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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清晨的思绪
2016-09-09 | 阅:  转:  |  分享 
  
清晨的思绪

散文

同名:我的父亲

清晨,我打开门,迎面可以一颗树,一颗柏树,一颗人为造成的宝塔型的柏树,翠绿的。晨光从它枝逢中射过,给翠绿的树茎涂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那向四周伸展的枝茎,如同欲飞的翅膀,树头主杆便仿佛骄傲的百灵,要对那碧蓝的天空唱出它内心的凯歌。

这颗柏树是父亲栽培的,时间还没几年,那副有朝气的和青春的活力便从那枝杆里流露出来,它记载着父亲的辛苦、欢乐,同时也记载着我家的幸福和悲苦。

年轻的时候,父亲在上海一个花园里做过童工,对花草树木的栽培知晓一二,解放后,父亲回到苏北老家,那旧时的职业和兴趣,使他又想起搞起花草树木来。可对那时家里很穷,就连花盆的钱都无法凑到,因而,父亲只能搞插树。至于插树,父亲最爱插柏树,插树要有好土,父亲从早到晚便就只能搞到两平方米的一小块地,那时我还小,不晓得父亲想搞什么,他把土翻了筛,筛到再翻,一会儿加水,一会儿加我也说不上名的东西。那时候,我总以为大人和小孩子一样的最爱玩水和泥的,被父亲整好的那块地舒松得如同海棉,我乘父亲不在场,到上面玩起了我童年的花样来,父亲一看到那块地被我搞得不成样子,先是露出一个凶相,我窥视着,有点怕,不敢动半点声色,一会儿父亲的脸色变了,抓了一把土,又加了一点水,一边用手捏泥,一边对我说:“别到上面玩,爸爸给你捏小泥人。”我见父亲说这,忘记了刚才的胆怯和负罪感,走到父亲面前,蹲着看他捏泥人。

“爸爸,你做的不象。”

“象,马上就象。”

父亲捏了好大一会儿,终于把个泥人捏成了,便拣来个小草,将泥人的眼、耳、鼻都抠了出来。可仍然不象,父亲将那抠了几个小孔的算是泥人的玩艺放到我的手中,说:“拿着玩吧,别再把土搞坏了,再搞,爸爸就要打你的屁股,好好玩吧。等爸爸把树插活了,修成个宝塔,让你爬到上面玩。”我拿着那带孔的所谓泥人的玩艺,看着父亲那慈祥而又严肃的脸庞,同时还期待着父亲给我修成的那个宝塔的到来,于是,没有再说什么,就到边上玩去了。

父亲整完了那块地,便就从我家先前不知从那代留下的一颗柏树上剪下几支树枝,在他精心整理的那块地上插了起来,然后,又加上防护设备,每日里都要看上几遍,过了一段时候,那插的柏树真的就活了,长成了小树状。父亲又要移植,浇水管理,整天没个闲时,母亲见她那么精心,一些家务活也就很少的让他做了,树有三尺高,一个中学说要美化环境,把父亲栽的树全部买去了了,并且还要父亲为他们育上一些,家中那时倒真的是有了一笔收入,可父亲就从那批树买了后,精神一直不好,有时干活也显得有点丢东拉西的。

由于学校想要树,父亲又搞一第二批树,又是先前的那个样子,翻土、筛土、海棉地、插树、浇水。我这时也大了一些,再也不会到那海棉一样的土地上玩了,有时还要帮着父亲干一些活,树插好了,树也活了,树也大了,可是没到树出售,父亲被隔离审查了。父亲一去,那些有气势的,有活力的树被人家一气拔光,树被拔了,留下的是一片凄惨的光秃的地块,那时要树的学校,倒也没有帮父亲的忙,同时也没有要父亲再信守合同(当然那时也没有签定合同)。有时我走到树地,仿佛见到父亲那精心护理树的身影,那般酸楚油然而生。本可以到手的收入,如今连柴火都没落到,而父亲一去也却不知如何。母亲几日里没精打采,眼时不时的会显出泪水,仿佛会自然的掉了下来。但我从来也没见母亲的泪水掉下来过,更不可能看到那满地开花的泪水,那桃红般的眼睛却一直呈现在我们的面前,其间的原因那时我倒是想不出来的。

