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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略》译注
2017-05-06 | 阅:  转:  |  分享 
  
《三略》



《三略》,原称《黄石公记》,因为它分为“上略”、“中略”、“下略”三卷,所以又名《黄石公三略》,简称《三略》。它的作者,前人有三种说法。一种是三国魏李康提出的:“张良受黄石之符,诵《三略》之说,以游于群雄。”(《文选·运命论》)这个说法,应该是东汉末年的一般看法,即认为《三略》是黄石公所作,张良所传。后来的《隋书·经籍志》著录《黄石公三略》三卷,注:“张良所传。”就是这个说法的继续。下邳神人,就是黄石公。第二种说法是唐张守节提出的。《史记·留侯世家》载圯上老人(即黄石公)授张良之书为《太公兵法》,张守节《正义》引《七录》说:“《太公兵法》一帙三卷。太公,姜子牙,周文王师,封齐侯也。”《史记·太史公自序》:“尚父……缪权于幽。”张守节《正义》:“言吕尚绸缪于幽权之策,谓《六韬》、《三略》,阴符工术之属也。”可见张守节认为黄石公授给张良的《三略》是吕尚所作。第三种说法以清姚际恒为代表,他在《古今伪书考》中否定了上述两种说法,认为《三略》在《汉书·艺文志》中没有著录,因而是后人依托之书。有人根据东汉末年建安年间陈琳在《进军赋》中始提到“《三略》、《六韬》之策”,又《中略》有“《三略》为衰世作”的话,认为东汉末年是《三略》成书的时代。



从《三略》的内容看,比较符合每种说法。如《上略》的“获城割之,获地裂之”,“为者则已,有者则士,焉知利之年在!彼为诸侯,已为天子”,以及《中略》的“夫高鸟死,良弓藏;敌国灭,谋臣亡。亡者,非丧其身也,谓夺其威废其权也。封之于朝,极人臣之位,以显其功;中州善国,心富其家;美色珍玩,以说其心”,都与秦末汉初的情势若合符节。所谓“《三略》为衰世作”,这个“衰世”应该是指天下大敌的秦末。第二种说法,把《三略》的成书时代提早到殷末周初,是完全无视了《三略》的文义、用词、句法都不古奥,与《尚书·周书》等周初的文章文体不类这样一个事实,因而是不可信的。第三种说法把成书时代推迟到东汉末年,显然没有注意到东汉初年光武帝诏书里就大段引用过《黄石公记》。《后汉书·臧宫传》记建武二十七年诏说:“《黄石公记》曰:柔能制刚,弱能制强。柔者德也,刚者贼也;弱者仁这助也,强者怨之归也。”“故曰有德之君,以所乐乐人;无德之君,以所乐乐身。乐人者其乐长,乐身者不久而亡。舍近谋远者,劳而无功;舍远谋近者,逸而有终。逸政多忠臣,劳政多乱人。故曰务广地者荒,务广德者强。有其有者安,贪人有者残。残灭之政,虽成必败。”所引正是《上略》和《下略》里两段旖,除个别字与今本《三略》有异外,其余皆同。这条资料,可以使第三种说法不攻自破。



《隋书·经籍志》在“《黄石公三略》三卷”下注道:“梁又有《黄石公记》三卷。”实际上不仅自汉至坍塌有梁有《黄石公记》这个书名,直至唐代,李善注《文选》时还不止一次引用过《黄石公记》,可见唐代犹存此名。如陆士衡(机)《门有车马客行》“亲友多零落,旧齿皆雕丧”注:“《黄石公记》曰:‘王聘旧齿,万事乃理。''”今本《三略》“王聘”作“主任”。又如张景阳(协)《七命》“单醪投川,可使三军告捷”注引《黄石公记》:“昔良将之用兵也,人有馈一箪之醪,投河令迎流而饮之。”今本《三略》作“昔者良将之用兵,有馈单醪者,使投诸河与士卒同流而饮。”这些文字上的差异,是古代引书大抵只用其意,文字上不考究所造成的。



《三略》既是秦末汉初的作品,为什么《汉书·艺文志》中不著录呢?据《汉书·艺文志》说:“汉兴,张良、韩信序次兵法凡百八十二家,删取要用,定著三十五家。诸吕用事而盗取之。武帝时军政杨仆捃摭遗逸,纪秦兵录,犹未能备。至于孝成,命任宏论次兵书为四种。”这“四种”就是《汉书·艺文志》所著录的“兵权谋家”、“兵形势家”、“兵阴阳家”、“兵技巧家”。《三略》应属于“兵权谋家”,但显然它是“捃摭遗逸”、“犹未能备”的一种,所以任宏论次兵书时没有它,《汉书·艺文志》也没有著录它。从后来光武帝能讲到它来看,它一度流散在民间是无疑了。



东汉末年以后,《三略》的知名度逐渐提高,文人作文,常写到它。除上面提到的陈琳《进军赋》和李康《运命论》外,如:



袁宏《三国名臣赞》:“《三略》既陈,霸业已基。”



谢灵运《撰征赋序》:“法奇于《三略》,义秘于《六韬》。”



徐瑗《与章司空书》:“未聘《三略》,非劳六奇。”



庾信《侯莫陈道生墓志》:“独运六奇,专精《三略》。”



虞世基《讲武赋》:“九攻既决,《三略》已周。”



骆宾王《姚州破贼露布》:“《三略》训兵,五甲誓众。”



苏晋《送张说巡边诗》:“祈父万邦式,英猷《三略》传。”



卢敬《授李思敬马殷节度使制》:“究《六韬》《三略》之微,得十围五攻之要。”



韩愈《郾城夜会联句》:“军门宣一令,庙算逮《三略》。”



《黄石公记》之名,后来遂为人所淡忘。



最早为《黄石公三略》作注的,是东晋末年西凉的刘昺。刘昺,字延明。《魏书·刘昺传》说:昺“注《周易》、《韩子》、《人物志》、《黄石公三略》,行于世”(《北史·刘延明传》同)。但也许是由于连年战乱,《三略》刘氏注本没能传下来。《隋书·经籍志》著录《黄石公三略》,有注云:“成氏注。”成氏佚名。《三略》的成氏注本,又称《成氏三略训》,《新唐书》及《宋史》的《艺文志》均有著录,可见自唐至宋,一直有流传。



宋神宗元丰年间颁布武学必读书《武经七书》,《黄石公三略》也被编入。



本书以上海涵芬楼影印宋本《武经七书》中的《黄石公三略》为底本,遇字有可疑处,校以金人施子美《武经七书讲义》,明代刘寅《武经七书直解》,清朝朱墉《武经七书汇解》。



【正文】



夫主将之法,务揽英雄之心,赏禄有功,通志于众。故与众同好靡不成,与众同恶靡不倾。治国安家,得人也;亡国破家,失人也。含气之类,咸愿得其志。



译文:担任军队主帅的要诀,在于务必笼络英雄豪杰的心,重赏那些有功的人,使部下通晓明白自己的志向。因此,与众人同喜好,就没有不成功的事业;与众人同憎恶,就没有摧不垮的敌人。国治家安,在于任用了有才干的人;国亡家破,在于失却了有才干的人。人类众生,都想实现自己的理想。



《军谶》曰:“柔能制刚,弱能制强。”柔者,德也;刚者,贼也。弱者,人之所助;强者,怨之所攻。



译文:兵书《军谶》上说:“柔的能制服刚的,弱的能战胜强的。”“柔”而适中,是一种美德;刚愎不仁,就是残暴。弱小的,常常获得他人的帮助;强暴的,一定会遭到他人的攻击。



柔有所设,刚有所施,弱有所用,强有所知。兼此四者,而制其宜。



译文:“柔”有它起作用的时候,“刚”也有它的用途;“弱”有它的用处,“强”也有它施用的时机。关键在于对“柔”、“刚”、“弱”、“强”要因时制宜,适当地加以运用。



端末未见,人莫能知。天地神明,与物推移。变动无常,因敌转化。不为事先,动而辄随。故能图制无疆,扶成天威,匡正八极,密定九夷。如此谋者,为帝王师。



译文:事物还没显露出头尾,人们也就无从正确了解它。天地间一切事物,都是根据时间的运转和事物自身的发展规律而不断变化的。与敌作战,要根据敌人的变化随时改变自己的策略。不要事先制定僵死刻板的作战模式,要因敌方的变化而变化。只有这样,才能制服敌方,立于不败,从而树立君主的权威,安定天下,宾服四海。能够如此出谋划策,真可为帝王的老师。



故曰:莫不贪强,鲜能守微。若能守微,乃保其生。



译文:所以说,人没有不贪求强大的,却很少有能够持守微弱力量的。如果能持守微弱的力量,就能保住生存以图将来的发展。



圣人存之,动应事机。舒之弥四海,卷之不盈怀。居之不以室宅,守之不以城郭,藏之胸臆而敌国服。



译文:圣人胸中怀有“刚、柔、强、弱”相互转化的道理,并能巧妙地运用它,以适应事物的千变万化。将它们施用起来,可放之四海而皆准,将它们收藏起来,又不会充塞整个胸怀。不需要用房宇安置它,也用不着用城池来守护它,只将它们藏于一胸之间,敌国定然俯首称臣。



《军谶》曰:“能柔能刚,其国弥光;能弱能强,其国弥彰。纯柔纯弱,其国必削;纯刚纯强,其国必亡。”



