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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現在我村裏的那個名字叫小芳的姑娘
2016-11-01 | 阅:  转:  |  分享 
  
如果現在我村裏的那個名字叫小芳的姑娘,她還在原地等我的話,我會情不自禁的回去找她,給她生娃。只是現在不是上世紀80年代了,全國無數的小芳已經
進城,過上了很小康的生活,回不去了。還記得,我去城裏打工的那天清晨,手裏拿著一條膽杆,帶著一條蛇皮袋,裏面是兩袋板皮,還有一對溫熱
的熟雞蛋,那是小芳專門爲我煮的,她自己都不舍得吃。那時村裏還沒有公路,要走路去縣城搭車下廣州,因爲路途遙遠,小芳送我到了村口,就轉
身回去了,看著她那纖瘦的身軀,我叫了她一聲,她原地停住了,我還沒繼續往下說,她就淚眼模糊了,小芳的辮子很長,發絲烏黑透亮,一雙小手
莫名的雪白漂亮,她什麽也沒對我說,只是回頭看了我一眼,那種眼神好似一池春水,融化了我的愁思,我也沈默了。我離開村莊向山路走去,小芳
的身影越來越遠,不壹會就看不見了,只剩下了一片的白霧飄散在四周,不肯散去。小芳在回家的路上,眼淚都沒有停止,她還是第一次哭得那麽厲
害,是因爲我要離開這個村子去外地謀生,這麽多年來我們還是第一次分隔兩地,以前我們都是心照不宣的形影不離,小芳很粘人的其實。我要去的
城市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想找一份普通的工來做,攢到錢就回家給小芳蓋鋼筋水泥屋,雖然她不在身邊,但我是那樣的有動力與充滿鬥志。剛到
城裏沒多久,我就進了一間電子廠,做了一個操作員,月薪是700元,那一年是1994年秋冬之際。小芳在家裏繼續養豬,早上很早就去田裏割
豬草,回來吃完早飯後就去上山劈柴,中午回來還要幫她父母做飯,她弟弟還在上小學六年級。每隔兩個星期,我會給村裏的小芳寫信,信的開頭就
寫我想她,想她山茶花一樣的體香,想她七月七水一般的甘甜,給她講城裏的新鮮事,給她寄一枚枚的髮夾,要她每一天快樂的勞動,等我回去抱抱
她。雖然她每次看完信後都會感動的落淚,但她卻很少回信,不是她不想回,而是山高路遠,寫了也很難寄出去。偶爾她也和屋裏的鄰居一起去鎮上
富街(逛集市),她就會省下幾塊錢,買了我們那邊的特産寄耳朵餅給我,這要過一個星期我才能收到,吃著小芳親手寄來的耳朵餅,我心裏很甜,
不知不覺已是淚眼摩挲,但上班不能遲到,還是控制住了。小芳沒有去過城裏,只知道城裏有電梯,有超市,有時裝店,還有那可以幾塊錢坐很遠的
公車。後來才知道,我去了城裏打工沒多久,小芳家裏就來了媒人,隔離村的萬元戶小張想娶小芳過門,有一次小芳去親戚家偶然被小張遇見的,小
張很肥但沒什麽口才。那次小芳拒絕了,她父母暗暗生了悶氣,但也不敢強逼自己的女兒去嫁一個她不願意的小夥子。秋天過後,就是冬季撲面而來
,小芳的頭髮又長了很多,豬圈的小豬也變成了大肥豬,小芳的心情一天天的激動,因爲就要過春節了,她日思夜想的男人就要回村子了,爲此她還
打了一小屋的木乾柴,準備過一個溫暖的寒冬。時光漸漸,我在廣州上了4個月班,領到了3200塊錢,除去每月的開銷與給家裏還債,年尾只剩
下了1700塊多一點,不過這已經比在家裏忙活要強多了。買好了車票,我提前通知了家人和小芳我回家的時間,我還特地去商店買了架飛鳥牌答
