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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蟋蟀》诗主旨辨——由清华简“不喜不乐”谈起1
2017-02-15 | 阅:  转:  |  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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蟋蟀



诗主旨辨

———由清华简“不喜不乐”谈起

李均明

(清华大学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北京100084)

摘要:《毛诗序》与孔颖达疏等均认为,传世本《诗经·唐风》之《蟋蟀》诗的主题是写晋僖公过于节俭,因而

劝其要及时以礼行乐。此说影响很大,后人深信不疑。清华简《耆夜》篇中《蟋蟀》诗的公布,彻底改变了这一传统

认识。李学勤先生根据新出相关青铜器铭文研究指出,晋僖公原是耽于逸乐、爱好田畋的国君,而清华简《蟋蟀》诗则

是周公在武王伐黎大胜后的庆功“饮至”典礼上所作,其内容表现为尽情欢乐,同时提醒大家不要因高兴而荒废事业,

其主题与青铜器铭文相一致。据此可进一步判断,传世本《蟋蟀》中的“不乐”与简本《蟋蟀》中的“不喜不乐”之

“不”字,均为语助词,“不乐”即“乐”,“不喜不乐”当为“亦喜亦乐”。在其它传世先秦文献与出土文献中,也有

许多相同例证,可证成此说。

关键词:清华简;伐黎;庆功;饮至;《蟋蟀》;喜乐

中图分类号:K203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8-293X(2014)01-0003-04

清华简《蟋蟀》与传世《唐风·蟋蟀》有十分密切的关系,二者文句用韵虽然不尽相同,

[1]134

主旨

却是一致的。为便于对照,先将二者抄录于下。

清华简《耆夜》所引《蟋蟀》:

周公秉爵未饮,蟋蟀降于堂,[周]公作歌—终曰《蟋蟀》:

蟋蟀在堂,役车其行,今夫君子,不喜不乐;夫日□□,□□□荒。毋已大乐,则终以

康。康乐而毋荒,是惟良士之。

蟋蟀在席,岁聿云落,今夫君子,不喜不乐;日月其迈,从朝及夕。毋已大康,则终以

祚。康乐而毋[荒],是惟良士之愳愳。

蟋蟀在舍,岁聿□□,[今夫君子,不喜不乐],□□□□,□□□□,毋已大康,则终

以愳。康乐而毋荒,是惟良士之愳愳。

[2]

《毛诗正义》本《唐风·蟋蟀》:

蟋蟀在堂,岁聿其莫,今我不乐,日月其除。无已大康,职思其居。好乐无荒,良士瞿

瞿。

蟋蟀在堂,岁聿其逝,今我不乐,日月其迈,无已大康,职思其外。好乐无荒,良士蹶

蹶。

蟋蟀在堂,役车其休,今我不乐,日月其慆。无已大康,职思其忧。好乐无荒,良士休

休。

[3]361

李学勤先生已指出上述两篇《蟋蟀》用韵很不一样,章序与句式也有不同,云:“从《唐风》一篇

显然比简文规整看,简文很可能较早,经过一定的演变历程才成为《唐风》的样子。”

[1]129

此说有理。

而从大体上看,其关键词如“蟋蟀”“不乐”“好乐无荒”(清华简作“康乐而毋荒”)“良士”等是一

第34卷第1期

2014年1月

绍兴文理学院学报

JOURNALOFSHAOXINGUNIVERSITY

Vol.34No.1

Jan.2014

收稿日期:2013-12-30

基金项目: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大攻关项目“出土简帛与古史再建”,项目编号:09JZD0042;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清

华简《系年》与古史新探”,项目编号:10&ZD091”;清华大学自主科研项目“清华简的文献学、古文字学研究”。

作者简介:李均明(1947-),男,广东博罗人,清华大学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教授,中国社会科学院简帛研究中心顾问。

ChaoXing

样的来看,表明其主体思想,即主旨是一致的。而《唐风·蟋蟀》的主旨,一直是人们争议的焦点。

《毛诗序》:“《蟋蟀》,刺晋僖公也。俭不中礼,故作是诗以闵之,欲其及时以礼自虞乐也。此晋也

而谓之唐,本其风俗忧深思远而用礼,乃有尧之遗风焉。”孔颖达疏:“正义曰:作蟋蟀诗者,刺晋僖

公也,由僖公太俭偪下不中礼度,故作蟋蟀之诗以闵伤之,欲其及岁暮闲暇之时以礼自娱乐也。以其太

俭,故欲其自乐。乐失于盈又恐过礼,欲令节之以礼。故云以礼自娱乐也。欲其及时者三章上四句是

也。以礼自娱乐者下四句是也。”

[3]361

此说影响深远,其要点为:由于晋僖公俭不中礼,故劝之以礼行

乐。

宋代朱熹《诗集传》云:“唐俗勤俭,故其民间终岁劳苦,不敢少休,及其岁晚务闲之时,乃敢相

与燕饮为乐,而言今蟋蟀在堂,而岁忽已晚矣。当此之时而不为乐,则日月将舍我而去矣。然其忧深而

思远也,故方燕乐而又遽相戒曰:‘今虽不可以不为乐,然不已过于乐乎!’”