译文:《军谶》上说:“既能用柔又能用刚,刚柔相济,那么国家就如日照天,遍地光明;既能守弱又能用强,强弱不怠,那么国家就会愈益彰显,繁荣昌盛。如果一味柔弱,国家必然衰败;如果纯然刚强,国家必定灭亡。”



夫为国之道,恃贤与民。信贤如腹心,使民如四肢,则策无遗。



译文:治理国家的方法,在于依靠贤士与民众。信赖贤士要视若心腹,使用民众要如同使用自己的四肢,只有这样,自己的政策才不会有过失。



所适如肢体相随,骨节相救。天道自然,其巧无间。



译文:君主凡有所行动,贤士、民众就好像不可分割的肢体一样紧相随从,也像每个骨节一样相互补助。自然界的一切,都有它运行的规律,其工巧奥妙,无懈可击。



军国之要,察众心,施百务。



译文:统帅军队、治理国家的要诀,在于审察民众的心理和要求,并采取相应的各种措施。



危者安之,惧者欢之,叛者还之,冤者原之,诉者察之,卑者贵之,强者抑之,敌者残之,贪者丰之,欲者使之,畏者隐之,谋者近之,谗者覆之,毁者复之,反者废之,横者挫之,满者损之,归者招之,服者居之,降者脱之。



译文:岌岌可危的,要扶持他使之安心。感到畏惧的,要使他心情欢畅。对反叛的,要设法使他归服。对有冤屈的,要给他平反。对来申诉的,要为他详审明察。地位低微的,让他逐渐得到尊贵。争强好胜的,要对他进行抑制。与我为敌的,坚决消灭他。贪财的,要使他能够得到满足。想做官的,给他官做,让他听任驱使。不愿做官的,使他隐居不出。有计谋的,使他亲近我,为我筹划。受到谗言侵害的,给他洗雪纠正。遭到毁谤的,给他恢复名誉。有反叛之心的,废弃不用。骄横无理的,要挫败他的锐气。得志自满的,要使他有所损害。愿意归顺的,则将他招抚。已经服从的,则使他安居。愿意投降的,则赦免他所有罪过。



获固守之,获厄塞之,获难屯之,获城割之,获地裂之,获财散之。



译文:有了坚固的阵地要尽心把守,占住险隘之地要尽力阻塞,遇上艰危的地方要屯兵驻守,夺取的城池要封赏给人,获得土地要分封给人,有了丰厚财物要散施给人。



顺举挫之,因势破之,放言过之,四网罗之顺应人心,对敌人采取行动,就能将它打败。



译文:根据战场上的形势,对敌人发动攻击,就能战胜它。虚张声势,呼号狂言,使敌人产生错觉。将敌四面包围,一举而歼灭它。



得而勿有,居而勿守,拔而勿久,立而勿取。为者则已,有者则士,焉知利之所以彼为诸侯,己为天子,使城自保。令土自取。



译文:获得战利品,不要自己一人独吞。占领敌国,只可稍作停留,不要长期据守。攻打城池要迅速,不可拖延。敌方已立君主,再就不要去攻取它了。运筹谋划在自己,有了功劳归士卒,谁能说你贪图了功利封有功的人为诸侯,自己当君主,让他们各保城池,让官吏自己去管理。



世能祖祖,鲜能下下,祖祖为亲,下下为君。



译文:世人多能以礼祭祀他的祖辈,而少有以礼爱护下民的。尊祀祖辈,那只是敬亲;爱护下民,却能做一国的君主。



下下者,务耕桑,不守其时:薄赋敛,不匮其财:罕徭役,不使其劳。则国富而家娱,然后选士以司牧之。译文:爱护民众,就是要使他们努力耕作,想方设法不误农时;要减轻赋税,不要匮竭民众日用的财货;要尽可能减少徭役,不要使民力劳困。能够做到这些,国家就会殷富而民众也会感到欢娱。然后,选用有才智的人去管理民众。



夫所谓士者,英雄也。故曰:罗其英雄,则敌国穷。英雄者,国之干;庶民者,国之本。得其干,收其本,则政行而怨。



译文:所谓“士”,就是那些才智杰出的人。所以说,将敌国的豪杰网罗过来,敌国缺少了谋划、管理的人,自然而然要走向衰败。英雄豪杰,是国家的主干;平民百姓,是国家的根本。笼络了“主干”,获得了“根本”,政令自然会得到施行,而民众也无怨言。



夫用兵之要,在崇礼而重禄。礼崇则智士至,禄重则义士轻死。故禄贤不爱财,赏功不逾时,则下力并而敌国削。



译文:用兵的关键,在于尊崇礼义和给予丰厚的俸禄。尊崇礼义,有才智的人就会争相奔附;有丰厚俸禄,重节义的人就会视死如归。所以说,赐禄给贤人不要吝惜钱财,奖赏有功的人要及时,这样,部下就会同心协力,而敌国的力量则会削弱。



夫用人之道,尊以爵,赡以财,则士自来;接以礼,励以义,则士死之。



译文:用人最重要的是,封以官职使他尊贵,给他财物使他能养家活口,这样,有能力的人就会自动归附;以礼仪接待他,以大义勉励他,那么,有才智的人就会效死力。



夫将帅者,必与士卒同滋味舶参,敌乃可加。故兵有全胜,敌有全因。



译文:做将帅的,必须与士兵同甘共苦、同安共危,才可与敌作战。只有这样,作战才可以大获全胜,敌人会全军覆没。



昔者,良将之用兵,有馈箪醪者,使投诸河,与士卒同流而饮。夫一箪之醪,不能味一河之水,而三军之士,思为致死者,以滋味之及己也。



译文:从前,某良将带兵打仗,有人送他一壶醉酒,他叫人将酒倒进河里,并与士卒一起就河而痛饮。当然,一壶酒不能使一河的水都变得有酒味,但全军将士却因此愿意效死力战,就是由于将帅士卒能够同甘共苦的缘故。



《军谶》曰:“军井未达,将不言渴;军幕未办,将不言倦;军灶未炊,将不言饥.冬不服裘,夏不操扇,雨不张盖.是谓将礼。”



译文:《军谶》上说:“军井还未挖好,将帅不要说口渴;幕帐还未搭成,将帅不要说困倦;军灶还未做饭,将帅不要说饥饿。同时,将帅在寒冬不要穿皮服,在炎夏不要操扇子,大雨之中也要张雨盖,这就是将帅所要遵循的礼法。”



与之安,与之危,故其众可合而不可离,可用而不可疲。以其恩素蓄、谋素合也。故曰:“蓄恩不倦,以一取万。”



译文:与士卒同安乐共危难,军队就会团结一致而不分离,士卒的力量可以充分的得到发挥而不会懈怠,这就是平时将帅注重恩养士卒、想法向来也一致的缘故。所以说:“经常给士卒一些恩惠,战时士卒就会以一当十、以少胜多。”



《军谶》曰:“将之所以为威者,号令也;战之所以全胜者,军政也;士之所以轻战者,用病?”故将无还令,赏罚必信。如天如地,乃可御人。士卒有命,乃可越境。



译文:《军谶》上说:“将帅之所以能够树立威信,就因为有严明的纪律;作战之所以能够大获全胜,就因为有廾鞯恼睿皇孔渲?所以能够勇于作战,就因为能听从指挥、服从命令。”所以,将帅发出命令不可反悔,赏有功、罚有罪必须讲信用。能够做到像春夏秋冬一样不失期、生长收藏不失时,则可以统御众人。士卒能够听从将令,才可以出境作战。



夫统军持势者,将也;制胜破敌者,众也。故乱将不可使保军,乖众不可使伐人。攻城则不拔,图邑则不废,二者无功,则士力疲弊。士力疲弊,则将孤众悖。以守则不固,以战则奔北,是谓老兵。兵老则将威不行,将无威则士卒轻刑,士卒轻刑则军失伍,军失伍则士卒逃亡,士卒逃亡则敌乘利,敌乘利则军必丧。



译文:统帅军队,把握作战形势,是将领的职责;打败敌人,夺取胜利,是士卒的使命。所以,胸无谋略的将领,不能让他统帅军队;纪律松懈的士兵,不能让他们打仗。倘若攻打城池不能夺取,图谋城邑不能占有,二者都不成功,那么士卒就会感到疲惫、厌倦。士卒疲惫、厌倦,将帅就会受到孤立,士卒就不会听从指挥。以这样的军队来防守,必然不稳固;以它来作战,必然遭到失败。这就叫做士气衰落、毫无斗志的军队。士气衰落,则将帅无威信;将帅无威信,则士卒轻视刑罚皇孔淝崾有谭,则整个军队就失去了章法;军队失去章法,则士卒会逃离;士卒争相逃亡,则敌人会趁机发动进攻;敌人趁机发动进攻,军队必然遭到大败。



《军谶》曰:“良将之统军也,恕己而治人,推惠施恩,士力日新,战如风发,攻如河决。”故其众可望而不可当,可下而不可胜。以身先人,故其兵为天下雄。



译文:《军谶》上说:“好的将领统帅军队,时时以爱己之心爱护士兵、管理士兵,并给他们恩惠,那么,军队的力量就会一天比一强大,作战起来就如同暴风骤雨般迅疾,进攻如同黄河决口般猛烈。”所以,敌人只能对你远远观望而不能正面抵挡,只能乖乖投降而不能战胜你。将帅能够做到身先士卒,那么军队就会所向无敌。



