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色: 字号:
中国奥运话语
2017-02-04 | 阅:  转:  |  分享 
  
独家|开始"过河”的中国奥运话语

【打开】2016-08-2309:02:52阅读(81515)评论(22)

导语:在进入现代以后,随着民族国家的稳固和定型,像世界杯、奥运会等重大的体育赛事在某种程度上就很难与政治划清界限了,当你在电视机前看着国旗升起而热泪盈眶时,你的心中不只充斥着对胜利的喜悦,当然还有爱国主义的情感在发挥着影响。

这一届巴西奥运会已彻底落下帷幕,与以往一样,在这场四年一度的八月热潮中,奥运元素依旧充斥在大街小巷,而已然成为人们生活一部分的社交网络也成为了新的狂欢平台。微博热搜,朋友圈刷屏,自媒体平台上文章多如牛毛。但在不变的大表象之中,似乎一些变化也正以各种各样的形式潜入了奥运讨论的话语中,而许多人都在欣喜于大众对金牌的狂热正在趋于理性化。

林丹不敌丹麦90后小将安塞龙,以第四名的成绩告别里约。网上评论的关注点多在林丹旧伤与其同李宗伟的君子之约上,少有人对他的败北进行苛责。傅园慧发挥洪荒之力夺得铜牌,更凭借其本真的性格获得了全民的喜爱,甚至被官方称为对奥林匹克精神最好的阐释。这也让人想起此次奥运会开场头几天一个有趣的现象,那就是舆论对于媒体“憾获铜牌”这种标题的讨伐,事实上,媒体作为面向大众的传播平台,它的内容取向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呼应大众的需求,然而,从这次讨伐中可以看的是,媒体似乎还停留在略显陈旧的金牌话语模式中,因此与大众舆论之间出现了某种错位。

网上一个有趣的比喻说,观众们都已经过河了,体制和媒体还在河这边试水。

河的喻指众说纷纭,但笔者认为有一部分应当是对奥运理解的分野,它不能说是某种既存事实的分野,而只是人们头脑中观念的界限。究竟民族主义是否还占据着国内奥运讨论的话语权,而体育在当代又是否真的能和国家或者意识形态彻底分离开,这并不是能脱离实际仅凭理论就能确定的事情。

但河的出现,至少说明,民间观念在日趋多元化,而文革式的社会与国家紧紧绑缚在一起的旧格局已经出现了真正的解体,娱乐对此功不可没,姑且将美丽新世界的恶放在一边,我们可以看见的是,中国目前体育话语一家独大的局面正在出现转折。

转向何方,目前还并不明朗,但不如先将民族和国家这些话语放在一边,来谈谈体育和奥林匹克本身。

体育不同于运动

当我们将奥运想象成一个舞台,剥去运动员身上的国旗标志,现在只剩下场地、器材、灯光,台上的他们以及作为观众的我们。那场景是否有些奇怪呢?

这让人想起古罗马人在初见希腊运动会时的场景,对于这一幕,塞莫斯·古里奥尼斯在《原生态的奥林匹克运动》中是这样描述的:

“罗马人第一次目睹希腊人在古奥林匹亚竞技场举行比赛时,他们惊呆了!

罗马人很纳闷:他们究竟在做什么?这边,一群人拼尽全力,疯子一样地奔跑,只是看谁的胸部先撞到一条拉紧的带子。那边,人们将身子绷得像琴弦一样紧,为的是跃过一根横杆。

远处,一些人像狮子一样喘气,比赛谁能将铁饼投掷得更远;还有一些人则在比赛谁能在沙坑里跳得更远,他们对测量结果是否精确的重视程度令人难以想象!

最让观众席上的罗马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戴上野橄榄枝环的获胜者们无比自豪,观众欢呼雀跃!

罗马人想啊想啊,终于得出了结论,这些神秘的希腊人在玩一些奇怪的游戏,于是他们如释重负。

但是他们忽视了充满狡诈、伪装、谎言的游戏中所没有的一个细节:在为胜利者欢呼的人群中,还有那些同场竞技但没有获胜的运动员们的身影。可是,罗马人认为这是希腊人的某种怪癖,不假思索地一笑而过。”

是的,如果仅仅将运动员的行为视为一种肢体的动作,那么也就会像罗马人一样对赛场上的人感到费解,并将之视为无意义甚至是愚蠢的行为。但在观看赛事时,我们又为什么会对体育产生那样强烈的情感和共鸣呢?

因为与“运动”不同,“体育”不仅仅关乎肉体,它是一种希腊式的身体与精神的结合。

“体育运动是以一些为全人类所接受的真理为根基的。第一个真理是,在我们的灵魂中,存在着对超越、突出和胜利的内在需要。一旦我们都渴望同一样事物,并且互相声明拥有此物,冲突自然就在所难免。攻击性本能于是成为这种冲突的主要表达方式。希腊文明正是通过体育运动,这一睿智的、独特的方式将这一本能驯服。如果我们要对体育运动的概念进行浓缩提炼的话,那么它的意思就是通过比赛,以文明竞争的方式追求第一或胜利。文明竞争是开启秘密的金钥匙。正是文明竞争使得人类展示自我、凌驾他人的普遍性需要,经历了一场以战胜自己,提高自己为首要目标的战斗的洗礼。虽然不排除在一些运动项目中存在出格和暴力现象,但是文明竞争拒绝一切侮辱、虚伪、欺诈、谎言和狡猾。任何含有上述特点的人类活动都无法称为体育运动。”