錄機,已經是很時髦的了。年前回家,遊子第一次踏上故土,心情是說不出的高興,關鍵是褲袋裏還袋穩1000多塊錢,感覺好威水般黑。小芳那
天早早就起床整理房間,燒開了水打算殺豬,她父母去小店買酒餅釀酒,村裏一片靜逸的景象,小孩在小路上跑來跑去,哭哭鬧鬧不肯回家。我爬了
3個多鍾山路,終於到了村口,手裏是兩個袋子,背上有一個背包,都是些吃的東西,還有幾件衣服。小芳等在一棵樹下,拿著一個茶盅,默默的等
著。我遠遠就看見她了,還是那樣的好看,身上穿著一身的粗布衫,我漫步走近她,想給她個驚喜,但她不經意間回頭看了一眼,頓時驚住了。我穿
著一雙鱷魚牌皮鞋,雪白的白襯衣和光滑的西裝褲,一眼看上去還真不敢認,她停了一會才敢確認眼前的這個人就是我。她趕忙過來幫我拿袋子,將
茶盅遞到我眼前,茶香四溢,我喝了一口好解渴。她問我這麽遠很累吧,我說這山路走慣了沒事,她露出的盈盈的笑意,路邊是一片的白蘿蔔。我們
回家了,她走在前面,開始有說有笑,不一會她就不言了,我偷偷望了她一眼,不知是不是因爲高興,她眼角濕潤了,我問她怎麽了,她默默不語,
過了許久,她轉身擦了擦眼淚,才輕聲說了一句:“妳回來了,我心裏高興”。說完她就挽住我的手,一臉的雲開雲散,奔家裏走去!遠處飄來了殺
豬的聲音。我們回到家已經是傍晚6點,小芳放下東西就去廚房打了熱水給我洗臉,還特地滾了蜜糖水給我解渴,我喝了一口覺得有點清甜,還是家
裏的蜜糖最好喝。父母在菜園裏摘菜準備晚飯,我姐和我弟在石板路上拔雞毛,好大好肥的一只大公雞呵。小芳在廚房幫我家燒好了火,就準備回她
家了,她走之前我拿了一條煙幾斤糖果與一件衣服給她帶回去,煙是給她爸的,糖果給她媽與弟弟吃,衣服給她過年穿,這是我個人的點點心意。她
開始不肯要,推來推去都不肯拿回去,放下我裝好的袋子就往外跑,我只好追了出去,在小路的轉角處攔住她,一陣妳情我願之後,她乖乖拿著回家
去了。村裏的夜色很濃,不時能聽見爆竹的聲響,大年三十越來越近了。我們全家吃完晚飯之後,父親談了談家裏的境況,母親在一旁準備黃豆,明
天要磨豆腐了,我姐與我弟去鄰居家玩去了。今年家裏的收成還可以,去年借的債也還清了,養的一頭母豬也下豬仔了,父親喝了一口酒,臉上一副
風輕雲淡的表情,農民不求別的,家裏平平凡凡就好了。晚上9點多,我拿上了電筒,往小芳的家裏奔去,手裏還提著一瓶樟貢王,路邊蟋蟀的叫聲
很是悅耳,沒想到在半路上遇見了村支書,他問我提著酒打算去哪里,我說是去小芳家,他笑嘻嘻的我們抽了根煙就散了。小芳家晚上吃飯早,她父
母都出去串門了,她一人在家織毛衣,旁邊的炭火燒得很旺。我進了她家門,她很有預感的起身迎接,接著就去拿開水泡茶,我靜靜的坐著,能聽見
自己的呼吸聲。小芳家裏的擺設很簡樸,沒什麽像樣的傢俱,幾袋的番薯和幾只冬瓜擺在牆角裏,屋子裏顯得很黑,茶几是實木的構造,地面乾淨物
品整齊。小芳在家裏排行老大,什麽事都得操心,本來我是想和她一起去城裏打工的,但她放心不下家裏,所以就留在了家裏幫父母分擔農活勞務。
不一會小芳就泡好了茶,她說她想聽我在城裏的情況,我就簡單講了下上班的一些事情,她不時笑了出來,隱隱約約的那種笑,好像覺得好有趣似的
,我卻沒告訴她流水線上的艱辛。她也和我講了村裏那些大小事情,誰打架了,誰家的牛摔死了,誰結婚了,誰做了見不得人的事了,小芳都以善良
的眼光待之。我們邊說邊吃板皮,泡的茶不一會就喝光了。屋裏的炭火很暖,小芳伸手取暖的時候,我觸碰到了她的手,她的手心都是粗粗的繭子,
手背與指尖上有幾道割破的痕跡,冬天的冷水一碰,肯定很難受吧!看她一臉的無所謂,我問她疼不疼?她的眼睛沒有看我,只是低著頭望著火盆,