《军谶》曰:“军以赏为表,以罚为里。”赏罚明,则将威行;官人得,则士卒服;所任贤,则敌国震。



译文:《军谶》上说:“军队以奖赏为表象,以惩罚为本质。”赏罚分明,将领的威信就得以树立;授官得当,士卒就会心服口服;所任用的都是有才德的人,敌国就会感到害怕。



《军谶》曰:“贤者所适,其前无敌。”故可下而不可骄,将可乐而不可忧,谋可可伸而不可疑。士骄则下不顺,将忧则内外不相信,谋疑则敌国奋。以此攻伐,则致乱。



译文:《军谶》上说:“贤明聪慧的人所归向的国家,将会是天下无敌的国家。”所以,对才智之士,应当以礼相待,但不可以骄纵;对将帅,要使他经常保持心情欢畅,不能使其有忧惧之感;制订计谋,要周密细致、考虑深远,但不要随意产生动摇。如果骄纵有才智的人,属下将不顺从;将帅有忧惧之心,君主和将帅之间就不能互相信任;对计谋常起疑心,敌人就会乘机发动进攻。在这种状态下去进攻敌人,必然为自己招致灾乱。



夫将者,国之命也。将能制胜,则国家安定。《军谶》曰:“将能清能静、能平能整、能受谏、能听讼、能纳人、能采言、能知国俗、能图山川、能表险难、能制军权。”故曰:仁贤之智,圣明之虑,负薪之言,廊庙之语,兴衰之事,将所宜闻。



译文:为将帅的,是国家的命脉。将帅能够控制、战胜敌人,那么国家就安定平静。《军谶》上说:“将帅要能清正廉洁、宠辱不惊,要能公平无私、严于律己,要能接受谏言、裁决是非,要能容纳人才、采摭建议,要能了解一国的风俗礼仪,能画出一国的山川形势,掌握一国的险要之地,要能执掌全军的统率大权。”所以说,才德之人的智慧,圣哲之人的谋略,下层人民的言论,上层统治者的建议,历史上成败兴亡的大事,都是做将帅的应该了解的。



将者能思士如渴,则策从焉。夫将拒谏,则英雄散;策不从,则谋士叛;善恶同,则功臣倦。专己,则下归咎;自伐,则下少功;信谗,则众离心;贪财,则奸不禁;内顾,则士卒淫。将有一,则众不服;有二,则军无式,有三,则下奔北;有四,则祸及国。



译文:为将帅如果能思贤如渴,那么就会采纳贤人的谋略。如果将帅听不进规劝,英雄则会远离他;如果将帅从不采纳贤士的谋略,那么出谋划策的人会背离而去;如果将帅不赏善、不罚恶,有功之臣就会消极怠慢。如果将帅独断专行,下级遇事就会推卸责任;如果将帅爱自我夸耀,下级则不会积极主动去争先立功;如果将帅喜听谗言,则从人会身心离散;如果将帅贪图财物,奸恶贪婪的人则不崾艿禁止;如果将帅迷恋女色,士卒就会淫乱无度。将帅若有以上诸情形中的一条,士卒就不会依从顺服;果有两条,军队则会失去章法;如果有三条,士卒就会背叛而去;如果有四条,整个国家就会大祸临头。”



《军谶》曰:“将谋欲密,士众欲一,攻敌欲疾。”将谋密,则奸心闭;士众一,则军心结;攻敌疾,则备不及设。军有此三者,则计不夺。



译文:《军谶》上说:“将帅的谋略要高度保密,官兵之心要团结如一,攻击敌人要勇猛迅疾。”将帅的策略如果保密很好,敌人刺探军情的奸细就无从下手;军兵团结一致,全军就会凝成一股绳;迅猛攻击敌人,敌人则根本来不及设防。军队能够做到这三条,自己的作战计划就不会被敌人破坏。



将谋泄,则军无势;外窥内,则祸不制,财入营,则众奸会。将有此三者,军必败。



译文:将帅的谋略泄露了,军队就不可能占有优势;敌人刺探到内部的军情,祸患就不可遏制;来路不明的财货进入了军营、奸佞的小人就会勾结在一起。将帅如果不能杜绝这三种情况,所带领的军队必败无疑。



将无虑,则谋士去;将无勇,则吏士恐;将妄动,则军不重;将迁怒,则一军惧。《军谶》曰:“虑也,勇也,将之所重;动也,怒也,将之所用。”此四者,将之明诫也。



译文:将帅若不能深谋远虑,智谋之士将会远离而去;将帅若不勇猛,官兵就会畏缩不前;将帅如果轻举妄动,全军将会惊慌失措;将帅迁怒于人,全军将士一定惊恐畏惧。《军谶》说:“深谋远虑,威武勇猛,是将帅重之又重的最基本的素质;什么时候采取什么样的举动,什么样的情况下该发怒,将帅应该合理采用。”这四条,为将帅者应当时时牢记并告诫自己。



《军谶》曰:“军无财,士不来;军无赏,士不往。”《军谶》曰:“香饵之下,必有悬鱼;重赏之下,必有死夫”故礼者,士之所归;赏者,士之所死。招其所归,示其所死,则所求者至。故礼而后悔者,士不止;赏而后悔者,士不使。礼赏不倦,则士争死。



译文:《军谶》说:“军中无资财,勇士不前来归附;军中无重赏,勇士不死战。”《军谶》还说:“钩上挂香饵,一定有愿意上钩的鱼;军中悬重赏,一定有乐于效死的人。”所以,待人有礼,才会有人来归附;悬以重赏,才会有人来拼命效死。如果真诚地以礼相待招人归附,悬以重赏招人效死,想得到的人自然会前来归附或拼命效死。因此,待之以礼而后又反悔,归附的勇士也不能被留住;给以重赏而后又反悔,招来的勇士也会受驱使。礼、赏不断地施行,勇士就会争相效死力。



《军谶》曰:“兴师之国,务先隆恩;攻取之国,务先养民。”以寡胜众者,恩也;以弱胜强者,民也。故良将之养士,不易于身,故能使三军如一心,则其胜可全。



译文:《军谶》说:“国家将要兴兵打仗,一定先要厚施恩泽于人;国家将要发动战争,一定先要以财货抚养其民。”能够以少胜多,是对士卒厚施恩泽的缘故;能够以弱胜强,是平素以财货抚养民众的结果。所以,良将平时对待士卒,就像爱护自己一样,因而能使全军上下团结一致,以此进行战争,必然大获全胜。



《军谶》曰:“用兵之要,必先察敌情。视其仓库,度其粮食,卜其强弱,察其天地,伺其空隙。故国无军旅之难而运粮者,虚也;民菜色者,穷也。千里馈粮,民有饥色;樵苏后爨,师不宿饱。”



译文:《军谶》说:“用兵的要道是,务必先侦探敌方的情况,探明其储藏物资的虚实,估算其粮食储存的多少,预测其兵力的强弱,察明其天时地利的优劣,摸清其兵力薄弱的地方。所以,国家没有战事,却在忙于运粮,肯定是内部空虚;老百姓面有饥色,肯定是国家穷困。从千里之外转运粮食,老百姓一定要挨饿;打柴割草之后再做饭,军队一定不能顿顿吃饱。”



“夫运粮千里,无一年之食;二百里,无二年之食;三百里,无三年之食。是国虚。国虚,则民贫;民贫,则上下不亲。敌攻其外,民盗其内,是谓必溃。”



译文:“向千里之外转运粮食,国家的储粮就不够吃一年;向二千里之外转运粮食,国家的储粮就不够吃二年;向三千里外转运粮食,国家的储粮就不够吃三年。这就表明国家空虚。国家空虚,民众就贫困;民众贫困,君民就相怨恨。外有敌人进攻,内有民众发难,国家一定崩溃。



《军谶》曰:“上行虐,则下急刻。赋重敛数,刑罚无极,民相残贼。是谓亡国。”



译文:《军谶》说:“君主施行暴政,则下级官吏就会跟着施行苛政。赋税沉重,苛捐繁复,严刑酷罚,滥用无止,民众因而会相互残杀。如果这样,国家必然灭亡。”



《军谶》曰:“内贪外廉,诈誉取名。窃公为恩,令上下昏。饰躬正颜,以获高官。是谓盗端。”



译文:《军谶》说:“暗中贪婪无度,表面却装出清正廉洁,以骗取殊荣,盗得虚名。窃取公家的财物以换取私人的恩德,使得君臣下是非不分。乔装打扮,假作正经,以猎取高官,获得重用。如果这样,那就是祸乱的源头。”



《军谶》曰:“群吏朋党,各进所亲。招举奸枉,抑挫仁贤。背公立私,同位相讪。是谓乱源。”



译文:《军谶》说:“百官帮结派,各自引进、任用所亲信的人。结果,选拔举的都是奸邪不正的人,而压制排斥的却都是有才有德的人。背弃公道,树立私恩;同事之间,互相诽谤。这就是祸乱的源头。”



《军谶》曰:“强宗聚奸,无位而尊,威无不震。葛雃相连,种德立恩,夺在位权。侵侮下民,国内华宣,臣蔽不言。是谓乱根。”