正如引文提到,运动员在赛场上所经历的其实归根到底是一场与自我的斗争。他/她所面对的是自己的力量与精准度,在旁人不可看见的地方,每一根肌肉和骨头其实都在激烈地交战。正如顾拜旦《奥林匹克精神》这一著名演讲中所说的那样:

“他喜欢施加于自己肌肉和神经上的那种紧张感,而且因为这种紧张感,即使他不能获胜,也会给人以胜利在望的感觉。但这种乐趣保留在运动员内心深处,在某种程度上只是自得其乐。”

这是体育最微观的角度,回归到一个人本身的乐趣上来,它是一切的起点,或许也可以算作所有喧嚣之后的终点。就像傅园慧所说的“我已经用了洪荒之力”一样,每个人在赛场上的运动员所能挖掘的归根到底是自身的潜能,所能挑战的也只是自己身体和精神的极限,所以,武侠小说中最顶级的决斗往往并非两个人之间的博弈,他是一种自我的完成和超越,在这个意义上来讲,竞技体育指向的是个人,尤其是个人的身体。

前几天关于女排获胜靠的究竟是实力还是精神,网上掀起了争论,有人认为,是数年如一日的训练加科学的康复让郎平带领姑娘们得到了金牌,但看过赛事的人又会对赛场上巴西人毫不客气的嘘声印象深刻,要说完全不考虑精神的因素,那未免也显得有点空口说白话的嫌疑。这种争论似乎折射出一个观点,那就是在体育中精神和身体二者处于矛盾对立的关系,但事实上,从一开始,从奥林匹克的源头起,这二者就紧紧地结合在了一起。

在许多对运动员和教练的采访中,我们都能听到一句话,“想赢不怕输”。在这句话中,有两个含义指出了体育运动的实质:首先,每一个站在赛场的运动员都是怀抱着对胜利的渴望的,这种渴望是心灵真实的声音,也构成了体育本身所包含的竞技意义;其次,真正具有竞技精神的运动员对“输”是有认识的,输和赢构成了竞技的一体两面,但“输”在赛场上却不会被视为耻辱(当然,惨杂了民族因素,输还是可能会被一部分民众视为耻辱)。许多人在高考失利或者投资失败后便会一蹶不振,但在体育赛场上,更多的却是越战越勇的例子,美国运动员埃蒙斯三度参加奥运会,但都在50米步枪上与金牌失之交臂,但他却被很多人视为最有竞技精神的运动员。

奥林匹克,一个乌托邦式的理想

除了个人,奥林匹克的赛场又是一个小型的社会,它容纳着各种各样的选手,也具有普遍的衡量标准,同时,它还会为运动员的自我完成赋于社会性的价值,其中就包括着最能激励运动员的荣誉。这种荣誉在顾拜旦那里发端于奥林匹克的梦想。

“那么设想一下当这种内心的快乐向外突发与大自然的乐趣和艺术的奔放融合在一起,当这种快乐为阳光所萦绕,为音乐所振奋,为带圆柱形门廊的体育馆所珍藏时,该是何等情景呢?这就是很久以前诞生在阿尔弗斯(Alpheus)河岸边的古代奥林匹克精神绚丽的梦想。在过去几千年里,正是这一迷人的梦想使古代世界凝聚在一起。”

今年,一个品牌在奥运期间打出了一句广告语,“此刻是金”,对于那些在赛场上实现并超越了自我的运动员来说,完成的那一刻的确是金色的,甚至是接近于梦的。那样的时刻,只存在于那个特定的赛场,此前和今后或许都不会再有。对于一般人来讲,可能一辈子也很难会有抽离生活并且引以为傲的瞬间,但奥林匹克就赋于了人们这样的机会。在某种意义上来讲,它是一个远古流传下来的乌托邦。

乌托邦的共同特点是它有一些清晰的标准,并由这些标准构成了一个理想中的稳定社会,对于那些寓言美好的乌托邦而言,怀疑可能是微乎其微的,而奥林匹克从一开始其实也具有这样的性质。它试图规范人们的冲动、野蛮和求胜的欲望,通过公正和平等来以一种文明甚至是审美的方式来纾解这些激情,当然,其中更不乏对健康肉体和坚强意志的赞颂。虽然在历史的进程中,奥林匹克或者说体育本身也经历了更复杂的演变,就像所有乌托邦一样,在追求绝对的道路上,它也不可避免地被融入进了更多的杂质,但奥林匹克精神至少是目前人类文明中最接近于乌托邦的存在,而这种乌托邦的理想最终又落在了每一个追求体育之真实的运动员身上。

奥林匹克遭遇过许多质疑,尤其是当它步入现代社会以来,其作为政治实力的展示平台已饱受诟病,希特勒的万字和恐怖袭击都曾在它身上留下阴影,但是,人类是应该拥有对乌托邦的想象的,即使无法到达,但也不妨对星空仰望一下。(孔孔)



献花(0)
+1
(本文系liutushu139...首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