誠”。至修《隋書》時不諱矣,而《忠節傳》曰《誠節傳》,蓋諸人大抵隋舊臣,習慣而不能改也。微特此也,“虎林”曰“武林”、“民部”曰“戸部”之類,且傳至今而不改矣。



文選、文苑英華



《文選》錄“潘朂魏公九錫文”、“阮籍勸進晉王牋”,是奨篡也;《文苑英華》錄“孔熙先為彭城王檄征鎮文”、“祖君彦為李密檄隋文”,是奨叛也。若文章正宗,則必無此矣。



賀知章栁枝詞



栁枝詞起于中唐,故白香山詩稱“聴取新翻楊栁枝”也。《才調集》乃有賀知章栁枝詞。考何光逺《鑑戒錄》稱是篇為賀秘監知章咏栁,是,《才調集》悞。



娶妻不娶同姓



《禮》娶妻不娶同姓。鄭註謂為其近禽獸。此語太甚。《家語》言同姓百世不通婚姻,周道,然也。則周以前或不拘矣。康成以鳥獸行當之,是内亂之說,非娶同姓之說也。



傳註誤引經文



《書》“釐降二女于媯汭”,蔡傳引《爾雅》:“水北曰汭”。《詩》“騋牝三千”,朱傳引記曰:“問國之富,數馬以對。”禮術有序陳氏集說,引《周禮》:“郷大夫春秋以禮會民而射于州序”,今本皆無此文。



魯頌春秋不同



《魯頌》閟宫泮宫之作,與淮夷獻琛之事,皆在僖公時。然《春秋》皆無其事。或謂閟宫、泮宫,常事不書,淮夷之事,則史氏之鋪張,不為實錄,頌者歌詠之作,不妨存臣子之詞。《春秋》者立教之書,不可没是非之實也。是或然歟?



女媧補天



《列子》女媧補天事,張湛注以五色石為寓言五常,是亦巧為之詞。戰國諸子多與小說相出入,不盡可詰,即以列子而論,龍伯釣鼇之事,化人擥裾之談,又譬何事乎?



毛詩



《漢·志》毛詩三十卷。《毛詩故訓傳》二十九卷,俱不著為毛亨、毛萇。據鄭康成詩譜,魯人大毛公為故訓傳於其家,河間獻王得而獻之,以小毛公為博士,則《詩傳》為毛亨作矣。《隋書·經籍志》則稱趙人毛萇善詩,自云子夏所傳作訓,故傳則以詩傳為毛萇作。然宋以来並云毛萇,不云毛亨,疑不能明。



五言詩



五言詩世稱始蘓李《玉臺新詠》,則題古詩為枚乘作,均漢武帝時人,無庸較其先後。惟張守節《史記正義》引楚漢春秋虞姬詩已全作五言,此不可曉。即曰陸賈贗託,賈亦虞姬同時人也,豈守節所見之本,後来又有所竄入歟?



文言



梁武帝以《文言》為文王作,此於古無考,直以穆姜引《文言》四語在孔子前,而文字適合文王諡法,以意斷之耳。劉勰《文心雕龍》曰:“乾坤二卦,獨制文言,言之文也,天地之心哉”。此又附會於文章之義,亦非本旨。



金章



《禮》“圭璧金璋,不鬻於市”,皇侃註:用金為印章,則印章古有之矣。今本作“璋”,蓋字之誤。既曰圭璧,足以統璋,不煩縷贅,且璋不以金作,則金自不連璋為文;市不鬻金,亦非可行之事【《列子》有攫金于市事】。



百國春秋



《墨子》稱見“百國春秋”,所引有周《春秋》杜伯一事,燕《春秋》荘子儀一事,宋《春秋》■〈礻后〉觀辜一事,齊《春秋》王里國中里徼一事,其文皆似傳體。蓋古史官簡書、策書之分,策書詳其細目,如墨子之所稱,左氏據以作傳者是也;簡書舉其大綱,如《汲冡》、《竹書》之體,孔子所據以作經者也。



晉之乗



《傳》稱羊舌肸習於春秋,此晉之《春秋》,非魯之《春秋》也。孟子又曰:“晉之《乘》”,蓋《春秋》為記事之通名,《乘》則一國之專名,猶後世舉其總名則曰“史”,舉其専名則曰“漢書”、“唐書”【古以史為官名,後世以官名其書,猶子亦人之美稱,後世以人名其書,《周禮》稱三皇五帝之書,均不謂之史,《論語》吾猶及史之闕文,亦稱史官,不稱史書】。



總集、自註、註賦、註詩



合衆人之作為一集,始於王逸,錄總集者不及,以楚詞自為一類也。自錄已作,亦始於逸,而徐陵《玉臺新詠》、芮挺《章園秀集》用其例。自註已作亦始於逸,而戴凱之《竹譜》、謝靈運《山居賦》用其例【《漢書·藝文志》亦自註,然寥寥無幾,又非發明文義,故不以托始】。注賦始薛綜注張衡《両京賦》。注詩始顔延年、沈約注阮籍《詠懐詩》。詩中偶用自註,始王融。



六朝人誤用古事



六朝以綺麗相髙,務求新艶,往往不考本事。梁武帝有“代蘓屬國婦詩”,極述纒緜思逺之意,然武固生妻去惟也。吴均《行路難》稱倡家小女名桃根,桃根乃桃葉之妹,亦王獻之妾,非倡家也【李商隠詩“桃葉桃根雙姊妹”】。



大學



《大學》稱曽子作,究不知其所據。《曽子》二卷,南宋尚存,晁公武《讀書志》稱十篇皆見《大戴禮》,髙似《孫子畧》亦云見《大戴禮》,他又襍見《小戴禮》,既曰襍見,則中無全篇,《大學》可知矣。



孔叢子



漢人無引《孔叢子》者,引“孟子字子居”一條以駁趙岐,始於王肅,其文與《家語》如一手,殆亦肅所偽撰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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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半佛半神仙首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