译文:《军谶》说:“豪门大族结党营私,没有官位而妄自尊大,擅立威势而人人怕他。培植的党羽如藤缠葛绕,积蓄私德,给人小恩小惠,意在夺取朝廷大权。侵害欺压平民百姓,引起国内舆论大哗,而做臣子的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这就是祸乱的根由。”



《军谶》曰:“世世作奸,侵盗县官。进退求便,委曲弄文,以危其君。是谓国奸。”



译文:《军谶》说:“世化相沿,作恶为奸,图谋皇位。凡事都要谋取便利,变换花招,玩弄法令,以危害君主。这就叫作国家的奸臣。”



《军谶》曰:“吏多民寡,尊卑相若,强弱相虏,莫适禁御。延及君子,国受其咎。”



译文:《军谶》说:“官多民少,贵贱不分,强弱相欺,没有人去禁止。这种情况蔓延下去,以致影响到好人,国家将要遭受灾祸。”



《军谶》曰:“善善不进,恶恶不退,贤者隐蔽,不肖在位,国受其害。”



译文:《军谶》说:“喜爱的好人却不能进用,憎恶的坏人却不能将他清退,有才德的人隐居不出,无能的人在位当权,国家将要遭受祸害。”



《军谶》曰:“枝叶强大,比周居势。卑贱陵贵,久而益大。上不忍废,国受其败。”



译文:《军谶》说:“地方藩属强大,结党营私的人占据重要职位。地位卑微下贱的人欺凌尊贵的人,长久下去,也将强大起来。君主不忍废止这种现象,国家将要遭受败亡。



《军谶》曰:“佞臣在上,一军皆讼。引威自与,动违于众。无进无退,苟然取容。专任自己,举措伐功。诽谤盛德,诬述庸庸。无善无恶,皆与己同。稽留行事,命令不通。造作奇政,变古易常。君用佞人,必受祸殃。”



译文:《军谶》说:“巧言谄媚之臣当权,全军都会愤愤不平。倚仗权势,自夸其能,动辄违背众人的意志。不用贤人,不去庸人,苟且为政,只求取悦君主。态度专横,只相信自己,凡事都夸耀自己的功劳、才能。以恶言伤害品德高尚的人,以虚妄诬蔑有功的人。不分善恶,只求与自己的意见相合。遇事拖延,使政令不能及时得到推行。任意制造不合常规的政令,完全变更了古制、改易了常道。君主如果任用了这样的奸佞之臣,国家一定要遭受灾祸。”



《军谶》曰:“奸雄相称,障蔽主明。毁誉并兴,壅塞主聪。各阿所私,令主失忠。”故主察异言,乃睹其萌;主聘儒贤,奸雄乃遁;主任旧齿,万事乃理;主聘岩穴,士乃得实。谋久负薪,功乃可述。不失人心,德乃洋溢。



译文:《军谶》说:“为奸作恶的人相互吹捧,使君主不能分清好坏。诋毁、赞誉的声音一齐而来,使君主听不出是非。各自袒护所私爱的人,使君主得不到真正忠心的人。”所以,只要君主明察不同的意见,就可以看清事物发展的苗头;君主聘用有才有德的人,奸邪霸道的人就会远离而去;君主任用德高望重的人,纷繁的政事就能得到有条不紊的处理;君主能招请隐士出山从政,隐士才真正能发挥自己的才干,而不是徒有虚名。处理军国大事能征询平民老百姓的意见,君主的功绩才足以称道。不失众人之心,君主的德行才可以在天下广为传颂。



●上略



【本篇主旨】



本篇可以用书中原文来概括“设礼赏,别奸雄,著成败。”本中通过对设礼赏详细说明,就是要以礼赏来招纳贤士,也强调以民为本的思想,可以说是为王者书。并为王者提出了具体的战略策略。



【原文】



夫主将之法,务揽英雄之心,赏禄有功,通志于众。故与众同好,靡不成;与众同恶,靡不倾。治国安家,得人也;亡国破家,失人也。含气之类①咸愿得其志。



《军谶》②曰:“柔能制刚,弱能制强。”柔者,德也;刚者,贼也。弱者人之所助,强者怨之所攻。柔有所设,刚有所施;弱有所用,强用所加;兼此四者,而制其宜。



端末未见,人莫能知;天地神明,与物推移;变动无常,因敌转化;不为事先,动而辄随。故能图制无疆,扶成天威,匡正八极③,密定九夷④。如此谋者,为帝王师。



故曰:莫不贪强,鲜能守微⑤,若能守微,乃保其生。圣人存之,动应事机。舒之弥四海,卷之不盈怀;居之不以室宅,守之不以城郭;藏之胸臆,而敌国服。



《军谶》曰:“能柔能刚,其国弥光;能弱能强,其国弥彰;纯柔纯弱,其国必削;纯刚纯强,其国必亡。”



夫为国之道,恃贤与民。信贤如腹心,使民如四肢,则策无遗。所适如支体相随,骨节相救;天道自然,其巧无间。



军国之要,察众心,施百务。危者安之,惧者欢之,叛者还之,怨者原之⑥,诉者察之,卑者贵之,强者抑之,敌者残之,贪者丰之,欲者使之,畏者隐之,谋者近之,谗者覆之,毁者复之,反者废之,横者挫之,满者损之,归者招之,服者居之,降者脱之。获固守之,获阨塞之,获难屯之,获城割之,获地裂之,获财散之。敌动伺之,敌近备之,敌强下之,敌佚去之,敌陵待之,敌暴绥之⑦,敌悖义之,敌睦携之⑧。顺举挫之,因势破之,放言过之,四网罗之。得而勿有,居而勿守,拔而勿久,立而勿取。为者则己,有者则士。焉知利之所在?彼为诸侯,己在天子,使城自保,令士自处。世能祖祖⑨,鲜能下下⑩;祖祖为亲,下下为君。下下者,务耕桑,不夺其时;薄赋敛,不匮其财;罕徭役,不使其劳;则国富而家娭,然后选士以司牧之。夫所谓士者,英雄也。故曰:罗其英雄则敌国穷。英雄者,国之干;庶民者,国之本。得其干,收其本,则政行而无怨。



夫用兵之要,在崇礼而重禄。礼崇,则智士至;禄重,则义士轻死。故禄贤不爱财,赏功不逾时则下力并而敌国削。夫用人之道,尊以爵,赡以财,则士自来;接以礼,励以义,则士死之。



一河之水,而三军之士思为致死者,以滋味之及己也。《军谶》曰:“军井未达,将不言渴;军幕未办,将不言倦;军灶未炊,将不言饥。冬不服裘,夏不操扇,雨不张盖。”是谓将礼。与之安,与之危,故其众可合而不可离,可用而不可疲;以其恩素蓄,谋素合也。故蓄恩不倦,以一取万。



《军谶》曰:“将之所以为威者,号令也;战之所以全胜者,军政也;士之所以轻战者,用命也。”故将无还令,赏罚必信;如天如地,乃可御人;士卒用命,乃可越境。夫统军持势者,将也;制胜破敌者,众也。故乱将①①不可使保军,乖众不可使伐人。攻城则不拔,图邑则不废;二者无功,则士力疲弊。士力疲弊,则将孤众悖;以守则不固,以战则奔北。是谓老兵。兵老,则将威不行;将无威,则士卒轻刑;士卒轻刑,则军失伍;军失伍,则士卒逃亡;士卒逃亡,则敌乘利;敌乘利,则军必丧。《军谶》曰:“良将之统军也,恕①②己而治人,推惠施恩,士力日新,战如风发,攻如河决。”故其众可望而不可当,可下而不可胜。以身先人,故其兵为天下雄。《军谶》曰:“军以赏为表,以罚为里。”赏罚明,则将威行;官人得,则士卒服;所任贤,则敌国震。《军谶》曰:“贤者所适,其前无敌。”故士可下而不可骄,将可乐而不可忧,谋可深而不可疑。士骄,则下不顺;将忧,则内外不相信;谋疑,则敌国奋。以此,攻伐则致乱。



夫将者,国之命也。将能制胜,则国家安定。《军谶》曰:“将能清,能净;能平,能整;能受谏,能听讼;能纳人,能采言;能知国俗,能图山川;能表险难,能制军权。”故曰,仁贤之智,圣明之虑,负薪之言①③,廊庙之语,兴衰之事,将所宜闻。将者,能思士如渴,则策从焉。夫将,拒谏,则英雄散;策不从,则谋士叛;善恶同,则功臣倦;专己,则下归咎;自伐,则下少功;信谗,则众离心;贪财,则奸不禁;内顾①④,则士卒淫。将有一,则众不服;有二,则军无式;有三,则下奔北;有四,则祸及国。《军谶》曰:“将谋欲密,士众欲一,攻敌欲疾。”将谋密,则奸心闭;士众一,则军心结;攻敌疾,则备不及设。军有此三者,则计不夺。将谋泄,则军无势;外窥内,则祸不制;财入营,则众奸会。将有此三者,军必败。将无虑,则谋士去;将无勇,则吏士恐;将妄动,则军不重。将迁怒,则一军惧。《军谶》曰:“虑也,勇也,将之所重;动也,怒也①⑤,将之所用。”此四者,将之明诫也。



