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模式精髓：包容、精英、接地气的人民行动党
李稻葵
摘要：新加坡模式的精髓有三：第一，执政党包容的政治理想，即，国家繁荣、人民幸福。
既不崇尚任何政治理论，也不依赖于先天的信仰，易于理解，便于言行一致；第二，精英立
党。执政党严格挑选党员，不遗余力吸引在社会上具有号召力、在职业生涯中取得成就的人
才；第三，联系群众接地气。每次竞选就像革命党在战争时期的一次战斗，为此，制度化地
要求党员密切联系群众接地气。
中国改革开放伊始，新加坡就引起了国人的兴趣。三十多年过去了，新加坡
自身不断地发展，其体制也在不断地演变。而中国自己的经济、社会以及国际形
势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几十年来，中国学界占主流的意见认为，新加坡模式总体上讲不适合于中国，
最根本的原因是是其国家规模太小，其成功的经验无法在中国这世界上人口最多
的巨型社会复制。另外一条论据就是新加坡模式的基础，是西方民主宪政，其执
政党人民行动党并非是在宪法中明确规定的永久执政的政党，这与中国的国情不
同。
仔细分析，那些认为新加坡模式不适合中国的论断可能太过粗放。这些论
断恐怕过多关注浅层次的新加坡模式。浅层次的新加坡模式包括新加坡强制储蓄
制度、公共住房体系、社区自治方式、公务员制度、媒体管理的方式等等。深层
次的新加坡模式才应该是最值得关注的，那就是新加坡执政党人民行动党的运作
方式。
我认为，更应该关注新加坡模式的精髓，那就是新加坡人民行动党。人民行
动党长期以来在新加坡以绝对的优势掌控政权，这从本质上保证了新加坡有它长
期连贯的、不断改进的社会经济管理模式。如果抛开新加坡人民行动党，而把注
意力仅仅放在新加坡表面的社会管理方式，毫无疑问，对新加坡模式的理解就很
难深入到本质。
新加坡人民行动党可以说是二次大战以后，在全球范围内最成功的长期执政
的政党。它是一个标准的执政党，而不是革命党，也不是起源于革命而逐步转型
到执政的政党。当今世界，任何期待在本国长期执政并且领导国家和人民走向
繁荣昌盛的政党，都值得仔细研究新加坡人民行动党的模式。人民行动党在三
个方面，特别值得所有渴望长期成功的政党研究借鉴。
第一，包容的政治理想。任何组织，如求基业长青，必须有一个激励一代又
一人长期奋斗的理想。苦难、悲情、奋发图强是最好的激励，问题是非常难以
跨代传承。相反，包容、平和的理想是可以长期传承的，它也能吸纳一代代精英
加入团队，为之奋斗，从根子上避免上层的口号与基层行动的脱节。新加坡人民
行动党的理想，非常简单，就是国家的繁荣和人民的幸福。这种理念既不依赖
于任何具体的政治理论，也不依赖于先天灌输的信仰。相反，它有巨大的政治
包容度，非常容易与全社会沟通，也有利于吸引全社会的精英。
第二，精英立党。新加坡人民行动党的一个基本理念是政党之间的竞争归根
结底是人才的竞争。如果一个执政党能够把社会上最精英的人才吸引到自己的队
伍里，那么其它与之竞争的政党就不可能取得胜利。在这一点上，当年在大陆失
势的国民党应该深有体会。据此，人民行动党的定位是精英党，不是全民党。美
国的共和党、民主党是全民党，入党、退党极其自由。而新加坡人民行动党严格
挑选自己的党员，严格筛选那些想借助党的力量提升自己职业发展的申请者。
相反，人民行动党不遗余力吸纳那些在社会上具有号召力、在自己的职业生涯
中取得成就的人才。有一位在金融行业出类拔萃的年轻女性，过去十几年以来反
复被人民行动党劝说入党，最终吸纳成功。这位女性已经成为新加坡政府重要部
门的领导。
秉持精英政党、人才立党这一理念，人民行动党允许它的干部党员从政府中
获得高薪。它的理念不是入党即牺牲，而是入党是更好地为国家和人民服务，个
人的利益与党的事业高度融合。这些做了总理、国会议员、部长的高官，按照党
章的规定拿出10%的工资作为党费。在新加坡，部长、议员的工资和大公司高管
的工资是同级对标的，这就保证了党能够吸引在社会上最具竞争力和代表性的人
员加入政党，同时加入政党也是这部分人心甘情愿的选择。在行动、理念上，个
人与政党是高度一致的。
第三，联系群众接地气。人民行动党的政治竞争策略极其明确。新加坡是一
个宪法规定的民主国家。尽管人民行动党被认为在很多竞选过程中做了手脚，但
本质上讲，它是一个政治竞争的社会。因此，在这方面，人民行动党有极其明确
的战斗意识。每一次竞选就像革命党在战争时期面对的一次战斗。在竞选年一切
围绕打赢竞选仗这一目标，这要求党员必须密切联系群众。人民行动党精心挑
选候选人，挑出的候选人由全党支持，密切与选民沟通，倾听选民的意见。当选
之后，国会议员、部长或政府高官必须制度性地保持与选民的密切沟通。这进
一步使得执政党通过政府制定的政策与百姓的基本诉求保持一致。
有人讲，这种竞争机制也许只能在选举民主的政治框架下实行。事实上，并
非如此。在大国，跨地区之间、各地方政府是有竞争关系的，相关的指标可以比
较。在任何一个地区内部，事实上也可以通过系统、独立的民意调查反映群众对
执政领导的满意度。因此，民主的要素仍然可以在不同的政治体制下加以贯彻。
最小的系统往往最容易研究与借鉴。新加坡就是如此。新加坡模式的精髓就是人
民进步党。简单、包容性的政治理想、精英立党、以及强烈的密切联系群众接地
气的政治竞争策略。这三条值得任何渴望基业长青的执政党研究借鉴。
（作者为清华大学中国与世界经济研究中心主任，本刊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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