有幸我和母亲一起到父亲那儿去看他,父亲头一句就问母亲,那些柏树怎么样了,母亲没发说什么,可我着实的告诉了父亲,父亲只是含着泪摇摇头,没什么一句话。临别时,父亲又问母亲,难道一颗也没留下吗?母亲说:“就在房角下还有一颗,但不是太好”。父亲好象是得到了一点点的安慰,气色也有点与前不同了,于是对我说:“孩子啊,爸爸没能修个宝塔给你树给你玩,就到这里来了,不知道能不能出去,如果能出去,爸爸一定把那颗树修成宝塔给你,你啊也许不可能到上面玩了,就留给你的儿子吧”。当时我才十六岁,父亲就将此事寄托了我的孩子,我却全然不懂我的孩子从哪里来,因为,我真的还无法考虑这些。

大概又有了好长时间,我都没能去见父亲,世间仿佛要将他忘却,父亲有历史问题,同时他搞的那个柏树,也都是他有此下场的导火索,我也不打听他了,对他也心存有恨,我不再期待着那宝塔树的到来,因为现成的由古到今的宝塔都毁坏了,何况要在那以后的很长时间里去等待着那不是真实的东西的出现呢,母亲抚养着我们兄弟姐妹渡过了我都无法记忆的几个春秋。

我结婚了,父亲没有参加我的婚礼,当然我没有去告诉他,不久我有了儿子,儿子没见过父亲,他不会想到自己还有个爷爷在那不明的地方。一天,儿子说门前来了个老头,望着那房角的柏树发愣,我走了去一看,原来是是父亲,前几天听到说那里要放一批人,但父亲有无释放的希望,当时我到没有考虑,然而,父亲真的回来了,其原因我也没问,从表面上看他不会逃回来的,父亲也不会有这样的举动,要逃当初也可以,到现在也就没这个必要了。父亲老了,干瘦的脸庞,躹髅的身躯,似乎要老太浓终了。然而,那两颗透明的眼睛却是那样的富有神采,又可以看到他生命的活力。父亲望着那颗干黄的柏树,“叹”了一口气,忽然,他一神情一亮,仿佛发现了新大陆,那颗干黄的柏树根部又有一颗小柏树,于是父亲那干瘦的脸庞出现了一丝坦然的微笑,我上前想给父亲解释这颗树到如今的原因,父亲没有让我说,他说:“新的树是他的寄托。”于是,父亲将那颗小柏树移栽到门前,每日里精心照顾,细心管理,他本想还要去育树,但精力实在有限,加上有很多的东西也都有些忘却了,大概唯能想起来的就是那颗宝塔型的树了。那颗留下的寄生的小树,在父亲的修整下,没多久,真的成了宝塔型了。父亲叫我儿子(此时我的儿子已快十岁了)坐在宝塔型的小树上,可儿子怕树剌,不敢坐,而父亲则有些执意的让他的孙子上这颗树上,最后,父亲还是把他抱到宝塔型的树上了,于是,父亲开心的笑了,母亲见此状不情不自禁的流下了眼泪。

现在的宝塔破了又在修整,父亲心里的那个宝塔也出现的我家门前。

父亲每天总要到树下呆一会儿,在树的周围转上几圈,我也有时到树下看看,那树的壮观倒也让我颇感兴趣,儿子也时常到树下去,摸摸那翠绿的树枝叶,准确的说应该是刺茎,有时还会蒙蒙的闲上眼睛,仿佛到了假想的美景中。这三代人的思想我想大概都是不一样的,不管怎么说,当我们家的每个人清晨从室内往外走的时候,都会看到门前的那颗树,那颗人为修成的宝塔型的柏树。

写于1988年3月

2015年8月录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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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周公晓鲁首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