《军谶》曰:“军无财,士不来;军无赏,士不往。”《军谶》曰:“香饵之下,必有悬鱼;重赏之下,必有死夫。”故礼者,士之所归;赏者,士之所死。招其所归,示其所死,则求者至。故礼而后悔者士不止;赏而后悔者士不使。礼赏不倦,则士争死。《军谶》曰:“兴师之国,务先隆恩;攻取之国,务先养民。”以寡胜众者,恩也。以弱胜强者民也。故良将之养士,不易①⑥于身;故能使三军如一心,则其胜可全。《军谶》曰:“用兵之要,必先察敌情:视其仓库,度其粮食,卜其强弱,察其天地,伺其空隙。”故国无军旅之难而运粮者,虚也;民菜色者,穷也。千里馈粮,民有饥色;樵苏后爨,师不宿饱①⑦。夫运粮百里,无一年之食;二百里,无二年之食;三百里,无三年之食,是国虚。国虚,则民贫;民贫,则上下不亲。敌攻其外,民盗其内,是谓必溃。



《军谶》曰:“上行虐,则下急刻①⑧;赋敛重数,刑罚无极,民相残贼;是谓亡国。”



《军谶》曰:“内贪外廉,诈誉取名;窃公为恩,令上下昏;饰躬正颜,以获高官;是谓盗端。”



《军谶》曰:“群吏朋党,各进所亲;招举奸枉①⑨,抑挫仁贤;背公立私,同位相讪②◎;是谓乱源。”



《军谶》曰:“强宗②①聚奸,无位而尊,威无不震;葛藟②②相连,种德立恩,夺在位权;侵侮下民,国内哗喧,臣蔽不言;是谓乱根。”



《军谶》曰:“世世作奸,侵盗县官②③,进退求便,委曲弄文,以危其君;是谓国奸。”



《军谶》曰:“吏多民寡,尊卑相若,强弱相虏②④;莫适禁御,延及君子,国受其咎。”



《军谶》曰:“善善不进,恶恶不退;贤者隐蔽,不肖在位;国受其害。”



《军谶》曰:“枝叶强大②⑤,比周居势②⑥;卑贱陵贵②⑦,久而益大;上不忍废,国受其败。”



《军谶》曰:“佞臣在上,一军皆讼②⑧;引威自与②⑨,动违于众;无进无退,苟然取容③◎;专任自己,举措伐功③①;诽谤盛德,诬述庸庸;无善无恶,皆与己同;稽留行事,命令不通;造作其政,变古易常;君用佞人,必受祸殃。”



《军谶》曰:“奸雄相称,障蔽主明;毁誉并兴,壅塞主聪;各阿所以,令主失忠。”



故主察异言,乃睹其萌;主聘儒贤,奸雄乃遁;主任旧齿③①,万事乃理;主聘岩穴③②,士乃得实;谋及负薪,功乃可述;不失人心,德乃洋溢。



上略注释:



①含气之类:指人。是人各得其宜。



②《军谶》:古代兵书。



③八极:八方极远的地方。



④九夷:《后汉书·东夷传》:“夷有九种,曰畎夷、于夷、方夷、黄夷、白夷、赤夷、玄夷、风夷、阳夷。”



⑤守微:守,遵守,奉行;微,精妙之理。



⑥原之:恢复原状,指平反昭雪。



⑦绥:安抚。



⑧携:离。



⑨祖祖:尊崇祖先。



⑩下下:爱护民众。



①①乱将:乱,指没有法度。乱将是治军没有法度的将领。



①②恕:推己及人的意思。



①③负薪:背柴草,指卑贱的人。



①④内顾:思念妻妾。



①⑤怒:这里把怒作为将帅所用的一种手段来看待。



①⑥易:改变。



①⑦樵苏:打柴割草。爨,炊。宿饱,谓晚餐吃得多,至第二天早晨仍感到饱。



①⑧急刻:严峻苛刻。



①⑨枉:不正,邪恶。



②◎讪:毁谤,讥刺。



②①强宗:封建社会中的豪门,有权势之家。



②②葛藟:蔓生植物名,葡萄科,又名千穗藟。以其似葛,故名葛藟。



②③县官:这里指天子。



②④强弱相虏:虏,掳掠,即抢劫人和财务。此举句法承上句用“相”,实际上强者能掠夺弱者,弱者不能掠夺强者。



②⑤枝叶:比喻同宗旁支。



②⑥比周:结党营私。



②⑦卑贱陵贵:卑贱,这里指皇室的旁支;贵,指皇室。



②⑧讼:责备。



②⑨引威自与:故作威风之意。



③◎取容:曲从讨好,取悦于人。



③①伐功:夸耀自己的功劳。



③②旧齿:有德望的老人。



③③岩穴:指隐士。



上略译文:



统率将领的办法,是务必要争取英雄的归心。把禄位赏赐给有功的人,使众人理解自己的志向。所以,与众人追求的目标相同,这个目标没有不实现的;与众人憎恨的敌人相同,这个敌人没有不完蛋的。国治家安,是由于得到了人心;国亡家破,是由于失去了人心。因为所有的人,都愿意实现自己的志向。



《军谶》说:柔的能制服刚的,弱的能制服强的。柔是一种美德,刚是一种祸害。弱小者容易得到人们的同情和帮助,强大者易于受到人们的怨恨和攻击。有时候要用柔,有时候要用刚,有时候要示弱,有时候要用强。应该把这四者结合起来,根据情况的发展变化而运用的恰如其分。



事物的本末没有显示出来之前,一般人是难以认识其本质的。天地运行的玄妙规律,可以通过万物的变化表现出来。敌我双方的形势也是变化无常的,必须根据敌情的变化而制定不同的方略。在形势没有发展成熟之前不要贸然行事,一旦时机成熟,便应立即采取相应的对策。这样,就可以百战百胜,辅佐君王取威定霸、一统天下、安定四方了。这样谋划的人,便可以做帝王的老师了。



所以说,没有不贪强好胜的,却很少有人掌握刚柔强弱这个幽深精微的道理。如果能掌握这个道理,也就可以保身了。圣人掌握了这个道理,他的行动总能抓住时机。这个幽深精微的道理,舒展开来足以遍布四海,收拢起来却不满一杯。无须用房舍去安置它,无须用城郭去守护它。只需要藏在心中,就可以使敌国屈服了。



《军谶》说:“既能柔,又能刚,则国运光明;既能弱,又能强,则国势昌盛。单纯用柔用弱,则国力必然削弱;单纯用刚用强,则国家必然灭亡。”



治理国家的原则,在于依赖贤士与民众。信任贤者如同自己的心腹,使用人民如用自己的手足,政令便不会有什么纰漏了。这样,行动起来便会像四肢与躯干一样协调,像各个关节一样互相照应,像天道运行一样顺乎自然,灵巧得没有一点造作痕迹。



统军治国的关键,在于体察众人的心理,采取相应的措施。处境危险的要使之安全,心存畏惧的要使之欢愉,离乡逃亡的要加以招还,含冤受屈的要予以昭雪,上告申诉的要调查清楚,地位卑贱的要加以提拔,恃强行暴的要加以抑制,与我为敌的要加以清除,贪图钱财的要厚给赏赐,自愿效力的要予以任用,怕人揭短的要替其隐讳,善于谋划的要与之亲近,爱进谗言的要弃之不用,诋毁之言要反复核实,反叛之人要坚决消灭。蛮横之人要挫其锋芒,骄傲自满的要警告之,愿意归顺的要招徕之,已被征服的要予以安置,战败投降的要给予宽大。占领了坚固的地方要注意守卫,占领了险隘的地方要加以阻寒,占领了难攻的地方要驻兵把守,占领了城邑要分赏有功之臣,占领了土地要分封出力之士,获得了财物要赏赐给众人。敌人行动要密切监视,敌人接近要严加防备,敌人强大要卑而骄之,敌人安逸要引而避之,敌人盛气凌人要有待其衰,敌人凶暴要暂时退却,敌人悖逆要申张正义,敌人和睦要分化离间。顺应敌人的行动来挫败它,利用敌人的情势来击破它,散布假情报以造成敌人的过失,四面包围将其歼灭。胜利时不要将功劳归于自己,获得财物不要自己独占,攻打城池不要旷日持久,立其国之人为君而不要取而代之。决策出于自己,功劳归之将士,哪里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大利啊!让别人做诸侯,由自己做天子。使他们各保城邑,让他们各自征收财赋。世上的君主能以礼祭祀祖先,却很少能爱护自己的民众。尊敬祖先是亲亲之道,爱护民众才是为君之道。爱护民众的君主,重视农桑,不违农时,减轻赋税,民众不贫。于是国家富足,民众安乐,然后再选拔贤士去管理他们。所谓的贤士,就是人们所说的英雄。所以说,网罗了敌国的英雄,敌国就会陷入困窘的境地。英雄是国家的骨干,民众是国家的根本。得到了骨干,获取了根本,便能够政令畅通,民无怨言。



用兵的要义,在于注重礼节,厚给俸禄。注重礼节,智谋之士便会前来投奔,厚给俸禄,忠义之士便会视死如归。所以,给予贤士俸禄时不应吝惜财物,奖赏有功之臣时不应拖延时日。这样,部属们便会同仇敌忾而削弱敌国了。用人的原则,应是封爵以尊崇他,厚禄以赡养他,这样贤士就会自动来归了。以礼节来接待他,用大义来激励他,贤士便会以死相报了。