[4]

朱熹已不强调晋僖公而

代之以岁暮民间之燕饮为乐,只是强调行乐不可过分。

清人方玉润的观点倾向后者,且对《毛诗序》有所批判,云:“其人素本勤俭,强作阔达,而又不

敢过放其怀,恐耽逸乐,致荒本业。故方以日月之舍我而逝不复回者为乐不可缓,又更以职业之当修,

勿忘其本业者为志不可荒。”又“今观诗意,无所谓‘刺’,亦无所谓‘俭不中礼’,安见其必为僖公

发哉?《序》好附会,而又无理,往往如是,断不可从。”

[5]

前句虽然也提及“其人素本勤俭”,后句却

说“无所谓‘俭不中礼’”,似乎自相矛盾。

今人钱钟书先生则总结云:“虽每章皆申‘好乐无荒’之戒,而宗旨归于及时行乐。”

[6]

上述观点都是在清华简《蟋蟀》未见世前出现的,都没有摆脱“及时行乐”说的影响。清华简

《蟋蟀》公布后,才有更多进展。

如李学勤先生据近年山西曲沃北赵晋侯对(晋僖公)墓出土盨铭所见“田狩湛乐于原”“旨食大

”等记载,从而感言“这里特别要说的是,历史上的晋僖公实际不是生活过俭,以致不合礼制,激

起人们作诗以‘刺’的君主,事实刚好相反。”又云“不难看出晋僖公绝不是俭啬的人,而是耽于逸

乐,爱好田游和美味的豪奢贵族。《诗序》所讲恐怕不是史实。”从根本上否定《诗序》的“及时行

乐”说观点。谈到清华简《蟋蟀》,充分考察其历史背景,认为“简文中周公作《蟋蟀》一诗,是在

战胜庆功的‘饮至’典礼上,大家尽情欢乐正是理所当然,周公只是在诗句中提醒应该‘康乐而毋

荒’,才符合‘良士’的准则,要求周廷上下在得胜时保持戒惧,是这篇诗的中心思想。”论断精

确。

[1]130

孙飞燕博士意识到《蟋蟀》主旨争论的症结所在是对“不喜”“不乐”的理解上,所以在其《〈蟋

蟀〉试读》一文中以较多篇幅进行论证。但囿于把“不”字作为否定副词使用的词性限制,认为“在

这些篇章中‘不乐’与‘忧’为近义词,与‘乐’为反义词,因此,‘不乐’是‘忧’的意思,指忧

虑、担心。据此,今本的‘今我不乐’与简本‘今夫君子,不喜不乐’是说君子感忧,而不能像过去

学者那样理解为及时行乐。”基于清华简《蟋蟀》的历史背景,她也得出“可以看出《蟋蟀》的主题

思想是戒惧,而不可能是劝人行乐”的正确结论,

[7]

但对“不喜不乐”的理解尚可深入。

笔者认为,理解《蟋蟀》诗主旨的关键在简文“不喜不乐”及传世本“不乐”上,但如果把

“不”字当作否定副词,上下内容必然自相矛盾,很难自圆其说。而把“不”字当作助词则更为合理。

《诗经》中屡见以“不“字作为语助词的用法,也见于其他先秦史籍及铜器铭文,前者如:

《诗·大雅·思齐》:“肆戎疾不殄,烈假不瑕”,马瑞辰云:“诗两‘不’字,皆句中助词,‘肆戎

疾不殄’即言‘戎疾殄’也,‘烈假不瑕’,即言厉蛊之疾已也。”又“不闻亦式,不谏亦入”,王引之

云:“两‘不’字,两‘亦’字皆语气词。式,用也。入,纳也。言闻善言则用之,进谏则纳之。”

[8]850

《诗·大雅·生民》“以赫厥灵,上帝不宁,不康禋祀,居然生子,”疏:“《传》:‘赫,显也,不

宁,宁也。不康,康也’”陈奂云:“‘不’,皆发声。”

[8]878

《诗·小雅·桑扈》“不戢不难,受福不那”,郑笺:“戢,聚也。不戢,戢也。不难,难也。那,

多也。不多,多也。”

[3]480

《诗·小雅·车攻》“徒御不警,大扈不盈”,郑笺:‘不警,警也。不盈,盈也。”

