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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收三部曲
2017-09-06 | 阅:  转:  |  分享 
  


麦收三部曲(原创散文)

王茂长

一、

夏季的热风,扇着大地,地里的麦子,转眼间变得金黄。

黑马鸤一叫,村里的老榆树上的钟声“当、当、当”的响了,接着,队长挨家挨户的喊着:“社员同志们,男女整半劳力同志们,大家赶快起床吧,到东山坡地里收麦子去,不用带镰,带着开水去就行!”此时,村里的狗、鸡、鹅、鸭也用各自的语言,吆喝着同伴。队长倒走过来,喊着劳力的名字,催了一遍,然后从家里提着水壶,朝麦地走去。村人们打着哈欠,揉着蓬松的两眼,穿衣蹬裤地起床。然后,水壶里装上水,走出家门,匆匆向东山麦地赶去。一袋烟功夫,队里的三十余名男女整半劳力,在地头上待命。

队长蛮有精神,叼着喇叭形旱烟,“叭咋叭咋”地抽了几下,走到地头中间,清了清嗓门对大伙讲:“大家都到齐了吧,咱队里的麦子熟了,就等大家来收了。今年还是个不咋样的年月,苏联让我们国家还债,咱这里连年大旱,麦子长得不咋样,收麦一律用手拔,不用镰割。这样,把麦子拉到场里,铡下来的麦茬,发给大家,解决大家的烧头。大家都排好挨好,每人两垄;不许隔行,不准少垄,开始拔麦吧!”

地边的麦垄,长得不好,地硬麦矮,非蹲着拔不可,很费力,拔不快。弄不好,手很快会勒出血泡。几个青年争着拔地边的麦子,好拔的地方让给老者或妇女。于是,一场拔麦的战役打响了,拔麦的队伍,个个不肯示弱,“哧哧哧”的拔麦声,“嘭嘭嘭”的摔土声传向四方,先拔到地头的人回过头来,帮没跟上趟的人拔。到地头的年轻人,转过身来,紧挨着收麦队伍后尾,继续拔麦。有人还唱起了“我们的队伍向太阳”等歌曲,为大伙助兴提神。

麦垄很宽,每年开春及麦子拔节时节,为除掉杂草,疏松土壤,麦地被各锄一遍。麦垄间距,足有半米之距,两锄才会搭严。水是浇不上的,麦苗只得看天等雨。

队上的劳力如战场上的勇士,麦子拔了一块又一块,起起伏伏的金黄色的麦浪,被一块块的光秃秃的黄土地所替代,鸟儿嘁嘁喳喳地在地面寻食,孩童提着家什,在地上检麦穗。

麦收是庄稼人的盛大节日,也代表着生命的轮流演绎,过一次麦收节日,人们就长大了一岁,麦苗也就有了一次更新换代。社员们对麦收很重视,过得也很带劲,因为每户每年分得一份麦茬燃料。除完成公粮、爱国粮外,每人每年至少分得三十斤以上的麦子的口粮。社员视麦收如打仗,更像从老虎口中夺口粮,误时一晌,麦粒就像散兵游子一样,脱离麦穗,无声无息地散落在地上。让人复收地上的麦粒,犹如大海去捞众多针儿,那是十分艰难无奈的。只要麦子一熟,不用村干发动,社员就会对麦收,蠢蠢欲动。一到麦收,家里的老人、家庭妇女,就像过年过节前的数天忙个不停。推碾、磨面、弄吃的。为让在前线地里收麦的家人吃得好,有力气,有精神,通常把平素节俭来的最好吃的,好喝的,拿来;像过年样的炒菜,烙饼来犒劳在麦收战场上的家人们。实际上,那时,不少户最多也就是烙个混和面面饼,买斤豆腐,煎个鸡子,换几斤瓜干酒什么的。

人们背靠夏日烈焰,弯腰弓背的拔麦、捆麦,一天十个多小时下来,耳朵里、眼眶里灌着土沫,黝黑赤裸的肌臂上,粘着土粉,但仍然乐观的哼唱着歌曲。不常干农活的社员,麦假回来的学生,在麦地忙活一天,脸上就显黑了,手上就起了泡,累得不想吃饭。

运麦的地排车把一车车的麦子拉倒集体的打麦场里,钢铡“嗤啦嗤啦”地不停地让麦茬从铡刀下吐下来。为腾场地,扎下的麦茬,随时有会计称好、记好,让社员运回家去,铡过的麦子满满地摊在场上暴晒,后来运进场里的麦子,只好被堆成一个个的麦山,呆等着空闲场地腾出来后去摊晒。压碾脱粒后的麦秸,在场地边沿或地头、空旷荒地堆成一座座的小山,待有空的时候运往造纸厂造纸,或让村民制作家里用的铺毯子,床垫子来用。

整个麦收下来,大人小孩都像得了场大病,累得精疲力筋。不过,又真像打了个大胜仗,要不,村人们个个面部,如吹喜气洋洋的春风呢!