身为将帅,必须与士卒同甘苦,共死生,才可与敌作战。如此才会我军大获全胜,敌人全军覆没。以往良将用兵,有人送给他一坛美酒,他让人倒在河中,与士卒同流而饮。一坛酒不能使一河之水都有酒味,而三军将士都想以死相报,这是因为将帅与自己同甘共苦而感激奋发啊。《军谶》说:军井没有打好,将帅不说口渴;帐篷没有搭好,将帅不说疲劳;饭菜没有烧好,将帅不说饥饿。冬日不独自穿皮衣,夏日不独自用扇子,下雨不独自打雨伞,这就是所说的“将礼”。能与士卒同甘苦,共患难,军队便会万众一心,不可分离,南征北战,不觉疲劳。这是由于将帅平日里积蓄恩惠、上下一心的缘故。所以说:不断地施恩惠于士卒,便可以赢得千万人的拥护。



将帅的威严源于号令,作战的胜利在于军政,士卒的敢战根于听命。因此,将帅要令出必行,赏罚必信,像天地时令那样不可更易,这样,将帅才能统御士卒。士卒服从命令,才可以出境作战。夫将帅者,必与士卒同滋味而共安危,敌乃可加。故兵有全胜,敌有全因。昔者良将之用兵,有馈箪醪者,使投诸河与士卒同流而饮。夫一箪之醪不能味



统帅军队、把握态势的是将领,夺取胜利、打败敌人的是士卒。所以,治军无方的将领不能让他统率三军,离心离德的士卒不能用以攻伐敌国。这样的军队,攻打城池难以拔取,图谋市镇难以占领,两件事都做不到,反而会使军力疲惫不堪。军力疲惫不堪,就会使将领更加孤立,士卒更加抗命。这样的军队,用来守卫则阵地必不稳固,用来作战则士卒必然溃逃。这就叫做师老兵疲。师老兵疲,将领就没有威信。将领没有威信,士卒就不怕刑罚。士卒不怕刑罚,军队就必然混乱。军队混乱,士卒就必然逃亡。士卒逃亡,敌人就必然乘机进攻。敌人进攻,军队就必然大败。《军谶》说:良将统率军队,以恕己之道治理部下。广施恩惠,军队的战斗力就会日新月异,交战时就像狂风一样迅疾。进攻时就像河决一样猛烈。敌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样的军队攻上来,却根本无力抵挡。敌人只能俯首向我投降,却没有任何取胜的希望。将领能身先士卒,他的军队便可以称雄天下了。《军谶》说:治军应当以奖赏为表,以惩罚为里。赏罚分明,将领的威信才能树立起来。选官用人得当,士卒们才会心悦诚服。重用德才兼备的人,敌国就会惧怕。《军谶》说:贤士归附的国家,一定会所向无敌。所以,对待贤士要谦恭而不可简慢,对待将帅要令其心情愉快而不可使之有隐忧,对于谋略要深思熟虑而不可犹豫不决。待贤简慢,下属就不会悦服。将有隐忧,君主与将领之间便互不信任。谋略犹豫,敌国就会乘机得势。这样去打仗,必然招致祸乱。



将帅是国家命运的掌握者。将帅能率军战胜敌人,国家才会安定。《军谶》上说:将帅应能清廉,能沉静,能公平,能严肃,能接受劝谏,能明断是非,能容纳人才,能博采众议,能知各国风俗,能通山川形势,能明险关要隘,能把握三军的形势。所以说,举凡贤臣的睿智,君主的远虑,民众的议论,官员的意见,以及天下兴衰的往事,都是将帅所应当了解的。将帅能思贤如渴,有谋略的人就会聚集在他周围。将帅不听下属的意见,杰出的人才就会散去。不采纳谋士的良策,谋士就会叛离。善恶不分,功臣就会灰心。一意孤行,下属就会归咎于上。自我炫耀,下属就不愿多建战功。听信谗言,军队就会离心离德。贪图钱财,坏的东西就无法禁止。贪恋女色,士卒就会淫乱无度。将帅如有上面的一条,士卒就不会心说诚服。有了两条,军队就没了法纪。有了三条,全军就会溃败。有了四条,就会给国家带来灾祸了。《军谶》上说:将帅的谋划要秘密,士卒的意志要统一,攻击的行动要迅速。将帅谋划秘密,奸细便无机可乘。士卒意志统一,军心便团结不离。攻击行动迅速,敌军便不及防备。做到了这三条,军队的行动计划便不会失败了。将帅谋划泄露,军队的有利态势便失去了。奸细窥得内情,军队的祸患便无法制止了。不义的财物进入军营,各种坏事便一齐发生了。将帅有了这三条,军队一定会溃败。将帅谋浅虑短,谋士就会离去。将帅怯懦无勇,官兵就会惶恐。将帅轻举妄动,军心便不稳定。将帅迁怒于人,上下就会畏惧。《军谶》上说:谋深虑远,坚定勇敢,是将帅高贵的品德。适时而动,当怒而怒,是将帅用兵的艺术。这四项,都是将帅要经常提醒自己的。



《军谶》上说:军中没有资财,士就不来归附。军中没有奖赏,士就不勇往直前。《军谶》说:在香美的鱼饵的引诱下,必定有上钩之鱼。在厚重的赏赐引诱之下,必定有敢死之士。所以,使士衷心归附的是礼,使士乐于效死的是赏。以礼来招徕重视礼节者,以赏来吸引追求赏赐者,那么所需要的人才也就来到了。所以先以礼相待,后来又反悔的,士就不会留在营中。先以赏示人,后来又反悔的,士就不会为之效命。只有礼、赏始终如一,士才会争着为其赴死。《军谶》上说:要进行战争,务必事先厚施恩惠。要进攻别国,务必事先与民休息。能以少胜多,是厚施恩惠的结果。能以弱胜强,是得到民众拥护与支持的结果。所以优秀的将帅像对待自己一样对待士卒。这样就能全军上下万众一心,在战争中百战百胜了。《军谶》上说:用兵的关键,在于首先查明敌情。了解其库存的实虚,估计其粮食的多少,判断其兵力的强弱,调查其天候与地形情况,寻找其薄弱环节。所以,国家没有战争而运送粮食的,说明其国势空虚。百姓面黄肌瘦的,说明其民众贫穷。从千里之外运粮,百姓就会饥饿。临时砍柴做饭,军队便无隔宿之饱。千里之外运粮,说明国家缺一年之粮。二千里之外运粮,说明国家缺两年之粮。三千里之外运粮,说明国家缺三年之粮。这正是国势空虚的表现。国势空虚,百姓就会贫穷。百姓贫穷,上下就不会亲睦。敌人从外面进攻,百姓在内部生变,国家就必然崩溃。



《军谶》上说:君主暴虐无道,官吏便会苛切诛求。横征暴敛,滥用酷刑,老百姓便会起来反抗。这就是人们所说的亡国之兆。



《军谶》上说:内心贪婪而外表廉洁,以欺骗的手段猎取好的名声,盗用朝廷的爵禄以行私惠,使上上下下都认不清真相,伪为谦恭而外示正直,以此骗取高官,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窃国之始。



《军谶》上说:官吏结党营私,各自引进亲信,网罗奸邪之徒,压制仁人贤士,背弃公道,谋取私利,同僚之间,攻讦不已,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大乱之源。



《军谶》上说:强宗大族,相聚为奸,虽然没有国家授予的官职,却十分显赫,威风所至,无人不惧,彼此勾结,如同葛藤盘根错节一样,私布小恩小惠,侵夺朝廷大权,欺压穷苦百姓,国内怨声载道,骚动不安,群臣却隐蔽实情不敢直言,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大乱之根。



《军谶》上说:世世代代,为奸作恶,侵蚀天子的权威,一举一动,皆为自己谋取私利,歪曲文法,连高高在上的君主都受到了威胁,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国之奸贼。



《军谶》上说:官多民少,尊卑不分,以强凌弱,无力禁止,连君子也受到牵连,这样,国家必定要蒙受其难。



《军谶》上说:喜爱好人而不任用,厌恶坏人而不贬斥,有才有德的人被迫隐退,品行恶劣的人却当权执政,这样,国家必定要蒙受其害。



《军谶》上说:宗室势力强大,互相勾结,窃居要位,欺下犯上,时间久了,势力将越来越大,而君主又不忍心铲除,这样,国家必定要遭到败坏。



《军谶》上说:奸佞之徒当权,全军上下都会愤愤不平。他们依仗权势,炫耀自己,一举一动,辄违众意。他们进退毫无原则,只知附和讨好君主。他们刚愎自用,夸功自傲。他们诽谤有德之士,诬陷有功之臣。他们没有善恶标准,只求符合自己的心意。他们积压政务,使上令不能下达。他们造作苛政,变乱古制,更易常法。君主好用这种奸佞,必定会遭受祸害。



《军谶》上说:奸雄互相标榜,蒙蔽君主的眼睛,使其是非不分。诽谤与吹捧同时兴起,堵塞君主的耳朵,使其善恶难辨。各自庇护自己的亲信,使君主失去忠臣。



因此,君主能明察诡异之言,才能看出祸乱的萌芽。君主聘用儒士贤才,奸雄便会远遁。君主重用故旧蓍老之臣,政事才能井井有条。君主征召山林隐士,才能得到有真才实学的贤士。君主谋事能倾听黎民百姓的意见,才能建立可以书诸竹帛的功业。君主不失去民心,他的德泽便可以洋溢天下。