[3]429

4

绍兴文理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第34卷

ChaoXing

其他先秦古籍及铜器铭文“不”字的语助词用法又如:

《左传》成公八年“遐不作人“,杜预注:“不,语助。”

[3]1904

《国语·晋语四》:“夫晋公子在此,君之匹也,君不亦礼焉?”吴曾祺曰:“不亦,亦也。不显,显

也;不宁,宁也。经、传中多有此句法。”

[9]

盨方彝铭文:“盠曰:天子不叚(遐)不其(基),万年保我万邦……”

[10]

作为语助词使用的“不”字用于强化语气,无实意,故有的古书或简文省略之,如:

《礼记·缁衣》:“《甫刑》曰:“播刑之不迪”,

[3]1649

《书·吕刑》作“播刑之迪”,

[3]248

《上海博物

馆藏战国楚简》(一)《衣》作“《吕刑》云:‘刑之迪’。”

[11]

再者,不,丕古通用,“丕显”一词铜器铭文通常都写作“不显”。简文中作为语助词使用的

“不”字,如果为了与作为否定副词的“不”字区别开,亦可释做“丕”。这种用法已见于清华简他

篇,如:

《周公之琴舞》“允不(丕)承不(丕)(显)”,整理小组注:“丕承丕显,《周颂·清庙》作

‘不承不显’。丕承,很好地继承。”又“不(丕)寍(宁)亓(其)又(有)心”,整理小组注:“不

宁,读为‘丕宁’。《大雅·生民》‘上帝不宁’毛传:‘不宁,宁也’。”

[12]

其他古籍所见“丕”字的助词用法又如:

《书·梓材》:“后式典集,庶邦丕享。”

[3]208

《书·召诰》:“厥既命殷庶,庶殷丕作。”

[3]211

又“其丕能諴于小民”。

[3]212

综上,“不”字在先秦时作为语助词的用法是常见的,则简文之“不喜不乐”即“熹乐”也,《唐

风·蟋蟀》之“不乐”即“乐”也。作此解与简文《蟋蟀》的大背景及具体环境完全符合。

殷末,纣王不得人心,周盛殷衰之势不可逆转。先是周文王为周人坐大奠定了基础,《史记·殷本

纪》:“西伯归,乃阴修德行善,诸侯多叛纣往归西伯。西伯滋大,纣由是稍失权重。”

[13]107

如《齐太公

世家》所云“天下三分,其二归周者”

[13]1479

,拥有了相对优势。而攻打黎国之战,是灭商的前奏。黎

即简文所见“耆”,它是屏蔽商殷的战略要地,克黎即意味着殷商大门洞开,对此局面,殷商大臣无不

提心吊胆,《尚书》之《西伯戡黎》专述此事。此篇录祖伊与商纣王的一段对话:“天子!天既讫我殷

命,格人元龟,罔敢知吉。非先王不相我后人,惟王淫戏用自绝。故天弃我,不有康食,不虞天性,不

迪率典。今我民罔弗欲丧,曰:‘天曷不降威!’大命不挚,今王其如台?”

[3]177

大臣之口说出老天要终

止我殷朝的天命,又指责纣王之荒淫自绝于天下,可知殷商之颓势已不可救。如此,胜仗之后,周人之

喜形于色,情不自禁地欢呼雀跃乃情理中事,何来不高兴又不快乐呢?而另一方面,纣王之荒淫暴虐致

殷商衰弱的事实像明镜摆在世人面前,周人必引以为戒,随着众多殷臣逃归周廷,对周王及大臣的影响

愈加深刻,《史记·殷本纪》“纣愈淫乱不止。微子数谏不听,乃与大师、少师谋,遂去。比干曰:‘为

人臣者,不得不以死争。’乃强谏纣。纣怒曰:‘吾闻圣人心有七窍。’剖比干,观其心。箕子惧,乃详

狂为奴,纣又囚之。殷之大师、少师乃持其祭乐器奔周。”

[13]108

鉴于此,自我约束、谨慎戒惧成了周王

及大臣的行事风格,即使拥有巨大优势仍然如此,如《史记·齐太公世家》:武王“九年,欲修文王

业,东伐以观诸侯集否……遂至盟津。诸侯不期而会者八百诸侯。诸侯皆曰:‘纣可伐也。’武王曰:

‘未可’。还师。”