什麽也沒說,沈默了我此時的小芳,我心裏卻是難以言說的心疼。我隨即拿出身上帶著的雪花膏(防凍霜),輕輕的將雪花膏塗在她的手背上,我一
邊塗一邊問她疼不疼,塗完了她才說不疼,涼涼的。那一晚,雪花膏涼涼的,小芳的心暖暖的。夜深了,四處都靜下來了,我起身回家,她跟著出來
送我,在門口的小路上,我牽了她的手,淺淺的牽著,手指半牽著手指,冰冷切骨的寒風,從遠處漆黑的夜空裏襲來,她踮起了腳尖,我手裏的手電
筒,掉了下來!我撿起手電筒,回到家已經是晚上11點多了,家人已經睡著了。我躺在床上,聽著屋外呼呼的寒風聲,心裏想著內心深處的小芳,
忘了多久才入眠。第二天是鎮上的趕集日,天氣也晴朗怡人,我吃完早飯便叫上小芳一起去鎮上買年貨,父親列了個清單給我,要買的東西都在上面
寫著。過年前的村子是最熱鬧的,一些珠三角的打工族回來了,皮帶上夾個BB機,摩絲一打,分頭一梳,一下都城市人般呢!還有的年輕人帶著外
省的女朋友來回穿梭在村子裏,外省的妹子是比較標緻呵。我和小芳走在去鎮上的山路上,山路沿著河流蜿蜒曲折,流水聲不時衝擊著我們的聽覺,
路邊的大樹棵棵都有水桶那麽粗,小芳一路上都興致盎然,心情是很歡喜的矜持害羞。我們半路上遇見了很多提前趕路的鄉親,他們看見我們走在一
起,都投以羡慕的目光,這也是小芳最難爲情的時刻了。村裏到鎮上20幾裏的山路,我們走了2個多種,到鎮上已經是吃午飯的時間了,我們進了
一家小菜館,老闆是俐源人,很熱情的招待我們。本來我想吃幾個貴點好點的菜,小芳一年到頭在家裏很少來鎮上吃飯,但她不願意了,說是省下的
錢可以買兩雙解放鞋給她爸穿,決定權在她手上了。雖然小飯館裏客人很多,但壹眼就可以分辨出我的小芳,她是那樣清秀,那樣美的質樸,她的舉
手投足都是個有規矩有客家傳統氣質的女子,即使是吃飯的時候,她的自然與單純都會深深的觸動我。吃完飯後,我們一起去逛集市,俐源街很小很
精緻,但逛街的人流很多很擁擠,小芳也許怕跟丟了,便主動拉著我的手,她的手碰到我的那一刹那,我的心像是被電觸動了一下,感覺全身都是力
量了。就這樣,任我牽著她去任何地方,我是感動的忘了接下來要買什麽,她是不知所措之中的找到了安全感,第一次覺得小芳是那樣的不可以失去
,如果沒有了她,感覺買東西就變得沒有任何的意義,以前我們彼此偷偷的在信裏說喜歡,現在我們置身於集市的人海之中,也是會怕跟丟了對方,
至少更加確定彼此的意義了。我們買完要買的東西之後,我帶小芳去理髮店剪發,理髮師問小芳想剪什麽樣的髮型,小芳沈默了一會,然後說隨便剪
剪就可以了,不用弄髮型了。那個理髮師覺得小芳的發質出奇的好,天然的烏黑柔順,如果不剪個髮型就太可惜了,所以再三建議小芳剪個好看一點
的髮型。但小芳還是覺得不必了,我知道她其實是怕多花錢,她就說頭髮自自然然的就行,可以綁可以紮,如果弄髮型的話下地幹農活的時候就不方
便了。我聽到此處,情難自禁放下東西背身而去,快步出了理髮店的門口,腦海裏回蕩起小芳剛才的話,她的神情,不知爲何,我不禁失聲痛哭,也
許是愛我的人爲我付出一切,我唯有爲我愛的人流淚俐源街尾,是那樣的心甘情願,真真切切。小芳最後還是隨便剪了下發腳,花了5塊錢。到了下
午3點多,陽光還很暖,微風吹著小芳的頭髮若即若離,我買了兩罐健力寶,準備和小芳擔著東西回家。在街角她問我的眼睛爲什麽那麽紅,是不是
風沙吹進了眼,我微笑著對她說放心,沒事的。她卻不放心,走過來叫我蹲下,輕輕的用手扒開我的眼簾,用力在幫我吹走眼裏的砂子。她第一口氣