●中略



【本文主旨】



本篇自己概括是“差德行,审权变”,和上略一样强调以人为本,以德服人,但本篇主要特点是在用人上提到了“权变”,就是要以个人不同的特点而加以利用,虽然王者以德治人,但利用人时完全可以不考虑这一点,只要其能为我所用就可以了。本篇提出了“谲奇”和“阴谋”这些用人的策略。



【原文】



夫三皇无言而化流四海,故天下无所归功。帝者①,体天则地,有言有令,而天下太平;群臣让功,四海化行,百姓不知其所以然。故使臣不待礼赏;有功,美而无害。王者②,制人以道,降心服志,设矩备衰,四海会同,王职不废。虽有甲兵之备,而无斗战之患。君无疑于臣,臣无疑于主,国定主安,臣以义退,亦能美而无害。霸者③,制士以权,结士以信,使士以赏;信衰则士疏,赏亏则士不用命。



《军势》④曰:“出军行师,将在自专;进退内御,则功难成。”



《军势》曰:“使智、使勇、使贪、使愚:智者乐立其功,勇者好行其志,贪者邀趋其利,愚者不顾其死;因其至情而用之,此军之微权也。”《军势》曰:“无使辩士⑤谈说敌美,为其惑众;无使仁者主财,为其多施而附于下。”《军势》曰:“禁巫祝,不得为吏士卜问军之吉凶。”《军势》曰:“使义士不以财。故义者,不为不仁者死,智者不为暗主谋。”



主,不可以无德,无德则臣叛;不可以无威,无威则失权。臣,不可以无德,无德则无以事君;不可以无威,无威则国弱,威多则身蹶。



故圣王御世,观盛衰,度得失,而为之制;故诸侯二师,方伯三师,天子六师⑥。世乱,则叛逆生;王泽竭,则盟誓相诛伐。德同势敌,无以相倾,乃揽英雄之心,与众同好恶,然后加之以权变。故非计策,无以决嫌定疑;非谲奇,无以破奸息寇;非阴谋,无以成功。



圣人体天,贤者法地,智者师古。是故《三略》为衰世作:“上略”设礼赏,别奸雄,著成败;“中略”差德行,审权变;“下略”陈道德,察安危,明贼贤之咎。故人主深晓“上略”,则能任贤擒敌;深晓“中略”,则能御将统众;深晓“下略”,则能明盛衰之源,审治国之纪。人臣深晓“中略”,则能全功保身。夫高鸟死,良弓藏;敌国灭,谋臣亡。亡者,非丧其身也,谓夺其威,废其权也。封之于朝,极人臣之位,以显其功;中州善国,以富其家;美色珍玩,以说其心。夫人众一合而不可卒离,威权一与而不可卒移。还师罢军,存亡之阶。故弱之以位,夺之以国,是谓霸者之略。故霸者之作,其论驳也⑦。存社稷罗英雄者,“中略”之势⑧也;故世主秘焉。



中略注释



①帝者:指传说中的五帝,说法不一。



②王:指三王,即夏、商、周三代的创始人夏禹、商汤、周武王(一说将周文王、周武王并为一王)。



③霸:指春秋五霸,说法不一。



④《军势》:古代兵书,已失传。



⑤辩士:能言善辩的人。



⑥诸侯二师,方伯三师、天子六师:《周礼·夏官司马》:“凡制军,万有二千五百人为军。王六军,次国二军,小国一军”。方伯,商、周时一方诸侯之长。



⑦驳:杂。



⑧势:威力。



中略译文



三皇不需要任何言论,教化便流布四海,所以天下的人不知道该归功于谁。五帝效法天地运行,增设言教,制定政令,天下因此太平。君臣之间,互相推让功劳。四海之内,教化顺利实现,黎民百姓却不知其中的原因。所以,使用臣属不需依靠礼法和奖赏,就能做到君臣和美无间。三王用道德治理民众,使民众心悦诚服。三王制定法规,以防衰败,天下诸侯按时朝觐,天子的法度实行不废。虽然有了军备,但并没有战争的祸患。君主不怀疑臣属,臣属也不怀疑君主。国家稳定,君位巩固。大臣适时功成身退,君臣之间也能和睦相处而无猜疑。五霸用权术统御士,以信任结交士,靠奖赏使用士。失去信任,士就会疏远了。缺少奖赏,士便不会用命了。



《军势》上说:出兵作战,重在将帅有专断指挥之权。军队的进退如果都受君主控制,是很难打胜仗的。



《军势》上说:对智者、勇者、贪者、愚者的使用方法各有不同。有智谋的人喜欢建功立业,勇敢的人喜欢实现自己的志向,贪财的人追求利禄,愚鲁的人不惜性命。根据他们各自的特点来使用他们,这就是用人的微妙权术。《军势》上说:不要让能说会道的人谈论敌人的长处,因为这样会惑乱人心。不要用仁厚的人管理财务,因为他会曲从于下属的要求而浪费钱财。《军势》上说:军中要禁绝巫祝,不准他们为将士们预测吉凶。《军势》上说:使用侠义之士不能靠钱财。所以,义士是不会替不仁不义的人去卖命的,明智的人是不会替昏聩的君主出谋划策的。



君主不能没有道德,没有道德大臣就会背叛;君主不能没有威势,没有威势就会丧失权力。大臣不能没有道德,没有道德就无法辅佐君主;大臣也不能没有威势,没有威势国家就会衰弱。但是大臣威势过了头则会害了自己。



所以圣明的君王治理天下,观察世道的盛衰,衡量人事的得失,然后制定典章制度。所以诸侯辖二军,方伯辖三军,天子辖六军。世道乱了,叛逆便产生了。天子的德泽枯竭了,诸侯之间的结盟立誓、互相攻伐也就出现了。诸侯之间,势均力敌,谁也没有办法战胜对手,于是便争相延揽英雄豪杰,与之同好同恶,然后再运用权术。所以,不运筹谋划,是没有办法决嫌定疑的;不诡诈出奇,是没有办法破奸平寇的;不秘密谋划,是没有办法取得成功的。



圣人能够体察天之道,贤人能够取法地之理,智者能够以古为师。所以,《三略》一书,是为衰微的时代而作的。《上略》设置礼赏,辨识奸雄,揭示成败之理。《中略》区分德行,明察权变。《下略》陈述道德,考察安危,说明残害贤人的罪过。所以,君主深通《上略》,就可以任用贤士、制服敌人了。君主深通《中略》,便可以驾御将帅,统领兵众了。君主深通《下略》,就可以明辨兴衰的根源,熟知治国的纲纪了。人臣深通《中略》,就可以成就功业,保全身家。



高飞的鸟儿死完了,良弓就该收起来了。敌对的国家灭亡了,谋臣就该消灭了。所谓的消灭,并不是消灭他们的肉体,而是要削弱他们的威势,剥夺他们的权力。在朝廷上给他封赏,给他人臣中最高的爵位,以此来表彰他的功劳。封给他中原肥沃的土地,以使他的家中富有。赏给他美女珍玩,使他心情愉悦。军队一旦编成,是无法仓促解散的。兵权一经授予,是无法马上收回的。战争结束,将帅班师,对于君主来说,这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所以,要以封爵为名削弱他的实力,要以封土为名剥夺他的兵权。这就是霸者统御将帅的方略。因此,霸者的行为,是驳杂而不纯的。保全国家,收罗英雄,就是《中略》所论的权变。历代做君主的,对此都是秘而不宣的。



●下略



【本篇主旨】



本篇依旧强调德对于国家的重要性,并指出为王者治理国家要尊于道,道与德二者相辅相成,只有这两者得到很好的统一,那国家的安危就可预知,只有道与德行于天下,那贼人贤士就会自动现其身,只要贤士皆能归附,则王者就无敌天下。



【原文】



夫能扶天下之危者,则据天下之安;能除天下之忧者,则享天下之乐;能救天下之祸者,则获天下之福;故泽及于民,则贤人归之;泽及昆虫①,则圣人归之。贤人所归,则其国强;圣人所归,则六合同②。求贤以德,致圣以道。贤去,则国微;圣去,则国乖。微者危之阶,乖者亡之征。贤人之政,降人以体;圣人之政,降人以心。体降可以图始,心降可以保终。降体以礼,降心以乐。所谓乐者,非金石丝竹也;谓人乐其家,谓人乐其族,谓人乐其业,谓人乐其都邑,谓人乐其政令,谓人乐其道德。如此,君人者乃作乐以节之,使不失其和。故有德之君,以乐乐人;无德之君,以乐乐身。乐人者,久而长;乐身者,不久而亡。



释近谋远者,劳而无功;释远谋近者,佚而有终。佚政多忠臣,劳政多怨民。故曰,务广地者荒,务广德者强,能有其有者安,贪人之有者残。残灭之政,累世受患;造作③过制,虽成必败。舍己而教人者逆,正己而化人者顺;逆者乱之招,顺者治之要。



道、德、仁、义、礼,五者一体也。道者人之所蹈,德者人之所得,仁者人之所亲,义者人之所宜,礼者人之所体;不可无一焉。故夙兴夜寐,礼之制也;讨贼报仇,义之决也;恻隐之心,仁之发也;得己得人,德之路也;使人均平,不失其所,道之化也。



