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盘中餐作者：洪淮泉溢这天，深蓝，一两颗残星似人的眼睛；这地，空旷，一垄垄的麦茬伸向远方，消失在雾霭中。雾色氤氲。空气中凉爽怡人。草尖上露
珠晶莹。远处，一辆柴油机的轰鸣飘缈传来。小丽加快了脚步，三个手指捏着芝麻的籽粒，不停地挥动。露珠打湿了鞋。鞋面粘满灰粒。发丝凝结着
露珠，在她的额角滚动。身影在雾中来，在雾中去。地边的“东方红”映着红日而立。车上的男子趴在方向盘上，吹去烟灰，望着这地，望着这雾，
望着雾中的人。咕嘟—喳！在湿漉漉的空气中，鹌鹑的叫声传来。三两个人影的轮廓，映现着远方的空旷，一张网撒开，农家男人在播种快乐，在等
待快乐。柴油机响了，在田野上奔忙。男人的目光穿透浓雾，望着前方。小丽直立于车后，吮吸着泥土的芳香，迎着晨风，缅怀着一个丰收的金秋。
脚下的耙齿划开泥土，似海中飞行的船。新鲜的土壤埋藏下一个个的希望。夕阳西下，小丽背着药桶，一手压着气，一手握着喷杆，缓慢地在田间走
着。扇面形的雾气在地面盘旋，回绕。一只野兔从眼前跃起，屁股一颠一颠的往前跑。小丽轻轻地“啊”了一声，但瞬间归于平静。她的目光随着兔
子远去，只见两只野狗紧追了上去。兔子箭一般地跑着。庄稼收割完了，兔子藏不住身了。小丽很同情野兔。看来，做人不易，做个动物更不易。白
色的水雾在面前打着旋，落于地面。地面被水雾洇湿，淡淡的，似小丽额角上的细汗。小丽凝视着地面，一串串的记忆闪现于眼前：太阳高照，下火
一样，大地烤的发烫。爹、娘拧着啪啪往下滴水的手巾，望望天空，眉头紧皱。地锄了一遍又一遍，草枯了一茬又一茬，总锄不去。草在夏日里疯长
，长的人心发焦。挎一只小竹篮，她拼命地在田间拔呀拔呀，总拔不完。而今，一小包药便能让草在田间消亡。正思想着，扇面形的水雾消失，咝咝
的告急声传来。小丽背着药桶来到地边的水井旁，解下袢，放下药桶，把除草剂倒在水盆内，搅匀。桶内注满水。晚霞映红天空，燃烧了大地。大地
金灿灿。芝麻苗嫩嫩的，绿绿的，向大地窥探出小脑袋，似刚出生的婴儿。风儿吹来，阳光洒满田间，油光闪亮。小丽立于地边，看着禾苗从两片叶
，长出四片叶、八片叶……苗可以提开了。三个月后，雪白喷香的籽粒便展现于眼前。八月十五，新芝麻炸出油，香飘十里。天越晴越高，地裂开一
指多宽的嘴。有一些苗正欲枯死。午后，芝麻叶子如滚水中滤过一般。路上扬起了尘土，小丽用衣袖忙遮着眼睛，眉头紧皱。下场雨多好呀！田间想
起了柴油机的隆隆声，人们架起了喷泵。一道道白色的拱桥映射着阳光而立。小丽发丝凌乱，一身泥污，水花打湿了她的衣袖、胸襟。水柱咆哮有声
，从两腿间喷出，射向空中，飘洒于地面，滋润着焦渴的禾苗。禾苗喝足了水，顿时昂起了脑袋迎风而笑。地面，清凉的井水四溢。地缝喝饱了，湮
没了地面。小丽移动了水龙的方向，浇灌新的地面。隆隆的机器声越来越近，小丽的心里越来越轻松。保着苗才有希望。一个午后，燥热的空气令人
窒息。小丽吃过饭，浑身汗湿。衣服裹着身体，线条分明。她脱去裤，换上裙装，浑身顿时舒爽许多。今个的天气是咋的了？天边涌起了云团。云团
逐渐变厚，渐渐遮住阳光。空气中少了焦躁，多了热闷。小丽把院落打扫一遍，灶口的柴草又添了许多。他知道，这是大雨将至。下吧！下吧！她在
心里祈祷。她心里十分清楚，田间的禾苗多么需要雨水。起风了。树叶沙啦沙啦地响。风吹散了热气，赶走了沉闷。身上如细泉般的汗顿时干枯了，
一身的凉爽宜人。小丽带上门，走出院子，享受着大自然的恩赐。乌云漫过头顶。天色暗淡了下来。远处现出闪电。电光越闪越亮，奇形怪状的树枝
呈现于天空。雷声由远而近，由闷而清晰。小丽神情镇定，手中依然摇着蒲扇，驱赶着余热。发丝在空中舞蹈。她理了理发丝，目光遥望着天空。唰
唰唰——一阵爆豆从空中滚落下来。小丽用蒲扇遮着头，躲进屋内。身后便如断线的珠子。很快，院子里挤满了雨水。紧一阵慢一阵；慢一阵，紧一
阵。从这天开始，三天一场，两天一场。沟内的水与路平了，天还在滴答。小丽看着沟内的水，望着阴沉着脸的天空，想象着田间的的禾苗，一种愁
绪渐渐涌上心头。别下了，已经够用了！可苍天并不理解小丽的心情。暴雨从早上六点开始，一直下到午后一点钟为止，六七个小时的连续降雨，
湮没了小丽的希望。田间、村内，到处是水，连屋子里也进了水。五十年不遇啊！这天老跟小丽过不去。小丽观望着如此大的雨水，心中忧戚，面色
是坦然的。自七五年以来，她又一次领到救灾粮，又一次领到救灾款。水下去了，田间一片狼藉。庄苗几尽枯死，一两处高地存留下几颗似山羊的胡
须。小丽又忙活开了。她把高处的芝麻苗、玉米苗拔去一些，移栽到洼地，成活一棵便是一棵的希望。太阳重又露出笑脸。天空中如棉絮一般的云，
雪白雪白的渐渐离去。经过一场大雨，天空显得格外清朗、明净。小丽蹲在地上，屁股圆圆，两手泥巴，一脸的细汗。禾苗在她身后迎风而立，迎风
而笑。咕嘟——喳！鸟在空中鸣唱着歌。这天，这地，这人多么和谐，仿佛是一幅清亮的图画。大地重又披上绿装，孕育着金秋，孕育着小丽的希望
。小丽直起腰，感受着这一切，内心十分喜悦，一场空前的大水似乎没有发生过。现在农民的门路活了，财路广了，二亩的田地收入在家庭中已微不
足道。小丽深知这些。田地收入再少不能丢，那是养命的根本。离开土地，就等于背叛爹娘。一转眼，已是收秋的季节。小丽拿着镰，走进田地。芝
麻叶已尽落，棵数寥若晨星，蒴子也减少大半。她割完后，用破衣服撕成的布绺儿捆扎成个儿，四个一摞，在地中晾晒。几个月的劳作，得到的与付出的是这么不成比例，她不无感叹！秋风中，小丽显得更加坚定、愈见刚强。2007年12月22日前代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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