吹來,吹開了堆積在我眼裏的沙粒,第二口氣吹來,我眼裏的砂像塵埃一樣消失在風裏,接著第三口氣吹來,小芳的愛像是一粒粒會轉彎的砂,又落
在愛情的眼裏。天還沒黑,但夕陽掛在了山邊,不肯下去。我們剛回來不久,小芳家裏就來了人,村主任王坤帶著他的兩個侄子與幾個後生仔站在屋
外,想找小芳的父母爭論山林的歸屬權問題。問題是這樣的,地處老屋後背小芳家的一片山林與村主任弟弟家的山林連靠在一起,所以山林的界限一
直都有爭議,村主任的弟弟仗著家族男丁多,加上他哥又是村主任,分明就是想多占多得,以爲人多就有理了。平時他們還不敢找上門來,但這下要
過年了,他們家外出打工的後生仔都回來了,想一次性給小芳家施壓,拆掂這件事。我正在屋前劈柴燒火,鄰居家的小琪跑來告訴我說小芳家來人鬧
事了,我放下斧頭穿好解放鞋就跑了過去。當我跑到小芳家的時候,已經吵成了一團,小芳的母親正在與旁邊的其他幾個婦女對罵,小芳的父親也在
與村支書爭執,但明顯是處於下風。小芳的弟弟挽起袖子,感覺是要準備幹仗了。眼前的這種情景在我們村裏是很經常見到的場面,無非是爭田爭地
爭山林,結果往往不是老實人被欺負,就是惡人仗勢欺人,對此我已經有免疫力了。小芳一看見我來了,就叫我不要管她們家的事,我知道她是擔心
我的安全。但很多東西並不會盡如人意,本來還以爲他們幾個過來吵吵就會有個好結果,但沒想到是越吵反而越凶,跟著村主任來的幾個婦女都快要
吐口水來欺負人了,小芳的父親也快招架不住了。村主任不但不主持公道,反而明顯的偏向他弟弟那邊,這次他們很明顯就是來打架的,還帶了幾個
年輕的後生。我畢竟去過城裏打工,也算是見過點世面,知道不能靠打架來解決問題,我於是竭盡全力的想讓他們兩家人不要再繼續爭吵,都停下來
坐下來慢慢理論,終會找到解決的辦法。但我勸了多次不聽,他們依舊在吵,好像就得分出個勝負來不可。結果小芳的弟弟按耐不住,跟他們幾個後
生仔打起來了,小芳的弟弟身高與身材都處於劣勢,村主任的幾個侄子把小芳的弟弟捆在地上,還對小芳的父親惡語相向,嚇得小芳的父母驚魂未定
。接著,村主任的弟弟上前想打小芳的父親,瞬間被我一個勾拳擊倒在地,村主任看見他弟弟被我弄倒了,就想過來捆我,我由於之前跟我爸練過武
術,學過幾套拳,只見村主任一個拳過來,被我用掌包住,他迎了過來,我一閃側身給他一個寸擊加一個扣鎖,村主任乖乖往地上一坐,滿臉都是泥
土。其他幾個後生仔也圍了過來,我和他們廝打在一起,一時難分勝負。小芳這時候徹底懵了,不知道怎麽辦。小芳的父親這時沖進廚房,拿起菜刀
就跑了出來,幸好被小芳苦苦拉著,才沒有往對方身上劈去。村主任一看見小芳的父親拿著刀了,就急急忙叫上他弟弟與那幾個後生仔一塊跑了,其他幾個婦女早已經不知所蹤,只剩下了幾根棍子還留在在院子裏。我畢竟力量有限,這時候我也全身沒力了躺在地上,滿地都是鼻血,村支書的一包煙散落滿地都是,小芳的母親在一旁哭了起來,還說妳們這些打不死的傢伙打壞了我的一只臉盆啊!我和小芳的弟弟去廚房倒水洗臉,滿頭都是泥塵很難洗,手錶也報銷了這次。等我洗乾淨出來時,小芳的父親在一旁抽煙,小芳在一旁準備去喂豬,我跟小芳說沒事的,不要怕。這時的小芳反而顯得十分平靜,其餘的我也沒什麽可以安慰的了,架是打完了,人也打跑了,於是就自個出了她的家門,往小店走去。飄?|?最經典短篇小說?|?村裏有個姑娘叫小芳?|?全文為虛構作品|?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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