出君下臣,名曰命;施于竹帛,名曰令;奉而行之,名曰政。夫命失,则令不行;令不行,则政不正;政不正,则道不通;道不通,则邪臣胜;邪臣胜,则主威伤。



千里迎贤,其路远;致不肖,其路近。是以明王舍近而取远,故能全功尚人,而下尽力。废一善,则众善衰。赏一恶,则众恶归。善者得其祐,恶者受其诛,则国安而众善至。众疑,无定国;众惑,无治民。疑定惑还,国乃可安。一令逆,则百令失;一恶施,则百恶结。故善施于顺民,恶加于凶民,则令行而无怨。使怨治怨,是谓逆天;使仇治仇,其祸不救。治民使平,致平以清,则民得其所,而天下宁。犯上者尊,贪鄙者富,虽有圣王,不能致其治。犯上者诛,贪鄙者拘,则化行而众恶消。



清白之士,不可以爵禄得;节义之士,不可以威刑胁。故明君求贤,必观其所以而致焉。致清白之士,修其礼;致节义之士,修其道。而后士可致,而名可保。夫圣人君子,明盛衰之源,通成败之端,审治乱之机,知去就之节。虽穷,不处亡国之位;虽贫,不食乱邦之禄。潜名抱道者,时至而动,则极人臣之位;德合于己,则建殊绝之功。故其道高,而名扬于后世。



圣王之用兵,非乐之也,将以诛暴讨乱也。夫以义诛不义,若决江河而溉爝火④,临不测而挤欲堕,其克必矣。所以优游恬淡而不进者,重伤人物也。夫兵者,不祥之器,天道恶之,不得已而用之,是天道也。夫人之在道,若鱼之在水;得水而生,失水而死。故君子者常畏惧而不敢失道。



豪杰⑤秉职,国威乃弱;杀生在豪杰,国势乃竭;豪杰低首,国乃可久。杀生在君,国乃可安;四民用灵,国乃无储;四民用足,国乃安乐。贤臣内,则邪臣外;邪臣内,则贤臣毙。内外失宜,祸乱传世。大臣疑主⑥,众奸集聚;臣当君尊,上下乃昏,君当臣处,上下失序。伤贤者,殃及三世;蔽贤者,身受其害;嫉贤者,其名不全。进贤者,福流子孙,故君子急于进贤,而美名彰焉。利一害百,民去城郭;利一害万,国乃思散。去一利百,人乃慕泽;去一利万,政乃不乱。



下略注释



①昆虫:虫类的统称,这里可理解为世间万物。



②六合:天地四方曰六合。



③造作过剩:造作,指建造宫室园囿之类。过剩:超过标准。



④爝火:火把。



⑤豪杰:汉代使用这个词有时带有贬义。



⑥疑:通“拟”,比拟。



下略译文



能够拯救天下倾危的,就能得到天下的安宁;能够解除天下忧患的,就能够享受天下的快乐;能够解救国家灾祸的,就能够得到天下的幸福。所以,恩泽遍及于百姓,贤人就会归附他;恩泽遍及于万物,圣人就会归附他。贤人归附的,国家就能强盛;圣人归附的,天下就能统一。使贤人归附要用“德”,使圣人归附要用“道”。贤人离去,国家就要衰弱了;圣人离去,国家就要混乱了。衰弱是通向危险的阶梯,混乱是即将灭亡的征兆。贤人执政,能使人从行动上服从;圣人执政,能使人从内心里顺从。从行动上服从,便可以开始创业了;从内心里顺从,才可以善始善终。使人从行动上服从靠的是礼教,使人从内心里顺从靠的是乐教。所谓的乐教,并非指金、石、丝、竹,而是使人们喜爱自己的家庭,喜爱自己的宗族,喜爱自己的职业,喜爱自己的城邑,喜爱国家的政令,喜爱社会的伦理道德。这样治理民众,然后再制作音乐来陶冶人们的情操,使社会不失和谐。所以有道德的君主,是用音乐来使天下快乐;没有道德的君主,是用音乐来使自己快乐。使天下快乐的,国家便会长治久安;使自己快乐的,不久便会亡国。



不修内政而向外扩张的,劳而无功;不事扩张而修明内政的,逸而有成。实行与民生息的政策,民众渴望报答君主,国家就会出现许多忠义之臣;实行劳民伤财的政策,民众心中抱怨君主,国家就会出现许多怨恨之民。所以说,热衷于扩张领土的,内政必然荒废;尽力于扩充德行的,国家就会强盛。能保全自己本来所有的。国家就会平安;一味垂涎别人所有的,国家就会残破。统治残酷暴虐,世世代代都要受害。事情超过了限度,即使一时成功,最终也难免失败。不正己而正人者其势拂逆,先正己而后正人才顺乎常理。行为拂逆是招致祸乱的根源,顺乎常理是国家安定的关键。



道、德、仁、义、礼,五者是一个整体。道是人们所应遵循的,德是人们从道中所得到的,仁是人们所亲近的,义是人们所应做的,礼是人们的行为规范。这五条缺一不可。所以,起居有节,是礼的约束;讨贼报仇,是义的决断;怜悯之心,是仁的发端;修己安人,是德的途径;使人均平,各得其所,是道的教化。



君主下达给臣下的指示叫“命”,书写在竹帛上叫“令”,执行命令叫“政”。“命”有失误,“令”就不能推行。“令”不推行,“政”便出现偏差。“政”有偏差,治国之“道”便不能通畅。“道”不通畅,奸邪之臣便会得势。奸邪之臣得势,君主的威信就要受到损害。



千里之外去聘请贤人,路途十分遥远;招引不肖之徒,路途却十分近便。所以,英明的君主总是舍弃身边的不肖之徒,不远千里寻求贤人。因此,能够保全功业,尊崇贤人,臣下也能尽心竭力。弃置一个贤人,众多的贤人便会引退了;奖赏一个恶人,众多的恶人便会蜂拥而至。贤人得到保护,恶人受到惩罚,就会国家安定,群贤毕至。民众都对政令怀有疑虑,国家就不会得到安定;民众都对政令困惑不解,社会就不会得到治理。疑虑消失,困惑解除,国家才会安宁。一项政令违背民意,其他政令也就无法推行;一项恶政得到实施,无数恶果也就从此结下。所以,对顺民要实施仁政,对刁民要严加惩治,这样,政令就会畅通无阻,人无怨言了。用民众所怨恨的政令去治理怀有怨气的民众,叫做违背天道;用民众所仇恨的政令去治理怀有仇恨的民众,灾祸将无法挽救。治理民众要依靠贫富均平,贫富均平要依靠政治清明。这样,民众便会各得其所,天下也就安宁了。犯上的人反而更加高贵,贪鄙的人反而更加富有,虽然有圣明的君王,也无法把国家治理好。犯上的受到惩处,贪鄙的受到拘禁,这样教化才能得到推行,各种邪恶也就自然销匿。



品德高尚的人,是无法用爵禄收买的;讲究节操的人,是无法用威刑屈服的。所以圣明的君主征求贤人,必须根据他们的志趣来罗致。罗致品德高尚的人,要讲究礼节;罗致崇尚节操的人,要依靠道义。这样,贤士便可以聘到,君主的英名也可以保全了。圣人君子能够明察兴衰的根源,通晓成败的端倪,洞悉治乱的关键,懂得去就的时节。虽然穷困,也不会贪图将亡之国的高位:虽然贫苦,也不会苟取衰乱之邦的厚禄。隐姓埋名、胸怀经邦治国之道的人,时机到来后一旦行动,便可以位极人臣。君主的志向一旦与自己相投,便可以建立绝世的功勋,所以,他的道术高明,美名流芳千古。



圣明的君主进行战争,并不是出于喜好,而是用来诛灭残暴,讨伐叛乱。用正义讨伐不义,就像决开江河之水去淹灭小小的火炬一样,就好像在无底的深渊旁边去推下一个摇摇欲坠的人一样,其胜利是必然的。圣明的君主之所以安静从容而不急于进兵,是不愿造成过多的人员和物质损耗。战争是不吉祥的东西,天道是厌恶战争的。只有在迫不得已时进行战争,才是顺乎天道的。人和天道的关系,就像鱼与水一样。鱼得到水便可以生存,失去水肯定要死亡。所以,君子们常常是心存敬畏,一刻也不敢背离天道。



专权跋扈的大臣执政,国君的威望就会受到伤害。生杀大权操于其手,国君的权势也就衰竭了。专权跋扈之臣俯首从命,国家才能长久。生杀之权操于国君,国家才能安定。百姓穷困,国家就没有储备。百姓富足,国家才会安乐。重用贤臣,奸臣就会被排斥在外了。重用奸臣,贤臣就会被置于死地了。亲疏不当,祸乱就会延传到后世了。大臣自比君主,众奸就会乘机聚集。人臣享有君主那样的尊贵,君臣名分就会昏昧不明。君主沦为臣子那样的地位,上下秩序就会颠倒混乱。伤害贤人的,祸患会殃及子孙三代。埋没贤人的,自身就会遭到报应。妒忌贤人的,名誉就不会保全。举荐贤人的,子孙后代都会受惠于他的善行。所以君子总是热心于推荐贤人,因而美名显扬。对一个人有好处,对一百个人有害处,民众就会离开城邑。对一个人有好处,对一万个人有害处,全国就会人心离散。除掉一个人而有利于一百个人,人们就会感慕他的恩泽。除掉一个人而有利于一万个人,政治就不会发生混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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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mihu16首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