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一群鸡
每当我漫步在现代化养鸡场那“一眼难尽”的“豪舍”通道时，就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另一群鸡……。
我的童年是在乡下老家度过的。那时家里养了两只公鸡六只母鸡，虽然一共只有8只，却也是不大不小的一群。我仔细观察，那两只公鸡又高、又壮、又雄，其体形和大小不分伯仲。鲜红鲜红的鸡冠和肉髯散发出很强的诱惑力，叫起鸣来虽然很难分清是“美声”或“原生态”，却并不逊色于现代歌坛上那些大牌名星。在母鸡们的眼里一定是最性感最帅气的一对“白马王子”！所不同的是，有一只公鸡每片羽毛都是橙黄色的，宛如黄袍加身，绰号冒皇帝，平时我们多叫它黄鸡公；另一只公鸡一身“外套”虽然绝大部份也都是橙黄色的，不过在颀长的颈部和两只很少展开的翅膀以及一天到晚都翘得高高的尾巴上，却夹杂着少许黑白相间的羽毛，份外显眼，仿若一身甲胄，浑名假将军，大家都管它叫花鸡公。那米黄色的6只母鸡，就象统一着装的“现代警花”，庄重而不失典雅，时尚而更显活泼，虽然都已先后步入“少妇”行列，却依然兼有大家闺秀和小家碧玉的气质，在公鸡们心目中，个个都是魅力四射的性感女郎！
在这个“八口之家”里，没有“家长”的威严，也没有兄弟姐妹、公婆妯娌之间的龃龉和口角，更没有《金粉世家》之类的是是非非和闲言醋语。不分“男”“女”“老”“少”，个个相亲相爱、相帮相助，相敬如宾。虽不能完全等同于传统的“男耕女织”，却也有严格的性别分工。公鸡不只是叫鸣报时，更主动担当起了如同“带头人”的责任，竭尽所能地阿护着每一只母鸡；而每一只母鸡的活动半径也总是在公鸡的视线以内，它们之间似乎有某种甜蜜的默契，即使在埋头弄抓、觅食啄食的时候，满身满心仍依然陶醉在无尽的愉悦之中。母鸡们都明白自已的主要职责就是生蛋，而公鸡的存在和关爱无疑对母鸡们多生蛋、生大蛋起到了某种看不见的促进作用。当今民间广为流传的一句俚语：“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也许就是从这里派生出来的。
当年在我乡下老家，令鸡们惶恐不可终日的有两大天敌：一是黄鼠狼、二是膀头鹞（一种体形较小的老鹰）。黄鼠狼一般都要到了深夜才敢出来偷鸡，父亲为了对付它，和几个朋友一起制作出一种有点象弹弓的套夹，每天傍晚等到鸡群进圈以后，就把至少三个以上的套夹安放在鸡圈周围。那玩艺儿真还管用，仿佛记得不到半年功夫，便有好几只黄鼠狼成了它的“战利品”，于是这个天敌再也“天”不起来了！膀头鹞虽然飞行速度很快，但它只能在红日当空或天高气爽那种视线极好的天气状况下，才可以从近百米的高空看清地上的猎物。针对它的这一弱点，我们兄弟姊妹弄了5串马铃，分别挂在鸡群经常觅食的小果园四角和中央的树枝上，然后用棕绳从上下左右不同角度将5串马铃串连起来，形成了一张有效的防空警报网。鸡们对于膀头鹞具有一种天生的警惕性，在埋头觅食的分分秒秒，从未放松对周边地面的观察。只要膀头鹞一飞近所在的天空，反印在地面上任何一丁点儿模糊、晃动的影子，鸡们都会警觉地发出“咯！咯！咯！……”的惊叫，并拼命地扑击相距最近的棕绳。刹那间串串马铃响起叮叮当当的警报，现场附近的男女老少，宛如离弦之箭，操棍舞棒一齐冲向鸡群所在的小果园，一边喊打，一边继续不断地挪动马铃……，那阵仗，酷似一幅声情并茂的护鸡图！膀头鹞无可奈何地在天上盘旋，始终不敢向下俯冲，这样的场面几乎每月都要上演一两次，而每次都是有惊无险。我因此窃想，鸡们一定会感到很幸福，因为有那么多人在关心和呵护着它！
穿过时间的隧洞再返回到现代化养鸡场，不管从哪个角度观察，鸡们确实已经充分地享受到了现代物质文明的成果。住的是设有中央空调的“单元房”、吃的是科学配方的“营养餐”、饮的是随心所欲的自来水，连体内排泄物的处理也都实现了自动化、智能化……，它们压根儿不知道黄鼠狼、膀头鹞为何物，更不会因此而感到丝毫的惶恐和不安。这一切的一切令参观的人们赞不绝口，感叹鸡们竟也过得如此的美满、惬意！可是，从本质上看，它们所住的“单元房”，无论多么高档和豪华，却依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牢笼！一旦“入住”，玉皇大帝恩赐那“男欢女爱”的本能即被剥夺，不论姓“肉”或姓“蛋”，除了去屠宰车间，休想活着出去与同伴欢聚一分一秒。于是我想，当下这成千上万的鸡们，纵有享之不尽的玉食美饮，未必就比它们先辈争虫逐草、爪地啄食那日子过的开心、快乐！
现代文明能否不以牺牲某一物种的天性为代价？也许我的胡思乱想，只是极个别的另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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