[13]1479

这实际上是一种战略试探,也是谨慎行事的体现,是大形势大格局造就的,恰恰

与清华简《蟋蟀》所见既喜形于色,同时又提醒大臣们:时间正在流逝,不要因高兴而荒废事业,犹

今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的思想情绪一致。

再从周公朗诵《蟋蟀》诗的具体环境看,《蟋蟀》是《耆夜》篇的其中一段,二者不可分割,尤

其要考察其通体氛围。如整理小组所云“简文讲述武王八年伐黎大胜之后,在文王太室举行饮至典礼,

武王君臣饮酒作歌的情事。”整个宴会充满着胜利后的喜悦,诵诗始于《乐乐旨酒》,首轮即将人们情

绪推向高潮,接着的《輶乘》《赑赑》也是相互激励的,毫无不悦之感,而以《蟋蟀》殿后,是很有

意思的事情。蟋蟀是对时光流逝感知非常敏感的小虫,《诗·幽风·七月》:“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

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

[3]389

在欢乐至极时,周公有感于蟋蟀的鸣叫,借由诵诗,提醒大家时光在

流逝,未竟之事尚多,要掌握好尺度,不能纵乐过甚,这无疑是富有哲理的完美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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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期李均明:《蟋蟀》诗主旨辨———由清华简“不喜不乐”谈起

ChaoXing

二诗的主旨虽然一致,但表现出的情感热烈程度不同,从具体文句中可看出清华简《蟋蟀》所表

达的情感更为直接强烈。如首章“役车其行”,容易让人联想人来车往,烽火连天的场面,显然没有

《唐风·蟋蟀》第三章“役车其休”那种偃旗息鼓的感觉,关于时光流逝的表达亦如此。《唐风·蟋

蟀》所用“日月其迈”,清华简作“日月其迈,从朝及夕”,更具体细化。而《唐风·蟋蟀》之“职思

其居”“职思其外”“职思其忧”等多少带有说教的语气是清华简《蟋蟀》所没有的。这种区别当源于

二诗撰写的时间与环境不同而致,大体而言,清华简《蟋蟀》文本来源当更原始,而《唐风·蟋蟀》

经后人改造的痕迹更多些,故整齐划一。

参考文献:

[1]李学勤.初识清华简[M].上海:中西书局,2013.

[2]李学勤主编.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壹)[M].上海:中西书局,2013.

[3][清]阮元校刻.十三经注疏[M].北京:中华书局,1980.

[4]朱熹.朱子全书(第一冊)[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497.

[5]方玉润.诗经原始[M].北京:中华书局,1986:252.

[6]钱钟书.管锥编(第一冊)[M].北京:三联书店,2001:234.

[7]孙飞燕.《蟋蟀》试读[J].清华大学学报,2009(5).

[8][清]王先谦撰,吴格点校.诗三家义集疏[M].北京:中华书局,1987.

[9]徐元诰撰,王树民,沈长云点校.国语集解[M].北京:中华书局,2002:328.

[10]《殷周金文集成》09900·1.

[11]马承源主编.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一)[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191.

[12]李学勤主编.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叁)[M].上海:中西书局,2012:133.

[13][汉]司马迁.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1975.

OnThemeofTheCricketExaminedfrom“BuxiBule”onBamboo

SlipsoftheWarringStatesCollectedbyTsinghuaUniversity

LiJunming

(UnearthedResearchandProtectionCenter,TsinghuaUniversity,Beijing100084)

Abstract:MaoShiXuandKongYingda’sannotationholdthatthethemeofTheCricketinTheBookofSongs·Tangfengisrelated

toKingXiintheJinstatewhowassupposedtobeexceedinglyfrugalandwasthusurgedtoenjoyhislife.Theopinionhasafar-

reachingimpactonthelatergenerations.Nonetheless,thepublicationofTheCricketonthebambooslipsoftheWarringStatescol-

lectedbyTsinghuaUniversitytransformedtheconventionalidea.Basedontheinscriptiononnewly-unearthedbronzeware,Li

XueqinpointsoutthatKingXiactuallylivedanextravagantlife;TheCricketonthebambooslipswaswrittenonthegleefeastwhen

KingWuoftheZhoustateconqueredtheListate,whosethemewastopersuadepeopletoenjoythemselvestotheirheart’scontent,

andtoremindpeoplenottoignoretheirundertakingswhiletheywereoverjoyed.Thusthethemereflectedbytheinscriptionsaccords

withthatofTheCricketonthebambooslips.Onthisbasis,“bu’s”in“bule”ofTheCrickethandeddownfromancienttimesand

in“buxibule”ofthesimplified“TheCricket”areatokenword.“Bule”means“le”(happy),while“buxibule”means“yixi

yile”(happyandoverjoyed).Thisopinioncanbeprovenbymanysimilarexamplesintheliteratureofpre-Qindaysandun-

earthedliterature.

Keywords:bambooslipoftheWarringStatescollectedbyTsinghuaUniversity;crusadetotheListate;victorycelebration;The

Cricket;happinessandjoyfulness

(责任编辑吕晓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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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兴文理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第34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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