二、

老天爷,又自在又吝惜,对庄稼生长需求却很不关心,麦子灌浆需水喝的关键时刻,却不肯落下几滴雨来。政府只好启用田山灌溉处扬水站引黄灌溉了。那些没整好畦子或其他原因不宜用河水的土地联产承包户就没这种福份了。

几天过去,浇过的麦地不再粘,村民们便在麦垄里点播上玉米。喝足水的麦子,麦穗疯样的膨胀,愈来愈显得沉甸甸的,看样子,它们觉得自己长在麦秆上部十分吃力,一有风吹,就一起摇动。这时的麦子,都很反感老天爷变脸下大雨,把自己立足之地变为松泥,根基不牢,暴风摔倒。

麦穗抓住阳光明媚时机,一时一刻由绿变黄,穗穗露出了捷眉般的麦芒,眼形样的麦粒由绿变黄变实变硬。麦香越来越飘香四方,麦收的时刻到了。

远离城镇的庄稼人,在地里,沿袭着数百年前老祖宗早用过的弯月形镰刀向麦子开战。战前,劳力们一大早,就起床做准备,找好草帽,灌满开水,在自家的磨刀石上“霍霍”地把镰刀磨得锋利锃亮,恐怕在麦收战场上被无数麦棵联合抵抗得捲刃变钝,乏力杀“敌”,于是,在走向麦收战场的前夕,将磨石也带上,以供战用。

承包地的麦子,长得拥拥挤挤,密密麻麻,把整个地面遮得严严实实,简直密不透风。这些年,每家每户做饭炒菜,玉米秸杆就烧个不完,还有应急的煤气罐。人们哪能再吝惜那些几寸长的麦茬啊!个个手持镰刀,再也用不着劳力们赤手空拳地去与麦子交战——拔麦伤皮肉了。

黄褐的脊背在遍地金黄的麦地里晃动,撒落在脊背上的阳光,在汗水中闪闪动着。那阳光,又随脊背的移动而前行。镰刀在离地面很近的地方边战边行,随着刀刃与麦子激烈交战的“咯吱咯吱”的声音,麦子顺势败倒在人的胳臂湾里。麦子倒下了。倒下的麦子,被胜利者一顺头地置在一块,其间终于露出了土地的本来颜目。株株淡绿的玉米苗儿,也终于翻身得解放了,见到了阳光,高兴地对阳光点头微笑,渐变深绿。

麦子被运到打麦场院,场院是被提前腾出地段,建置在各自的承包地里。

运完后的麦地,逐渐又热闹起来,野鹊、麻雀各自边说自己同类易懂的话,边或走或蹦地寻吃自己的吃物。半大孩子,转着圈儿,用竹筢子搂检地面那些被遗弃的麦子。一切飞的、走的、蹦的活物,同处于一幅和美、安详的画卷里。待麦子入仓后,一行行的麦茬,就被地的主人耘锄刨翻地里,被风化分解为玉米需要的养分。

平整瓷实的场院,欢迎着麦子的到来。一车车的麦子,从麦地里被地排车、三轮车运来,摊晒在场地上,占满场院,高兴地接受着阳光的暴晒。后来拉来的麦子,只好堆在场院的边角,等待摊晒的麦子碾压堆积。

散布在土地上星星散散、大小不一的打麦场院上,暴晒的麦子被主人家妇女每隔一个时辰便翻腾一遍。晒酥的麦子忍受着由牲口或小型拖拉机连着的碌碡,吱吱呀呀地一圈一遍的任凭在身上滚压。随着麦棵的翻动,直把麦棵压得体扁筋断,交出黄白色带有潮气的麦粒为止。麦粒却怯怯地躲藏在麦皮、麦芒里面,不肯显身露面。人们只好挑动、翻腾麦秸、麦穰,然后把它们垛堆积一边。留下的麦粒糠皮,堆积一块,借风扬场,将麦粒分离成堆。也有消息灵通人士,从外地请来麦子脱粒机脱粒机另一饱满的麦粒抛出来,在空中划弧线落到地下麦不断积累慢慢变高变大碎麦秸,麦秸山。,戴口罩草帽,全副武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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